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不如豪邁——劉禹錫
如果可以選擇，你會選擇什麼樣的人做朋友？
A、愛灌雞湯的成功人士
B、哀嘆生不逢時的失意者
C、一身傷痛卻微笑示人的強者
D、沒病沒災卻哭哭啼啼的林妹妹
我覺得多數人會選擇A和C。但是有意思的是，我們看待詩人或者說古人，更被關注的是B、D這種人。
不信你想想，有哪個詩人事業和詩文雙豐收？又有多少詩人明明大官當著，俸祿拿著，卻哀嘆命運不濟？
這兩種詩人今天我都不想說，就說說一身傷痛還微笑示人的強者——劉禹錫。
一、少年得志
劉禹錫和柳宗元這對朋友太像了，有關劉禹錫34歲前的生平，看我寫的上一篇《失意中年不如狗——柳宗元》就好。在這裡需要補充的兩點就是劉禹錫儒家和道家文化都有涉獵、劉禹錫比柳宗元大一歲。
這兩點還是很重要的，在處理被貶後的自我安慰，劉禹錫比柳宗元要成熟許多。
二、道是無晴卻有晴
變法失敗被貶朗州（貌似是現在的湖南常德）的劉禹錫也給大官寫過求復原的信件。但是求過幾次杜佑（知道是年老的大官就可以了）、武元衡（曾被柳宗元排擠出朝廷，後來又當上宰相）幾次，無果後也就懶得再寫了，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詩文創作中。
剛被貶時，心情憤懣，對把自己排擠出朝廷的宦官和權貴諷刺：
聚蚊謠
沉沉夏夜閑堂開，飛蚊伺暗聲如雷。
嘈然欻起初駭聽，殷殷若自南山來。
喧騰鼓舞喜昏里，昧者不分聰或惑。
露華滴瀝月上天，利嘴迎人看不得，
我軀七尺爾如芒，我孤爾眾能我傷。
天生有時不可遏，為爾設幄潛匡床。
清商一來秋日曉，羞爾微形飼丹鳥。
（這個季節看這篇很應景啊！）
求仕的信件、諷刺的詩賦都沒帶來命運的轉機。好在劉禹錫心大以百姓為重。當朗州老大時積極抗洪救災（不像現在老見各個城市被淹，沒見哪個城市的老大出來說話的），再把抗災的事迹寫成《救沉志》，順帶諷刺有些人對自己落井下石、見死（貶）不救。「余聞善人在患，不救不祥；惡人在位，不去亦不祥。」
除了這種關乎民生的大事，劉禹錫還會做些把民眾生活寫入詩中的小事。
汴水東流虎眼紋，清淮曉色鴨頭春。
君看渡口淘沙處，渡卻人間多少人。
可憐踏青伴，乘暖著輕衣。
今日好南風，商旅相催發。
這種詩被考的概率不高。同等待遇不常考的是他贈友人（白居易、韓愈、柳宗元、元稹、呂溫）的詩（多表達的多數是情誼深厚、難相聚、想再被重用）。
總結此刻的劉禹錫就是，皇帝除了把我貶了，還能把我怎麼著？我還是關心百姓，我依然寫詩陶冶情操。不服你來咬我啊！
三、兩次轉機
在貶謫十年後，劉禹錫被召回京，舊地重遊玄都觀，感慨良多寫了《元和十年自朗州承詔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寫了一首感慨時光易逝的詩，被人解讀成了「用桃樹影射了新得勢的權貴」，劉禹錫再度遭到貶謫（柳宗元也因這首詩被貶）。
但十四年以後(這期間柳宗元已逝)劉禹錫再回到京師，又寫了一首《再游玄都觀》：「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開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當時的朝廷官員多數是朋黨勾結（無貶義。官員也是弱勢群體，需要抱團取暖啊！），一個大官的下台，伴隨的詩多個官員下台，頗有導師道士一走桃花散盡的感覺。因此劉禹錫這首詩再次因為映射XX（避免被和諧，我自己打碼吧！），再度被貶。
兩次寫諷刺詩之間，劉禹錫收穫了真摯的友誼和與民歌結合的「竹枝詞」。
初次寫《玄都觀》後，劉禹錫被貶到遙遠的貴州遵義（就是遵義會議那地），柳宗元念及劉禹錫母親年老，劉禹錫來回照顧不便，主動向皇帝提出用自己被貶地柳州跟劉禹錫的被貶地交換。
