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老宅(4)
文/南金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十
又是一個周末的傍晚。
劉加明站在那束梔子花前欣賞;這盆花是那天劉加明與黃麗一起上街回來,在小鎮的古街上一個挑擔的老人家那裡買的。回家的時候,黃麗告訴他,看見梔子花開就會想起她唱的那首《後來》。也許,劉加明有這樣的感覺使然。每當見上,他就會不經意的哼幾聲。
晚飯後,黃麗和張可雲外出散步,邀劉加明一道,他謝了。的確,他晚上覺得有點走心,即使與她們出去溜達,也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何必把這種壞情緒帶給別人呢?所以,婉言拒之。
無奈之下,劉加明看下書;這個習慣的養成,值得他驕傲滿滿!只要他捧起書籍,一切煩惱就會煙消雲散,他就是一個書蟲,書頁就是這蠕蟲的棲息地。
一泡茶的功夫過去。黃麗匆匆忙忙跑回來,站在天井裡嘰嘰喳喳起來,在議論什麼似的。
劉加明好奇,探出半個腦袋,往下瞅一眼。天井裡透出微弱的光線,照著她們一張張朦朧的臉蛋;雖然,暗暗然如燭光之影的光線里,看不清每一個人的臉龐,但也隱約透過她們嚴謹的表情,窺探到老宅發生一些微妙的動靜,讓人有點不是一樁小事的敏感,油然而生。
於是,劉加明朝天井底喊話:「底下,出什麼事啊?」
窗底下,突然一片寂靜,鴉雀失聲。一會兒,黃麗開口了:「阿芳的表哥,跟……人家打架了。」
劉加明一聽,離開書房,下樓去。
「現在情況怎樣?」到了天井,他就急著問。
此時,柳倩盈怯懦般說:「阿芳說,是我害的……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冤枉人!」
張可雲搶道:「她怪你中午飯在食堂里,憑白無故跟陸凡吵一架,也沒啥說呢,你幹嘛沒事找茬兒?」她是狠狠頂撞一下柳倩盈。
柳倩盈覺得理兒虧,便往後退縮。她就是這個性格,有點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意思。所以,公司里或者居住在老宅里的姑娘們,或多或少對她都有反感。尤其把員工的訴求和利益的問題,視之無睹,經常在關鍵的時候,出賣同事的行徑,令人憤慨!故而,張可雲譴責她是老宅里隱藏的「大特務」,什麼阿菊的「線人」呀「走卒」呀,總之,駁斥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
「肖芳,人呢?」他問黃麗。
柳倩盈接道:「跑回來,在樓上哭!」
劉加明示意黃麗把人叫下來,問個明白,到底出什麼禍,事態嚴重不嚴重?這些大家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議論紛紛,實在無用。
黃麗便往北廂房去。
張可雲添上怨言:「陸凡也真是,和她們去吃飯,好端端的,耍什麼性子呢!」
劉加明覺得好奇怪,便問:「你怎麼知道?」
張可雲沒好氣的說:「不就是替雞婆打抱不平嗎?人家講兩句風涼話,不至於拿椅子砸人啊!把人家砸傷了,害得娟娟被人家扣在醫院裡。這邊……」
「怎麼會扣人呢?」劉加明大惑不解。
「陸凡跑了。這幫人,趁勢賴著兩個女人,抓住不放,要去醫院處理傷口。女人啊!就是弱勢,好欺負。可是,女人又特別喜歡欺壓女人,這不犯賤是什麼?」張可雲指桑罵槐的話。
劉加明聽出來她的那番話里夾雜的挪揄是針對誰;聽黃麗說起,張可雲與柳倩盈的小矛盾不斷,鬧著不和,倆人瑣碎至斗而不破的狀況,只是沒到撕臉的地步。不過,說到誰為「雞婆」鳴冤,倒是引起劉加明的關切。
