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底鞋的愛情
1
2013年最後一晚,我一個人搭地鐵去了外灘。
擠在人潮洶湧的人群里,等待新年的到來。身邊大都是手牽著手的情侶,形單影隻的,唯有我。
天知道我為什麼要跑出來湊熱鬧,這樣的氛圍里,我越發感到孤獨。打車回到出租屋,已是凌晨兩點,而我終究沒有等來紀明宇的電話。
這是2014年的第一天,我的心情有點糟糕。我很想找紀明宇問個究竟明白,猶豫再三,電話終究沒有撥出去。
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從手機里翻出幾張照片,發了一條煽情的微博:我在人山人海的外灘,等一個深愛的人。
不到一分鐘,突然收到一條私信:祁萌萌,是你么?我剛剛也在外灘呢。我是陳一帆。還記得不?
我愣了半天,點開對方賬號,終於在鋪天蓋地的自拍照里,將這個人與記憶里的「鋼琴王子」划上等號。
好吧,歲月果真是把殺豬刀。大學時的陳一帆,是轟動全校的才子,學校里任何一場聯歡會,都有他的影子。
那時的陳一帆,長得白白凈凈,戴一副無框眼鏡,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出塵脫俗的才氣。
六年不見,自拍照里的陳一帆,沒了半點藝術氣息。
反正睡不著,我倆在私信里聊了兩小時。天微微亮時,陳一帆發來一句話:改天有空,見個面吧。
相互留了一串數字。發完,我困意來襲,第二天也就忘了將號碼存進通訊錄。
這座城市太繁忙,很多所謂的「改天」,都不過是遙遙無期的客套話。
一直到其中一方決定離開了,也沒能見上一面。我原以為,陳一帆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畢竟,我和他,算不上很熟。
當年的聚會上,他是室友男友的好友。見到我的第一眼,陳一帆仰著頭感嘆:「長這麼高,能找到男朋友嗎?」
我沒好氣地回他:「那你長這麼矮,能找到女朋友嗎?」
可我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個子姑娘就推門而入,朝陳一帆笑成了一朵花。陳一帆一臉得意地朝我笑:「喏,我女朋友,漂亮吧?」
那是2008年,我們讀大四。我171,陳一帆168。
2
陳一帆打來電話的時候,我餵了半天,也沒聽出是他的聲音,最後他不得不自報家門。
一聽我沒存他的號碼,陳一帆有些泄氣地說:「祁萌萌,你真沒誠意。」
我急忙道歉,他馬上給了我一個台階:沒事,我有誠意就行。
商量好見面時間和地點,陳一帆在掛掉電話前,故作神秘地說:「有家屬的話,可以順便帶上。」
我簡短地回了一個字,「好。」
但我知道,紀明宇絕對不會陪我一起,所以我乾脆提都沒跟他提。
周末,我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小時。坐在約好的餐廳里,慢悠悠地喝著一杯檸檬水,邊刷微博,邊等陳一帆。
陳一帆進來的時候,我的表情一定是過於誇張,以致於旁邊的服務員看著我,滿臉狐疑。
「你確定你是陳一帆?」在紀明宇面前,說話向來小心翼翼的我,一見到陳一帆,就變得輕鬆自在。
「祁萌萌,你變漂亮了呢。你男朋友呢?」
「他有事來不了。你怎麼一個人?」
「單身很久了……」
一頓飯的功夫,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憶了青春年少。不知不覺,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暖意。
和陳一帆一起走出餐廳時,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對著他嚷:「陳一帆,你現在和我一樣高了呢。」
聲音有點大,引來旁人側目。
「和你一樣高,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陳一帆癟癟嘴。
也是,我還特意沒穿高跟鞋呢。
這是2014年,我28歲,和不算很熟的陳一帆,在上海重逢。
這一年,28歲的陳一帆,和我一樣高。我們的凈身高都是172。
3
六年後的陳一帆,是一家建築公司的預算分析師。公司年會上,他已經不好意思跟別人說,自己當年是學校的「鋼琴王子」。
歲月將他打造成一個普通的男人。
普通男人接地氣,普通男人很溫暖。所以,和陳一帆重逢,是件美好的事情。就連這座城市,也跟著一點點變得溫情起來。
比如,出租屋裡任何一個零部件出了問題,陳一帆都有本事將它們恢復原狀。而諸如情人節聖誕節這些討厭的節日里,我再也不用擔心全世界都在狂歡,唯獨我孤單一人。
陳一帆成了我的藍顏。
「祁萌萌,你真的確定你有男朋友?」三個月里,陳一帆都沒見到紀明宇,他終於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有些沒底氣地回他,「人家日理萬機的,哪像你,整天無所事事。」
陳一帆也不惱。只是,從這之後,他對我的關心,越來越多。
一起合租的室友跑來跟我八卦:「萌萌,你是不是換男友啦?我看這個比之前那個靠譜多了。」
你看,全世界的人都覺得紀明宇對我不夠好,可我還是很愛他。
