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是怎樣一門生意？
作者：馬文慧、劉勍、陳薈竹、李肅
來源：雲鋒金融
當疫苗的恐慌席捲而來，天下父母心，首先想到的是怎麼應對那「源源不斷輸入你孩子身體」的問題疫苗。
假疫苗與毒疫苗：一線之隔
問題疫苗的假與毒
疫苗不同於普通藥物，其最主要的功效即為預防疾病的發生與傳播。安全性與有效性是其必備的兩種屬性。
安全性，就是指疫苗是否帶來強烈的副反應，不能防病反而致病。2007年的山西，曾經發生因運輸過程未保證全程冷鏈而導致注射脊髓灰質炎疫苗的兒童患病的事例，那就是毒疫苗。
有效性，又稱為「效價」。如果不能保證有效，即使對人體無害，做不到預防疾病、控制疾病，與注射生理鹽水無異。
對於預防性質的疫苗如百白破，如果打了效價差的，意味著預防能力下降，如果真的有相關病菌暴露，孩子們可能不能真的免疫，這種無效疫苗，是假疫苗，為害不淺。
而如狂犬疫苗這種事後接種、一旦發病死亡率接近100%的疾病，無效疫苗就更為可怕，可謂因假而毒、既假又毒。
怎麼應對問題疫苗？
微博醫療大V、協和醫院婦產科醫生章蓉婭表示：
「以前別人諮詢我孩子疫苗打國產的還是打進口的，我一般都說，國產進口質量差的不多，不差錢就打進口，提純工藝好一些，副反應少一些，但免疫效果跟國產疫苗差不多，因為只要按照工藝流程和規（定）標準來肯定差不多…我們豆豆都打國產的…現在回想起來，要是她們中有人因此打了無效的國產疫苗，我真的是心如刀割啊…[允悲]」
她建議：
「無效疫苗只是接種後不出現抗體，暫時沒有別的危害，如果可以查抗體，查了之後的確沒有抗體，可以補種加強針」
既然如此大的風險，可不可以乾脆不種？
疫苗是怎樣的產業
副反應與大規模疾病爆發——風險的權衡
不接種則無風險，看似很有道理，實際是將更大的災難帶到身邊。
如今疫苗接種覆蓋範圍較高的美國，在歷史上也發生過因「反疫苗運動」而引發的麻疹爆發。1998年，一位名為Andrew Wakefield的腸道病學家在著名醫學雜誌《柳葉刀》上發表文章稱麻腮風三聯疫苗可引發自閉症，由此引發了大規模抵制疫苗接種活動。雖然後期流行病學已經證明，麻腮風三聯疫苗的接種並不能夠引起自閉症的發生，而Andrew Wakefield的文章也被撤稿，到美國大眾對麻腮風三聯疫苗的偏見卻未因此改變，加之麻疹在美國已「絕跡」多年，反疫苗運動愈演愈烈，最終導致麻疹在美國範圍內捲土重來，呈現短時間的大規模爆發，麻疹疫苗的接種缺失，是疫情爆發的主要原因。
而在我國，自1974年發起擴大免疫規劃（EPI）以來，每年挽救幾百萬的生命。在1979年根除了天花之後，如今脊髓灰質炎也將成為過去時災難。大部分疫苗，都是經過了仔細風險權衡後的、社會最優選擇。
我國的疫苗產業：一類的保障，二類的利潤
在我國，孩子們一出生，就會開始免費且強制注射「一類疫苗」，即由政府免費提供給適齡兒童，可在預防接種單位進行免費接種的疫苗。這類共包括如下11個品種，可預防12種疾病。
資料來源：中國疾控中心
這類疫苗的特點，是技術成熟的「老」疫苗，成本低；同時納入國家統一採購，價格極低。以百白破為例，美國疾控中心價格是13-14美元，私營醫院超過20美元，而我國每劑0.28元人民幣，不到美國的百分之一。可想而知，葯企生產一類疫苗的利潤率極低。目前，一類疫苗廠商以國企為主，體現了公益性質。
二類疫苗，主要是指由公民自費，且自願接種的疫苗。我們常見的二類疫苗包括兩類：一類是含有一類疫苗成分的二類疫苗，包括進口乙肝疫苗、乙腦滅活疫苗、五聯疫苗、甲乙肝疫苗、AC流腦結合疫苗；另外一類為其他疫苗，例如我們常見的流感疫苗、水痘疫苗、狂犬疫苗、手足口病疫苗、HPV疫苗等。而此次長春長生生物公司事件的起因，就是內部員工舉報公司在生產狂犬疫苗的過程中存在生產記錄造假的現象。
在我國，疫苗市場銷售規模最大的是二類疫苗。而最普及、市場使用量最大的兩種一類疫苗是脊灰滅活疫苗和百白破疫苗，但由於單支價格較低，二者的市場規模加起來僅相當於人用狂犬疫苗市場的四分之一。
數據來源：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
人用狂犬疫苗在我國市場規模最大，在發達國家卻很小，因為寵物的狂犬疫苗足夠普及。全球人用疫苗市場又是怎樣的格局？
全球疫苗市場：寡頭壟斷、多價疫苗稱王