便隨口問她:「雞婆是誰啊?」
張可雲不答,只是鼻腔里哼一下。
柳倩盈忍不了啦,站出來說:「她說我唄!反正,我沒說過陸凡半句壞話。我……我敢對天發誓!誰想誣陷我,我也不怕!」
「好了好了!」劉加明見黃麗和肖芳出來,趕緊打圓場。女人,有時候喜歡嘮叨的沒完沒了,這也是她們的不幸。
黃麗和肖芳來到大家的跟前,阿芳還在拭淚。
「阿芳出什麼事了?你告訴大家,我們才知道怎麼去幫你。」劉加明輕輕說話。
肖芳很委屈的樣子,泣道:「他們扣住我和娟娟……」
「娟娟在哪?」劉加明有點焦急了。
「醫院裡,被他們扣了!」阿芳應他。
「陸凡呢?」劉加明追道。
「他去派出所自首了。」阿芳說。
劉加明馬上問肖芳:「傷勢嚴重嗎?」
「頭上流血了。聽醫生說,要做手術。」
「醫院裡縫幾針,醫生也是說手術。不爭了,這樣吧。黃麗和肖芳趕緊去醫院,穩住那些人……」劉加明的話還沒說完,張可雲搶了過去。
她急道:「還是先報警吧!萬一他們胡來……」
「張可雲說的對!不過,陸凡去派出所……我還是打電話給洪敏……」
張可雲插進話說:「派出所我熟悉,我去。」
「好好!」劉加明知道那些人放肖芳走的意圖,是要她回家拿錢去贖人。忙道,「黃麗等會兒,我到樓上拿錢。」
劉加明的話音剛落,柳倩盈喊道:「我這裡五千塊先拿去用。」
「那算我借的。」劉加明顧不上客套,伸手接過柳倩盈的錢,隨即交給黃麗,附道:「穩住他們,等民警到再說吧!」
黃麗和肖芳一道走出門去。
「張可雲,你帶個人一道去派出所吧。」他問。
張可雲遲疑了一下,說:「小梅陪我就行。」
大家目送張可雲走後,回到天井。劉加明勸其她人回屋休息去,站在天井裡,天氣冷凍凍的,受涼不好。
柳倩盈跟著大家慢慢離去,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苦於時機不宜,懨懨然走開。
劉加明回到自己的書房,打開微信,記得柳倩盈和他聯繫上了,便在微信的通訊錄里尋找。隨後,找到她的微信,把這錢轉賬給她。
劉加明辦好還錢的事,安了一分心。歇下來,泡茶,一個人喝著喝著,又突然覺得有點顧慮起來,憂心忡忡的樣子。生怕張可雲去了派出所,性子一急,關係又不扎牢,萬一人家不給好臉色看,惹出麻煩來。他了解張可雲,是個直言不諱剛毅不阿的女孩。況且,一個外省人,人家是否買賬?真是一件不確定的事。於是,心裡頭咯噔了一下,有點忐忑不安。隨後,劉加明決定還是叫上洪敏出面去討個人情,更有把握。
他把電話撥給洪敏。嘟嘟幾聲,見沒人接,他只好放下手機。可是,心裡畢竟焦慮不安。
且說,黃麗和肖芳一到醫院,傷者已縫上針,包紮好了,正在掛鹽水。黃麗在走廊里碰上娟娟,見她滿臉的笑嘻嘻模樣,知道傷者已無大礙,也就放下提到嗓子眼的那一顆一路上嘣嘣在跳的心走入病房。那時候,兩個民警正在病房裡詢問傷者的情況,她只好悄悄退出來。
「剛才高興什麼?」黃麗問娟娟。
娟娟大大咧咧,笑道:「不打不相識。他們都是老鄉吶,剛才一道議論,覺得挺不應該發生這事呢。」
黃麗白了她一眼,故意問:「是不是為了你吃醋?」
「啊!」楊娟娟聽這話,懵了,她壓根兒沒往這一層想。她狐疑,問道:「可能嘛?」
黃麗逗她,耳語道:「你穿這麼漂亮的衣裳,男人不看上……才瞎了眼!」
楊娟娟低簾瞅一眼自己,摸摸臉,覺得自己沒什麼地方有特別吸引人,便吼道:「損我!你損我!」
黃麗趕緊噓一聲,醫院走廊里,制止她的胡鬧。倆人頓時會意的一笑。
娟娟說:「我還當真你說……」
黃麗撇下嘴,問:「出這麼大的婁子,你還有心思在這裡笑呵呵!逗你兩句不行啊?」
娟娟壓低聲音說:「他們辯不過我,認栽了!要說,是他們先挑釁的。」
黃麗不明白娟娟的意思,一句話說得不清楚,讓人猜謎語似的。便問道:「什麼意思?」
