澳門特別行政區

最新 07-22

我從不否認自己很奇怪，我厭惡甚至躲避一切人造的光鮮的投其所好般建造的一切事物。

走出拱北口岸抵達澳門，正直面對的就是層層疊疊的樓宇，關口左側是各樣制服的小姐姐穿著10+cm高跟鞋遞給你賭場的餐飲優惠卷，右側是一個地標建築，徐月筠和我在那裡自拍過，這次我再去也看不到有人在那裡自拍了。

至此，我對這個地方還沒有產生厭惡的情緒。

走過天橋，尋著記憶我找到一個吃豬扒包的地方——「唔該，一隻豬扒包，一杯凍奶茶啊。」

「哦。」

店裡的菜單貼在牆上，黃色底色，毛筆字寫著餐食，兩邊分別是兩面鏡子，鏡子上有灰色的毛筆字「大展宏圖」之類的，天花、窗和牆的夾角處有一台小電視，有西裝革履的播報員用白話播新聞，多是些街坊民生。

店員不多會給我上了一杯凍奶茶，塑料透明杯，空心圓柱型的冰塊，在奶茶麵上浮浮沉沉，一口喝下去。

很淡。

再過一會兒，廚房裡的阿姨抬頭大聲問，「使唔使一開二啊。」，「唔使。」

熱烘烘的豬扒包就上來了，用一張油紙墊著，底下是一個塑膠碟子。店員幾乎是用甩的力氣把它丟在我面前的，豬扒包1/4都超出了碟子。

麵包軟乎乎的，熱辣辣的，裡面炸過的豬扒乾柴但是味道和味。

一個醉醺醺的人突然走進來，聲音超級大，「叼你老味，岩岩過關，有人拉住我要check我，我啤住距，唔嗨想理距，點7知他摞個證出來，系公安喔。」

沒人理他。

「就拉我去驗尿，啊距老味，我去返工嘖嘛。」

我咬著豬扒包，不說話，偷偷看他，是個四十齣頭的阿叔，瘦的像個火柴棍一樣，臉有點紅，油膩膩的。

「幾錢？」我吃完豬扒包問店員，那個店員正在地上數白色的生雞蛋，她站起來看我這裡一眼，「三十*蚊。」

我聽不清，「幾多啊？」

「三十六啊。」很不耐煩。

我噤聲低頭找錢，遞過去一張一百港幣，想了想又遞過去一個一塊錢，店員看我一眼，「唔收人民幣啊。」

更加不耐煩的語氣。

我低頭看她很用力塞回我手裡的錢，這明明是個港幣啊？我帶的是只裝了港幣的錢包。

「我呢個系……」我聲音唯唯諾諾，「港幣來噶？」

她幾乎是白了我一眼，又抓走那個硬幣，「哦。」

我的心裡有個小人開始咒罵這個地方。

主要是那句，「唔收人民幣啊。」

回程的時候我突然想，如果我真給她人民幣，她不是還賺了兩毛錢么。

去威尼斯人的大巴排隊的人超級多，大概排了十來分鐘的樣子，超級無敵曬，我站在隊列里左瞄右看，身後有個阿姨鑽進了我的傘蔭里，我懵比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後，是她其他已經打了傘的朋友一臉壞笑地看著她，我笑著和她一起分享了一把傘。鐵馬旁邊其他賭場有個小姐姐穿著金色高跟鞋維護秩序，此時沒有什麼人，她悄悄把腳從高跟鞋裡脫出來了一小會兒，幾秒鐘之後又穿回去繼續站得筆直。有一些看起來像非洲但實際上我都不知道是哪裡的人在褲子後邊的口袋裡放333ml的礦泉水，一邊喝一邊流汗，有人要穿過隊伍的時候，他很禮貌地攔住了排隊正在前行的人給他們創造出了通道。

這個時候我覺得澳門真有趣。

到了威尼斯人之後，很多人和我一樣走進了大堂，電梯附近總有在看行李的人，有導遊拿著黃旗子在直達電梯門口喊人，左邊DIOR右邊LANCOME中間鉅記，反正沒興趣就繼續往前走。到達娛樂場的時候，要拿出港澳通行證證明自己已經不止21歲，站在門口的又不知道哪個國家的人會向你做出「請進」的手勢。

有些桌子旁邊的屏幕寫著每注100，有的是500，有的直接飛到2000。我站在圍觀群眾裡面，有對情侶下100/注的賭大小，女孩子下了一把小，輸了，男孩子連續下了三把大，都贏了，然後他們就走了，能及時收手的人真的很厲害；有些阿叔阿姨坐在撲克桌旁邊，好幾個人圍在一起，沒看懂在幹嘛，反正他們一直輸；俄羅斯轉盤邊坐著的都是年輕的小姐姐，還是沒看懂，我走掉了。