因為他身高183,因為他總是穿我喜歡的白襯衫,因為他有著體面的工作,任何時候都談吐優雅。
僅僅因為這些,我便自動忽略掉,他對我的忽冷忽熱,他對我的若即若離。
紀明宇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定他是我想要的良人。因為他的樣子看起來,夠高,夠帥,夠溫柔。
一直到他做了我的男朋友,我都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紀明宇總是很忙,我很少有機會和他吃頓飯,也很少有機會和他一起過節。
閨蜜說,一個人不愛你,才會特別忙。
紀明宇不愛我,這個我知道。我只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愛他。
我媽說我從小就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所以我固執地認為,只有比我高出十公分以上的男生,才是我的理想伴侶。
當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紀明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和他的這場愛情里,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這是一場夢,我不願醒來。可陳一帆,打碎了這場夢。
那天,是個很普通的日子。晚上八點,陳一帆突然說要請我吃飯,地點約在新天地一家義大利西餐廳。
「你彩票中獎啦?還是升職加薪啦?又或者交到女朋友啦?」我一上來就噼里啪啦地問陳一帆。
當我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紀明宇。
此刻,他坐在我十米開外的地方,背對著我,但我確定就是他。紀明宇的對面,坐著一位姑娘。
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可真是好看,紀明宇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我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和陳一帆聊得火熱。
那頓西餐,花掉陳一帆五分之一的薪水。不過卻換來了我的死心。
第二天,我給紀明宇發了一條簡訊,言簡意賅:我們分手吧。他的回復,更是惜字如金,就一個簡單的「好」。
我問陳一帆: 「你是故意帶我來這裡的吧?還有,你怎麼知道?」
陳一帆回我: 「我只是不想讓你等一個無望的人。」
沒了紀明宇,還會有下一個長腿歐巴。我這樣安慰自己。
4
但顯然,陳一帆沒有給我邂逅下一個長腿歐巴的機會。
他開始頻繁地入侵我的生活,我所有的空餘時間,都充斥著這個男人的影子。在第N次被人誤解為情侶後,我找陳一帆進行了一場深刻的談話。
談話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以後減少見面的頻率,耽擱了彼此遇見真愛的機會,可不好。
說完,我還著重強調:說不定我的長腿歐巴,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陳一帆果真很聽話,消失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我頻繁地相親。相對於之前的硬性條件,這次我自動降價,改成大於或等於一米七八。
可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這些比我高出半個頭的男人身邊,我的腦海里,總是出其不意地浮現出陳一帆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閨蜜說,你個大笨蛋,哪有從身高上尋找安全感的?兩人不合拍的話,就算是最完美身高差,也不會幸福。
她剛說完這句話,我收到陳一帆發來的微信,他說:祁萌萌,你知道嗎?其實很久以來,我喜歡的一直是小個子女生。可是,在這個城市再次遇到你的時候,我慢慢發現,若是遇到對的人,身高從來不是問題。
我還沒來得及回復,第二條微信過來:如果因為我個子不夠高,你沒辦法穿高跟鞋,那我去買增高鞋墊,你看可以嗎?再說,我們一樣高,連接吻都是件神奇的事情呢,你不覺得嗎?
我被他的這個想法逗得笑出了聲。
然後,手機鈴聲響起,陳一帆在電話那頭說:「祁萌萌,從此以後,在這座城市,我決不讓你一個人。」
最後一句話,戳中我的淚點。
可我沒有馬上答應陳一帆。
不是我假裝矜持,也不是我故作姿態,我只是想給自己一點時間,來讓自己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依賴他。
三個月後,我穿平底鞋,和陳一帆手牽手去外灘看夜景。
豬小淺,一個寫愛情故事的老少女迷戀小清新,也寫重口味,住在上海,靜靜生活。公眾號:豬小淺(zhuxiaoqian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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