「他們說好了,賠點藥費,這件事就算了了。」娟娟說完,還昂一昂頭,表明自己有功勞。
這時,病房裡走出一名接電話的民警,邊嗯邊往過道的門外走。不一會兒,民警回來。
「哪個是黃麗?」民警問。
黃麗忙不迭應道。
民警說:「去葯價房交錢吧。然後你們可以回去啦。」
黃麗嗯了一聲,她們一道去交錢。
出了醫院門,張可雲給黃麗打來電話,倆人通了一會就掛掉。肖芳急問:「派出所什麼意見?」肖芳擔心陸凡被扣押。
黃麗告訴她,沒事了,陸凡跟張可雲一塊回去。同時說陸凡餓死了,一天顆粒未進,肚皮貼著後背腰。
肖芳哼的一聲,有無盡的委屈,全然釋放出來,她掉淚了。怨道:「害得大家折騰了半天,還好意思……」
黃麗拍一拍她的肩膀,耳語道:「別說他,我也覺得餓了。」話落,她瞧瞧娟娟。
楊娟娟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飢餓的話題,頓時覺得饑渴難耐。
十一
老宅里的姑娘們,昨晚上和劉加明商定,約好今天一早,大家去爬大青山。
劉加明聞後,一口應允下來。
不過,他睡覺時,情況發生逆轉,感覺不太妙。原因出於劉加明擔憂陸凡打架處理的這件事上,由於先前的精神緊張和心理的副作用,造成過重的自我壓抑。如今,一旦鬆懈下來,竟然覺得身心疲憊不堪,可能是一個人注意力太投入的緣故。此時,問題解決了,反而適得其反。然而,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是難以安寢入眠。這些反常,現在讓他痛苦萬分!確實熬不住翻來覆去的折騰。他索性起來,喝了杯葡萄酒,坐了一會。這回有了微微發點醉醺的感覺,才回到床上,徐徐然閉上眼睛之後,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之際,睡意已去,且聽到窗外的雄雞已經啼叫。於是,乾脆起床,習慣性沖個澡,坐在書房裡品茶。
一泡茶喝完,抬簾瞧一瞧戶牖外的天井,天空還是那麼黯淡的景象,目眶里所見的周遭依舊沉寂!劉加明下意識探首仰望深邃的灰白色的蒼穹,萬籟底下,只剩老宅外一兩聲蛙叫敲打著耳鼓,與書屋裡自己落寞的啜茶,混合在一起的生氣,讓他覺得寧靜的凄美,原來也是那樣的虐心!但不影響他享受美的生活,有半點羞恥的推諉,那麼的熱愛絲毫未減。
劉加明睡醒的時候,沒去看一下時鐘幾點。他的習慣,只要睡眠充足,感覺頭腦不再昏昏沉沉的狀態出現,應該是完成休息的使命了。況且,賴在床上倒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這習以為常,讀書的時候就開始自律培養促成,並堅持到至今未改。故而,劉加明的睡眠質量自稱很高,無人可與匹敵,偶爾夜裡作夢的事件極其罕見,其興許對夢的渴望與一般人相比,應該是多了份奢求吧!不過,他的希冀,一直無法如願以償,非常羨慕那些講述夢話情景的人們,也是他一生中一件遺憾呢!
書房裡,他給茶壺添上水。隨後,怎地迸發上一個念頭,久久無法釋懷!他決定到上面的閣樓去看一看,哪裡有一個小亭,彷彿是一方新的夢境,一直在大腦里隱藏。多日里過去,洪敏在閣樓的旁邊,建了一個亭子,看上去約摸有七八平方佔地的閣子。他曾見過也曾去過,但一直沒心思坐在上面找點稚氣未脫的情趣或者理一理紛擾的思緒,自得欣賞一番。哪怕是弄點詩情畫意的靈性出來,糊弄一下自己的情感世界也罷!不過,這樣的雅興似乎陌生已久;也許,這份情分已經丟失了,記憶里的小亭子自然而然被他疏忽,甚至於常常想不起來,絕對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而徒增自嘲!