印象深刻的都是屋頂的透視畫，一副是我在仰望騎馬的人，都看到馬肚子了；還有一副是天堂洞開，諸神俯瞰人間，想起東方二維平衡追求「靜止」的美感；地上還有畫滿龍的紅黃色地毯，不記得哪裡了還有財神的畫像。

賭大小的地方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等骰鍾晃動，下注，開，最多不過一分鐘完成一盤賭博，可能這就是分分鐘幾百萬上下吧。

噢，賭博。

走到大運河的美食區，燒味，重慶麵條，生炒牛肉飯……

宛如GOGO新天地三層美食區，無趣。

離開了威尼斯人，徒步走去官也街，不認識路，問了隨便一個站在大巴車接送處的工作人員，「唔該，官也街點行啊？」他用中山石岐話回答我，「果邊，直行就到啦，果度有個好好體葛玻璃橋添！」走出去兩步，被不知道哪國的威尼斯人安保小哥叫住，用白話，「去邊？」我用白話回答，「官也街。」他用了普通話，「走這邊。」我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用英語，「This side,go stragiht.」我伸出三個手指，「OK~」

講中山石岐話的人語氣不能稱之為熱情，但是很真誠；安保小哥那種歪果仁特定的音調一直往上揚，感覺在撒嬌。

之後我走到官也街，再穿過官也街，進了一個圖書館窩在沙發上寫完了《哈爾的移動城堡》我打算COS時候的劇本，用圓錐形的杯子接了一杯水喝，路過哈根達斯的店鋪買了冰淇淋，上了公交車，去了新馬路，準備逛去大三巴。

在新馬路下公交，一路直走走上大三巴，路過屈臣氏幫紅包帶了一個粉底液，有個安保一直在盯著我，看到有一個百貨超市在二樓，我從電梯上樓想買一大堆薯片囤回家，卻看到我在香港買8塊錢的薯片在這裡賣16塊，真是非常讓人難以抉擇買不買啊，於是我站在貨架前面沉思了三分鐘後，走了。

走去大三巴，每家店都把肉乾遞給過路的行人，吃了不買也就不買了，他們再遞給下一個人，上坡的路上走幾步就能遇到一個自拍的，一個像是在直播的，還有給人拍照的，走到大三巴，有些歪果仁在免費派《聖經》，我接下了一本，說，「Thank you.」

回去之前，想嘗一下澳門的麥當勞，打車從大三巴過去拱北口岸的麥當勞，司機師傅大概是澳門本地人，他跟我說我站的地方附近有三個麥當勞；這個區附近都是遊客，吃東西會貴一些，他自己平時都是吃二十多塊一個的快餐就算啦；澳門這邊房價五個人合租一個小房子，一個月每個人都得一千多塊，不算高檔社區，也不太差，普通等級吧；八點之後就不會在我們去拱北的路上堵車；很多人都是住在珠海，回澳門上班，勞工都十幾萬了；澳門沒有滴滴，沒有網約車，電約車100台，這種隨手截停的1000台；認路的話你可以再坐賭場大巴回口岸的，就是要排隊，三四台車就能上了吧。

從大三巴到拱北口岸的士花了76塊。

但是很開心。

我很喜歡我某次看到的一句話，「所謂旅行，不過是從你住慣了的地方，去到別人住慣了的地方。」

但是不同的地方住著的不同的人，他們能為你勾畫出一個你從未了解過的世界，有趣的是不同地方的人，而不是處處都可以建造的東西。

我走到香港的時候，那些路邊茶餐廳的阿姨看我背個書包會問我在哪裡念書，海邊垂釣的大叔大嬸會興緻勃勃地給我展示他們的成果問我要不要拍照；我走到長沙的時候，開計程車的師傅會興緻盎然地載我去積雪還沒有三公分厚的地方跟我說，你等一下噢，等一下就會看到你們廣東人打雪仗了；我走到硇洲島的時候，開店的阿姨會跟我說，市場就在前面拐彎，你去那裡買蟹回來我再給你加工嘛，便宜哦，另一家店的大媽會問，你結婚了沒有哦，硇洲島好玩不啦；我走到南京的時候，賣手抓餅的阿叔要一邊煎餅一邊跟我說，你知道吧南京以前真的很發達，不過現在應該你們廣州更發達啦，你可以去市中心看一下，還有孫中山的雕像的；我走到上海的時候，綠子要買褲子，說上海話的婆婆一邊找最厚的褲子，一邊找拖鞋讓她試試，摸著綠子本身穿著的褲子就像自己家的奶奶一樣說，這個天穿這麼薄要凍壞的呀；我去到河源的時候，賣土豬肉湯的店長會超自豪地說這個湯哦，出了龍川就沒有啦………………

是真的有趣，每個地方每個人都有趣到不行，他們就是不一樣的，他們講的話是住在廣州的人不會講的，他們的思維方式源於他們自己長久居住在的地方和本地祖輩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