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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採訪了 3 個身體殘障人士,發現他們比我更熱愛生活

瑰夏說:

周末好,我是瑰夏。

大學時,我的專業是播音主持配音方向,我曾經參加過一個公益項目「帶著耳朵去旅行」。

這個項目就是去北京和其他城市的景點,把我們能看到的景色,講給有視力障礙的人聽。在生活中,我很少能有機會認識他們,但這個項目讓我接觸了很多殘障人士,甚至和他們成為了朋友。

我希望能用我微薄的力量讓大家了解他們,我和我的朋友鳥三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採訪了幾位殘障人士,發現他們比我更熱愛生活。

「世界上不應該有『殘疾人』,他們的人生只是換了一種活法。」

希望你們能喜歡今天的特別推送,周末愉快。

這篇推送,是關於 3 個殘障人士的真實採訪故事。在跟他們見面之前,我對這個群體沒有太具體的認識,能想到的情景也只是偶爾的社會新聞、盲人按摩店、還有城市天橋的場景。

在很多人看來,僅是身體障礙這一個理由,就可以成為殘障人群正常就業的一座大山。

在 2018 年的北京,除了盲人按摩,殘障人士還能從事哪些有尊嚴的工作?我們找到了 3 位不同領域的人士,他們分別是盲童導師、設計師,還有麥當勞的甜品店員。

/// Mary

早期盲童教育導師

1.

Mary 第一次把煮熟的雞蛋遞到冬冬手裡的時候,他只是拿著玩兒,他不知道這個帶殼的橢圓物體和平時最愛吃的雞蛋是一個東西。

5 歲的冬冬從小雙目失明,以前都是家人把雞蛋煮熟剝好了才給他吃。Mary 把蛋殼敲開了一點,冬冬聞到雞蛋的味道,開始焦急又笨拙地剝殼。

冬冬是 Mary 早期盲童教育工作中的一個幫助對象。 Mary 自己也是視障群體中的一員,從 2011 年起,她開始和丈夫在網上給視障兒童家庭做免費培訓,一開始是由 Mary 口授、丈夫打字,在 QQ 群、論壇里發帖子,現在主要通過微信群和家長溝通。

在北京,盲校涉及的教育階段只覆蓋了幼兒園到高中的,涵蓋 0-6 歲早期教育課程的盲校只有一所,位置在西四環外,這對於大多數家庭來說太遙遠。而在二線城市及以下的地方,盲童的教育條件就更不理想了。

「 我希望未來盲人能和正常人一樣在社會立足,這隻能通過教育。」 Mary 說。

Mary 的盲童早期教育工作並不收取任何費用,但儘管這樣,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很難被家長採納。對於很多視障兒童家長來說,他們只寄希望於孩子眼疾方面的治療,對於效果沒那麼直接快速的「教育」,他們往往不怎麼感興趣。

第一個向 Mary 求助的是一個先天性小眼球女孩的母親。小女孩因為家人的寵溺,從小性格就暴戾驕縱,到了 5 歲也不肯自己走路,需要家長一直抱著。

孩子 5 歲的時候家長能抱,但要是長大抱不動了怎麼辦呢?

Mary 給家長出主意,讓孩子從去菜市場開始,有想吃的東西要自己拎著走回家才能給她做。第一次提菜,小女孩直接扔在里地上開始哭鬧。Mary 讓媽媽一定不能心疼退讓。第二次再去,小女孩能嘗試著拎一段距離了。1 個月以後,她甚至願意幫媽媽摘菜,捏油麵了。這是 Mary 從事盲童教育以來非常欣慰的一件事情。

現在,Mary 的微信群里已經有 300 多個家長,有的家庭甚至連爺爺奶奶也加進了群。

關於孩子教育的事情,有經驗的家長會直接分享給新進群的,還有的家長開始寫公眾號,分享自己帶盲童孩子的經驗。大多數盲童家庭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都很孤立,而 Mary 的微信群,讓這些家長發現還有這麼多「同類」,心裡能多個支撐。

2.