劉加明從二樓的過道,拾級而上,至亭子間。放眼於灰濛濛的天際,霎時留住最美的賞賜,莫過於鼻息的感覺有一脈清冽的空氣瀰漫。那股輕盈氣息沁入心脾,似乎正在趕走心底的鬱氣,正是他最舒坦的一份盡享,來得正巧。與此同時,無法言喻之外的快感;卻是站在亭子間聽一聽夜廊下鄉野深處,囔囔響起洗衣婦的棒槌聲,也是很美妙的一方悅耳體驗。那種木質棒槌的敲衣聲,通過空氣流動的傳送,尤其是黎明前的黑暗那一刻,天幕是那麼詭異,這樣清脆脆的響音,在遠山近谷間激揚回蕩,震撼迴腸,扣人心弦!彷彿冥冥之中的神明感動了,也在安撫人們創傷的心地;那些慰藉的力量,始終要從遙遠的地方闖進心房,讓人陶醉、開啟心靈致遠的飛翔和田園詩一般的夢幻思索,長久不衰!
這種感覺,就是劉加明生命里的寄託!此時此刻如願以償!
劉加明在亭子里待了一陣子,不知不覺中,天空逐漸放亮了;他的視線從幾十米的模糊境界里尋尋覓覓,遠古的一方思念,那樣久違,像是尋找那姑娘蓋頭的紗巾,遺忘於何地;且不斷延伸至百米之外的視野開始清晰起來,一簾看山河多嬌,多少血性男兒拋頭顱為她馳騁疆場?感慨萬千啊!接著,視線的端倪無法停止擴張,往遠方往更遠的地方拓展開去,直至極目天涯,一個大同世界的朗朗乾坤,呈現於眼前。這麼一眨眼間的變幻,宛如開天闢地的序幕,在眼皮底下突然啟發,呼啦啦之吆喝,如此快捷的像一個投影接連一個投影的蒙太奇出現、蒙太奇閃光、蒙太奇定格的美麗世界,圖騰仙界之變化莫測,瞬間的目移下誕生。驚奇得使人的潛意識裡,幾近於天宮不小心掉落一支魔棍,猛然驅使之下,紓展開來便是一幅幅秀麗的畫卷,那般神往之奇緣,令人為大自然的神工巧匠喝彩!
天井裡,姑娘們已整裝待發。
劉加明下樓至二樓書房底,聽到她們的笑聲與竊竊私語的嘈雜聲,混淆天穹,塞滿了整個老宅。
出發的時候,張可雲帶路。她爬上過大青山,對蜿蜒曲折的山徑熟絡,是最好的嚮導。一行人從溪流的下方,跨過一座殘敗不堪的拱形石橋,走上那段長滿青草的泥路。靜靜傾聽遠近的蛙叫聲,此起彼伏,振奮了多少人的心曲!青青的禾苗,茁壯而茂盛,在人們欣喜的眼中,驕傲的揚著穗瓣的花蕊,在風中盡情的飄舞與揮手,好像在歡迎姑娘們的到來。年輕的朋友可曾知道?自然界的努力,總是給人們以最豐盛的饋贈,除了無償,便是孕育新生。
她們沿山路前行。
可愛之處,便是張可雲不斷的告訴大家如何低耗自己身上的熱能,講解知識,從不含糊。一路上,大家都在謹記,並盡量不大聲攀談,不去無端浪費自己的能量。偶爾,只聽到前方張可雲傳來的注意事項的幾句叮嚀,反反覆復,縈繞於耳畔,顯然有點惱人。其它,剩下的就是腳踩地面的響聲與姑娘們負重累累的喘息交匯一起,在頭頂的山徑上顧影相隨般於小小的空間里聚集,響於耳邊,卻被輕風吹走,消失于山谷里。
一個多小時過去,她們爬上了一座山峰。
這一路,年青人的青春活力,誠然強大,凱歌奮進,她們克服種種艱難險阻,終於跨越這座山脈。姑娘們仍然鬥志風發,無畏前險。這讓劉加明感嘆歲月的無情搏擊,留給他的心力,竟然是那麼虛弱渺小,不堪一擊!當他瞧瞧年輕人那股永不言棄的朝氣,暗暗之中自嘆弗如啊!他,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張可雲見狀,建議大家休息一下。