美國的孩子們一出生，同樣需要接種疫苗，而且種類比我們的孩子多很多。有娃的家庭都知道，我國的疫苗注射相當密集，不同的疫苗需要把時間安排開。而發達國家的孩子們，通過「多價」疫苗，一次性注射多種疫苗。雖然貴，但方便。這些疫苗，絕大多數來自全球最大的四家疫苗廠商——葛蘭素史克、賽諾菲、默沙東和輝瑞。這四巨頭在疫苗市場市場佔有率高達80%以上，2017年合計實現銷售額241.7億美元。
可以看到，全球銷售額最高的疫苗品種，大多以新型疫苗和多價多聯疫苗為主，如肺炎疫苗系列、HPV疫苗系列等。
2015年全球疫苗大品種銷售情況
資料來源：Evaluate Pharma、雲鋒金融整理
全球哪種疫苗市場規模最大？輝瑞的13價肺炎疫苗沛兒13（Prevvnart13）。2015年，沛兒13以62.45億美元的年銷售遙居疫苗銷售榜首。
2015年全球疫苗單品銷售前3名
資料來源：Evaluate Pharma、雲鋒金融整理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美國食品葯監督管理局（FDA）、歐洲藥品管理局（EMA）、國家食品葯監督管理總局（ CFDA）等國內外疫苗監管機構和製造企業官網信息，全球上市的預防性疫苗種類約70種，可預防36種感染性疾病，其中我國國產疫苗能預防除腺病毒、登革熱和帶狀皰症外的33種感染病。據中檢院數據披露，我國每年批簽疫苗5億-10億瓶（支），全球排名第一。雖然我國是全球最大的人用疫苗生產國，但從品種結構看，我國新型疫苗與多價多聯種類偏少，明顯滯後於發達國家。
國內疫苗產業，路在何方？
我國疫苗產業一大特點是國產為主，自給自足。2017年我國疫苗批簽發約7.12億人份，其中國產疫苗佔主導地位，達6.94億人份，而進口疫苗僅有0.18億人份，佔比2.53%。
中國進出口疫苗簽發量
數據來源：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
根據目前的標準和批簽發情況，近年來，除了2015年合格率略低外，其他年份合格率均超過99.5%。
2010 年至 2017 年疫苗批簽發情況
數據來源：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
但是，一再暴出的問題疫苗事件，令公眾開始質疑數字。不再」鋒利「的紙媒和深度調查行業的衰落，反而令公信力更加易損難建。
「三氯氰胺」奶粉之後，奶粉代購延續至今。
此次「疫苗之王」事件之後，我國疫苗市場的發展會是怎樣？
首先，「不差錢就打好的，不差錢就打進口的」可能會成為短期很多中國居民的一種選擇。一類疫苗是基本服務，越來越難以滿足「消費升級」的需求。預計隨著國民免疫意識和疾病防範意識的不斷增強，對二類疫苗的需求也會不斷增多。同時，伴隨政府對疫苗等生物製品審批制度的改革，進口疫苗在我國審批與上市的過程中面臨的程序繁瑣問題也將會得到改善。預計今後外資疫苗企業進入中國市場的力度和速度也有望加大。
其次，疫苗這個領域，面臨真正的供給側改革。目前國產疫苗品種大部分都屬於老一代疫苗，創新能力不足。預計在數年之後，我國疫苗產業會進入新一代疫苗加速上市周期，以國產十三價肺炎疫苗，HPV疫苗，EV71疫苗，聯苗多價苗為代表的新型國產疫苗將會問世。那些問題疫苗和問題企業，會被去產能。此次問題企業的處罰，有觀察者認為「只可能過猛，不可能從輕」。不過，人命關天，沒有重罰，哪來自律？
最後，值得反思的是監管制度和執行。論制度，我國疫苗監管管理制度之完善不遜於發達國家，個別疫苗標準甚至高於國際標準。但很顯然，在執行過程中仍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有關部門需加強監管政策執行力度，不定期進行飛行檢查、產品抽檢。企業需要加強自律，共同建立完善、健康、安全的疫苗產業鏈條。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在各方的努力下，問題疫苗會逐漸被消滅，我國疫苗產業能夠真正做到萬無一失。
畢竟，有關生命的，永無小事。
（雲鋒金融 馬文慧 劉勍 陳薈竹 李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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