在從事盲童早期教育之前,Mary 也做過盲人按摩。

普通的盲人按摩院,條件好一點的,每天需要工作十一二個小時,晚上員工能去宿舍休息。條件不好的,員工晚上只能睡按摩床,白天繼續在這兒工作,24 小時都在方寸之地里度過。客人來的時候工作,沒來的時候等客人來,每周只休息一天。

因為機緣巧合,Mary 認識了開英語學校的客戶,開始應邀去聽英語課,她一直堅持上了三年多,學完了劍橋商務英語的所有教材。

後來知道了印度舉辦面向全球視障人士免費技能培訓的消息,她用自己學到的英語知識完成了申報、論文、面試、測試的全英文考評,成功入選。

那十一個半月的培訓時間,有來自十五六個國家地區的人聚在一起,黑人白人,大家說著各國的語言,聚在一起分享經歷,Mary 很珍惜這個過程,她覺得比培訓的技能本身更珍貴。

從印度的職業技能培訓回來之後,Mary 徹底告別了盲人按摩的工作,加入了「黑暗中對話」的陣營,成為一名盲人教練,擁有了穩定的收入。因為不用坐班的便利性,她在網上開始了長達 6 年的盲童早期免費教育。

「對於一個盲人來說,未來能走多遠,小時候的基礎太重要了。」

在 6 歲以前,還是健視的 Mary 和所有小孩一樣,有家人寵愛,洗臉梳頭都靠母親。6 歲那年,母親因病辭世,7 歲時 Mary 突發眼疾,從醫生宣布她即將失明的那天起,父親開始嚴苛地要求她學習各種技能。80 年代,她們老家的街上連饅頭都買不到,她開始跟著鄰居學做飯,納鞋底這樣的事情也得學,因為那時候街上也買不到鞋。

「因為爸爸知道,他不能照顧我一輩子」。

/// 高寒

設計總監

高寒是一個準上市互聯網公司的設計總監,他在 3 歲的時候因為事故導致了 3 級聽力殘疾,右耳全聾,左耳只能聽到 70 分貝以上的聲音。在高考的時候,因為壓力過大,他甚至全聾過一段時間。

1.

3 歲的時候過年和爺爺逛集會,飛過來的衝天炮在高寒右耳炸開,當時就炸出了血,他從此落下耳疾。

上小學的時候,高寒聽不到來自後面的聲音,即使是正面也需要講很大聲他才能聽到,久而久之就被同學以為是裝清高。6 歲的時候,在學校沒人跟他玩,他甚至有了自殺的衝動,拿了一個繡花針想對著左耳刺進去,至少全聾了就不會再被人誤會。

這種被孤立的狀態持續了很久,加上成績不好,老師和同學都不喜歡高寒。當時唯一欣慰的就是爸爸媽媽為了不刺激他沒有選擇生二胎。那段時間他只能靠讀書排解寂寞,到 8 歲已經讀完了文言文的四大名著。

三四年級的時候,高寒遇到了經常鼓勵他的班主任,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成績從倒數躍到了前一二名,也沒同學敢嘲笑他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高三,壓力變大,他開始有輕微的耳鳴癥狀,然後在某一天,他毫無徵兆地全聾了。

那段時間父母動員了所有認識的人,但凡有關係的醫生都被請過來給他看病,終於在一個多月以後恢復了聽力。

高中畢業高寒被北京林業大學設計專業錄取,他的媽媽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辦一個殘疾證,說北林是 211,殘聯有政策考上重本獎勵 3000 塊,如果他介意就不辦了。他笑道:辦唄,我本來就是個殘疾人,一直都是。

2.

高寒還在大學學設計的時候,就清晰地意識到大學課本上的內容已經過時,不適應移動互聯網設計的需求了。大學期間他找了很多互聯網方面的實習,還做了很多設計私單,作品相當豐富。

畢業找工作的時候,高寒並沒有什麼面試經驗和技巧,企業也都知道他的聽力情況,但是投出 10 個簡歷,能有 8 個打來電話約面,最後 4 家開了 offer。

2012 年的時候,百度和今日頭條同時給他發了 offer。那時候百度已經上市 7 年,但今日頭條還在一個住宅區里辦公,只有二十多名員工,他賭了一把,選了後者。

他去今日頭條面試的時候,面試官注意到了他的助聽器,但是沒有表露特別的表情。面試完他主動說明了自己的聽力問題,面試官說:我們對殘疾人沒有任何歧視,以結果為導向,只看重工作能力,我們認為你是很不錯的。

3.