她走近劉加明的身旁,瞅一眼,低著頭,輕聲問他:「劉老師,一路上還行么?」
劉加明回眸的時候,雙腿微微顫抖,喘息連連揮汗如雨。
他慨然回道:「可雲,走慢點。我在後頭生怕跟不上你們的腳步,掃了大家的興!看見你們的樣子,年輕就是勝利的最大保障啊,羨慕羨慕!不過,我儘力吧!不拖大家的後腿。」
張可雲點頭,顯得有點歉意。娟娟背著大背包在分給大家瓶裝水。前面行走的姑娘,看見漫山遍野的花卉,驚喜萬分,情不自禁的採摘起來,歌聲笑聲,開始在山坪上響亮。
肖芳拿著礦泉水跑過來。劉加明一睹她的風姿,敏捷而飄逸,心想她準是個做事幹練的女生,這方面的臆斷從來不是空穴來風,眼毒!
「劉老師,加油!」她對劉加明大聲道。
劉加明接過那瓶水,口乾得厲害,顧不上謝意,頓時,急忙打開,咕嚕咕嚕一大口,口渴難耐呀!
年輕;是力量、太陽和滾燙的青春
宛如生命的自然光鮮、養分和旋律
年輕;不會以人的意志而頹敗
彷彿向日葵的方向朝著太陽光
年輕;無法剝奪的追求
只是生命曾經遺失一頁
年輕:心靈一點奇蹟
心地一方凈土
心坎一把希冀
心中一個永恆
劉加明在心裡默念著這首詩歌!
張可雲盯著看劉加明,那副呆如木雞的表情,似乎讀不懂眼前這個緊鎖眉心的老先生。傾聽這群山風雲的空靈呼喚,彷彿在尋找哪個時空追問,誰是最可愛人的答題?
肖芳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無暇顧及其它了,低著頭,一個人思忖起來。黃麗正回頭瞧著這邊,看他們個個獃頭獃腦地戳著,蠻幽默的,圍在哪兒又無話可聊,這情節的確吸引她,便湊過來。
「看前方,大海上的霧蒙蒙是吧,會出現什麼景色的變化?大家一起來猜一猜。」黃麗走過來逗比一下開心,嚷嚷開道。
張可雲抬頭眺望,回道:「你是說,出現海市蜃樓吧!」她像是一個被喚醒的夢裡人。
肖芳接道:「沒有太陽,哪有光的幻影呢?」是的,阿芳跟著張可雲的話緒去思索答題。
黃麗俏皮的反問道:「為什麼要順著固定的思維回答呢?」她停下來,裝著忿忿然的樣兒,誰也不留情面的意思。
張可雲不語,心裡卻想著,哪裡來這麼多討厭的話題?一波未平又來一波,真是,不是冤家不對頭。不過,黃麗的面子,她還是要給的,心肝寶貝嘛。於是,微微笑著迎接她。
肖芳駁回:「這才算作常識嘛。你問的話一樣一樣的如此可愛,我跟著順序的推理往下答呀。嘿嘿!」
劉加明聽她們對話,覺得蠻新鮮,有意思,姑娘們的思維敏捷,談吐技巧也很不一般。霎時,心生憐香惜玉一般!
「黃麗,你希望海上變化什麼?」劉加明純粹是與她們湊熱鬧。
「當然是噴薄而出的紅日啊!」黃麗果斷的回懟大家。
「今天的天氣,恐怖看不到。」張可雲頂撞過去。是的,瞧這頭頂的霧罩,白茫茫的天蓋。
「自然界的變化莫測!太陽出來,相信頭頂會不是藍天嗎?」黃麗提個天大的問題。
張可雲抬簾,瞄一眼肖芳。這意思肖芳明白,她不敢說,的確,天有不測之風雲呀!
「阿麗憑什麼說今天……嘿嘿!」肖芳走近她,低聲問。
「昨晚上,她聽天氣預報說的。」可雲欲想戳穿她。
肖芳接道:「天氣預報我也聽了,肯定說今天是陰天,傍晚有零星小雨。手機上,也能查到啊。阿麗,你憑什麼說就會出太陽?」
「不相信?算了!」黃麗沒勁了,不去辯論。
張可雲覺得黃麗太可愛啦!挪揄道:「阿麗會掐指一算,蠻靈驗喲!這麼多年,只有一次說不準,結果沒帶傘給大雨淋了個落湯雞回來是吧?嘿嘿嘿!」
肖芳嘟嘟嘴,仰面翻著白眼,那意味深長哪,張可雲捂著嘴,傻傻然痴笑。
劉加明摸不清年輕人搞什麼鬼,有點糊裡糊塗的樣兒,趁機喝點水,準備爬山越嶺。黃麗這時候,卻突然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認真起來催促大家。喊起來:「趕路嘍!」話畢,接著問可雲,「雲姐,到大青山主峰,還有多少路程?」
張可雲想了一想:「還得花上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吧。不過,這段路比較難走,有點陡,還有幾處險惡的地方,大家可得注意。」她看了一下腕錶,接道,「現在七點多一點,爭取十點鐘到達大青山怎樣?」
大家面面相覷。
十二
大青山的主峰,沒有人說得出準確的海拔高度,只有一份地方志的記載,大概在海拔高度1600米的水平。由於地理條件特殊,東臨濱海,且逶迤的環抱型山巒緊緊相扣,萬仞疊嶂氣勢恢宏,高山空靈之感雄壯!峽谷縱橫以南北走向為主;其眾多的溝壑、溪流及山脈,趨勢皆以南低北高之地貌,尤為壯麗。因此,自然界賦予獨特的地理優勢,形成常年氣候溫潤,雨量充沛,四季常青且雲霧繚繞。由於植被茂密,水土流失少,地表養分充足,自然植物生長茂盛。
張可雲不時地回首張望,她擔心有人掉隊,偶爾和身後的女孩,私語幾句。
劉加明這時候似乎能適應一下登山的環境,節奏也掌握一些,不像剛開始憋著一股勁往上攀登的感覺那麼吃力。
他對前面行走的肖芳,低道:「阿芳,你表哥最近還好吧?」
劉加明覺得爬山要保持韌勁,關鍵在於呼吸的勻稱與調節好,而輕鬆心態的最佳狀況是持續擁有人的呼喚調理竅門,適度的聊天就會化解心理壓力,讓心氣更加舒暢通達是關鍵。不過,礙於張可雲出發前再三囑託,這個規則大家一起要遵循。所以,劉加明剛才的講話,盡量壓低嗓音,但多少還是有點顧忌。
他一直認為,一個講規則的團隊,一定會形成一個道德觀一致的團隊。
肖芳大概理解他,一下子腳步放慢了,與前面的同伴落了三四米的距離。這時候,她才小聲的回答劉加明的問話。
她說:「謝謝劉老師關心!不知道怎麼說好呢?剛來的時候,木納的很。現在……一下子脾氣暴躁起來。那天,其實也沒什麼事,中午打菜,盈姐不了解陸凡不吃肥肉。結果,兩個人就為這點小事爭了起來。後來我了解一下,盈姐不是故意的。劉老師,這件事……現在,唉!見到盈姐……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劉加明覺得肖芳的話里話外,對自己的表哥是一種忍讓的態度,且還極力想掩蓋的意思。這種關係有點出人想像,微妙之極。對他而言,顯得非常敏感。
「阿芳,過去了,讓它過去,別老牽掛著不放,陸凡,我聽阿麗說,他很不錯一個小夥子!阿芳,男人沒個什麼個性的話,能有出息嗎?到時候,給人家瞧不起。陸凡今年多大了?」劉加明漫不經心的說。
阿芳答:「二十七歲。」
劉加明一聞,便自言自語嘮叨:「這年齡段小夥子,性情大變……個人問題處理不好嘍!」