高寒從 2009 年到 2015 年先後獻過 8 次血,捐過 1 次骨髓,他覺得這些都是舉手之勞一樣的事情,又不會給身體帶來多大傷害。

骨髓的捐贈主要是針對白血病人,配對率是 500 萬分之一,他捐獻完以後接到通知,說骨髓跟一個三十多歲的患者配對成功了,他當時感覺像中彩票了一樣。

他在知乎上看到一個雲南大學生髮的帖子,說爸媽重男輕女,有了弟弟以後幾乎不管她了,交不起學費也沒有別的經濟來源。那時候女孩上大一,高寒就每個月給她轉幾百塊當生活費。轉錢的時候還特意用開玩笑的方式,比如「請你吃頓好的」這樣的借口,讓女孩不至於感覺被施捨。

現在高寒已經結婚,和老婆感情非常好。他在知乎上寫道:你要相信,所謂聽力方面缺點的成立,在別人心裡是有條件的。如果你自身足夠優秀,這個缺點就會被無限縮小。選擇一條正確的路,讓自己的事業有起色,那聽力缺陷算什麼?

/// 段雨曦

麥當勞甜品站店員

在北京一個地鐵站口的麥當勞甜品站,每個工作日都能看到窗口裡的段雨曦,她每天都化著淡妝,看到每個顧客都笑。

段雨曦在這個甜品站已經做了快 6 年,跟很多顧客都成了熟人,有幾個小朋友甚至經常沖著她要媽媽帶過來買甜筒。

1.

段雨曦今年 38 歲,從小因為先天性原因導致了背部畸形隆起,她在 97 年初中畢業以後就來了北京。

剛畢業的時候,為了有一技之長,她在老家學用縫紉機做衣服,在縣城的工廠做了一年多的流水線工作。那時候同村有一個大學生去了北京,給人發傳單,回來之後一聊,雨曦也對北京產生了嚮往,就跟她一起來了。

剛來的時候她們身上沒錢,住不了旅館,倆人就睡大街上,餓了買一份涼皮分著吃。

雨曦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天橋上找到的,她問發傳單的還要不要人,然後去了計算機培訓學校發傳單招生,那裡提供住處和餐食,沒學生的時候可以跟老師學一些簡單的電腦技能。住宿的地方是教室,白天接待學員的沙發打開就變成了床,晚上就睡在那兒。

這個學校的老闆是東北人,平時做飯都是員工和老闆一起吃,她這份工作一直做了四五年,直到學校倒閉。

計算機培訓學校倒閉以後,雨曦在一個小區里幫人開電梯,那時候電梯還不是全自動的,早上 6 點起來工作,下午兩三點休息,晚上 12 點再起來關電梯。

這個工作做了三四年,她生了孩子,電梯都改成了全自動,雨曦又再次沒了工作。

2.

雨曦在麥當勞甜品站的工作是通過街道上的殘疾人招聘會找的,有五險一金,從家裡騎車過去只用 20 分鐘,她還能在周末休息陪孩子上輔導班,她對這份工作感到很知足。

在麥當勞同事都很照顧雨曦,甜品站開在一樓,漢堡在負一樓,同事們都會主動給她送上來。

甜品站沒客人的時候,雨曦會擦一擦臨街的瓷磚,雖然這些外圍的活兒並不是她的工作內容,她覺得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沒什麼。

做的時間久了,有的客人就是沖著她才去買東西,因為她真的很熱情。雨曦覺得這可能跟她自己的態度有關係:「顧客們的認可會讓我覺得,我在這份工作里還是挺有價值的。」

剛到麥當勞工作的時候,雨曦是普通員工,待了兩三年以後,店長給她升為了訓練員。現在地鐵口的店可能會因為地鐵整修被拆掉,雨曦還沒想好接下來是換個店或者換個行業。但她覺得,不管幹什麼工作,不管喜不喜歡,總還是要負起責任。

「來北京還真沒後悔過,雖然掙得不多,知足常樂嘛。」

註:文章中部分人物為化名;

高寒的部分內容素材來自他本人的知乎分享

(知乎搜索:高寒)

採訪、撰文:鳥三

插畫:蔓蔓、依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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