肖芳壓低調門,問他:「改天,我叫他來給你看看,怎樣?我……」
劉加明接道:「我什麼?阿芳,這種事得自己拿主張,人無完人!再說,感情是靠兩個人去努力磨合,不會一蹴而就。」
肖芳回頭,朝著劉加明淺然一笑。隨後說:「劉老師,你真不得了,幾句問話就把我看得透透!我老實告訴你,陸凡是我未婚夫!嘿嘿!不過,劉老師還得幫我保密。公司里沒有人知道我們是這種關係,以為是表兄妹。」
劉加明不解,問:「擔心什麼?」
「我不是擔心他變了。劉老師,怎麼說呢?我希望他認清自己的能力,只要是實實在在的努力了,我不會埋怨!我們老家有句古話,男人怕入錯行,女人怕嫁錯郎。只要陸凡不自卑,扎紮實實做事,我哪會變心呢!」肖芳看起來年紀不大,閱歷不淺,心性也成熟。她這麼一想,雖然說有點不入女孩子時尚。但也不是不合潮流,只是覺得執拗一些,少見有獨立思考的人,女孩子中很是難得。
劉加明道:「他學什麼專業?」
「IT,智能方面的知識,也有點。」阿芳答。
劉加明接話:「哦,IT男性格有點古板。阿芳,有的小事方面遷就他一點,無傷大雅!」
「我也是這樣想。不過,他有點榆木腦袋的傻勁!這次,洪董事長提他,才嘗到毛遂自薦的甜處。不過……也得看誰是當家人。」她說。
劉加明想了想,問她:「你知道我和洪敏是什麼關係?」
肖芳脫口而出,道:「知道啊!師生關係。」
「這是其一。還有一層,我們曾經是命運共同體。因為,投資的利益關係牽扯!」他說。
「難怪……劉老師……不講了不講了!」肖芳突然扭捏作態起來。
劉加明覺得奇怪,便許諾無論談話內容如何,絕不做泄密者。這時,肖芳才穩定下來情緒。囁道:「劉老師,洪董事長葫蘆里賣什麼葯呀?我就是看不懂他的經營策略。好像……」她回過頭來,望一望他,「好像是一個短視的方略!這些作法是殺雞取卵,弊大於利。不是我這個人傲嬌,不知社會深淺輕重的厲害關係。真的,洪董事長做企業……有點……霸王硬上弓!」
劉加明一怔,忙問:「哪方面?」
肖芳反問道:「洪董事長……沒跟你說起?這麼大的決策,不一番深思熟慮,能下手嗎?」
「沒有。隻字未提!」劉加明實打實的話。
「那就奇怪了!」她說,「生產方面,產品方面,銷售方面,價格方面,這四個方面太粗暴了。哪個企業折騰得了?表面風光……不代表企業景氣是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對的,可也不能見啥……劉老師,我提議書交了。不過,我不敢像剛才和你說話的口氣詰難他!」
「阿芳能不能具體點說明?」他心切切然,追問。
肖芳直言道:「就拿這個普通型切割機來說吧,出廠價一核算是一宗虧本的買賣。我問銷售員,他們說是佔領市場份額。劉老師,這是一款淘汰產品,何苦花這麼大力氣去運行呢?僅僅是為了搶佔一個低端市場的虛榮心,而不計代價?得不償失。現在,鋼材市場銷售疲軟是不錯,好賒賬,不佔用企業資金。可是,這樣做是勞民傷財,毫無意義!最終困死企業。還有,企業管理沒跟上,這時候應該精簡而不是保持龐大的架構,固步自封!」
劉加明這一聽,不便表態,畢竟他不了解洪敏的企圖及公司的實際情況。不過,劉加明相信一句話,旁觀者清的道理。只是對肖芳發表這些觀點和分析的可靠性產生質疑,心裡為難,又不便直面討教她的想法和用意,以免投鼠忌器,反而給她帶來負面的影響。所以,劉加明把話有意支開,不談洪敏企業的事。
「阿芳,你讀書學什麼?」他道。
「物流管理。嘿嘿!」她笑了。
這時候,一行人走到半山腰一岔路口。張可雲停了下來,大家休息。
張可雲看見劉加明和肖芳落在後面有一節的間距,便走過去說:「劉老師,歇息一會!」
肖芳不知詳情,以為前面是刻意等候她倆。所以,語氣蠻硬的,回道:「我們不累,走後面一點就瞧不起啊?」
張可雲正用毛巾擦汗,懟她:「你不累,不能代表別人。聽好了,今天我是總指揮,我講了算對嗎?」張可雲也厲害。
黃麗往這邊小跑過來,給每人遞上瓶裝水,問道:「阿芳,你爬山爬不動了?」
肖芳正在氣頭,不理睬她。一瓶水,咕嚕咕嚕去了半瓶。然後說:「我最怕中途停下來。一停,身上就直冒大汗!」是的,她的臉上全是汗涔涔。
「是呀!」黃麗看她,囁道。
張可雲損她,往回走時,罵道:「雜種人!」
肖芳聽得不很清楚,但覺得張可雲不懷好意,追她問話:「你說什麼?」
劉加明趕緊封住她們的口,說:「咋中呢?四川話四川話!」
黃麗此時光瞧著肖芳的臉上汗珠,沒在意張可雲說些啥話,這時,聽劉加明一說,便搭道:「她是四川妹子呀!」
張可雲一聞,哈哈笑了。竟然不走了,又往回蹭,蹭著小步,說:「對不起!我剛才給忘了。再走一段,前面有個崖口,裡面的溶洞怪大的。中午吃飯就在那,有意見嗎?」
肖芳馬上附道:「總指揮說了算!」
黃麗笑了。劉加明覺得老宅這幫姑娘挺幽默挺可愛的。想罷,搖一搖頭,自嘲似一個笑容了了。
大家喝了水,歇一會,繼續走。
經歷半個時辰,到了崖口。
這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崖壁一面,筆直筆直的懸崖峭壁。站在底下往上張望,高處不勝寒,彷彿與天接壤,氣派不凡。劉加明正在崖口的外圍,朝上頭一看,雲層里正露出點閃爍爍的光芒,灼一下他的眼睛。他算是幸運碰上了,一個上午見不到一絲絲陽光,偶爾從濃濃的雲霧隙縫裡灑出來。的確,很珍貴!他走幾步,瞧裡面正如張可雲所說的,一個好大的溶洞,目測之下,足足有半個藍球場的規模。
劉加明在溶洞口看到一塊凸出來的岩石,挨近它,順便屁股一落,好好歇息起來了。
溶洞里,幾個背大背包的姑娘,袋裡是裝著午餐的食料,正放下背袋。隨後,她們開始鋪上塑料紙,掏出食品,整齊擺放。
那邊,黃麗幼稚之舉,正用腳步在丈量溶洞的深度到底多少,一張十足的娃娃臉,分外可人的笑靨!直叫劉加明窺見,有種喜愛的傾慕之情縈迴胸襟,那般撩人。這時候,張可雲走近她,勾肩搭背,悄悄的問:「我罵肖芳什麼,她真的沒聽到?還是和劉老師一樣假裝聖賢之人!」
黃麗吃了一驚,怪道:「何必呢?不騙你,真的沒聽到!你那個金口,比蒼蠅頭大點,我只聽到嗡嗡兩下。」她臭美一下張可雲。
張可雲搖晃她的肩膀,說:「不知好歹的傢伙!小杠精,最喜歡跟我抬杠了。」
黃麗無可奈何,回:「阿芳就是這個性,喜歡跟你跟我搭理,很給面子啦!要是別人……」
張可雲搶道:「哼!我有點討厭她。喂喂喂!知道我剛才在底下罵她什麼?」
黃麗知道張可雲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沒跟她較真。
她隨意說:「瘋子!」
「哪?」她把嘴巴湊近黃麗,耳語。
黃麗聽畢,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然,倆人的俏皮勁與生俱來,隨之竊竊然哧哧笑了!
肖芳扯嗓子喊話,喚大家一起吃飯吶。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TAG:作家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