皇帝很生氣，把朝廷當菜市場了？被貶地還能換呢？要換也得我說了算啊！於是皇帝把劉禹錫貶到了廣州連州。
三年後禍不單行，劉禹錫的母親和柳宗元相繼去世。劉禹錫來不及悲痛，就接過了柳宗元留下的遺囑：幫忙照顧三個孩子（柳宗元妻已死，納妾生的孩子，好像是三個）。劉禹錫寫了三篇祭文，夜深人靜時還寫過懷念的詩：
馬嘶循古道，帆滅如流電。
千里江蘺春，故人今不見。
竹枝詞的創作是偶然中的必然。劉禹錫前前後後被貶了30年，對於陞官，有時候就是奢望，50歲時劉禹錫就曾寫：
對酒臨流奈別何，君今已醉我蹉跎。
分明記取星星鬢，他日相逢應更多。
世間人事有何窮，過後思量儘是空。
早晚同歸洛陽陌，卜鄰須近祝雞翁。
表達想要歸隱之情。
奈何皇帝覺得沒把這種不聽話的臣子折騰夠，不批准。劉禹錫在任上教化百姓認字考上進士後（湘中才子是劉郎，望在長沙住桂陽。昨日鴻都新上第，五凌少年讓清光。），無所事事，只能去創作新詩了：
竹枝詞（選句）
南人上來歌一曲，北人莫上動鄉情。
憑寄狂夫書一紙，家住成都萬里橋。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巫峽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
個裡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總結：從各個側面表現普通勞動人民的生活及其風俗與風情，展現了巴蜀地區的節物風光與生活、生產、愛情與娛樂場景風貌（有可能考）。還有多篇風格類似的《浪淘沙》、《楊柳詞》，就不贅述了。
不要以為劉禹錫被貶兩次就老實了，不敢言談朝廷了。反正都被貶到這麼遠的地方了，親友也都已去世。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以下諷刺詩多數是節選：
西塞山懷古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江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蜀先主廟
得相能開國，生兒不象賢。
凄涼蜀故伎，來舞魏宮前。
（想想老皇帝的兒子新皇帝貶的自己）
自是官高無狎客，不論年長少歡情。
驪龍頷被探珠去，老蚌胚還應月生。
風吹落葉填宮井，火入荒陵化寶衣。
徒使詞臣庾開府，咸陽終日苦思歸。
世道劇頹波,我心如砥柱。
同遇漢文時,何人居貴位?
（《烏衣巷》《石頭城》太有名就不列舉了）
這些詩作，力透紙背，沉重蒼涼。對統治者荒淫無度的諷刺，對明君的期盼。
四、閑職的晚年
開成元年已在位十年的皇帝李昂打算重振朝野，把自己太爺爺貶下的已經65歲劉禹錫喊回京城服務。漂泊半生的劉禹錫回到了老家洛陽，也沒感嘆皇恩浩蕩。畢竟自己只是一個皇帝做給別人看的符號、棋子，沒什麼事可做的太子賓客（官職）。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經歷過動蕩年代，劉禹錫與還在世的白居易、令狐楚、牛僧孺幾個老頭沒事就飲酒作樂。「同向洛陽閑度日，莫教風景屬他人」、「
酒力半酣愁已散，文鋒未鈍老猶爭」。
老年的劉禹錫其實某些時候是不服老的，有一種「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步步相攜不覺難，九層雲外倚欄杆。
忽然笑語半天上，無限遊人舉眼看。
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覺得老年的自己勝過年輕時。默寫別寫錯）
始聞秋風
昔看黃菊與君別， 今聽玄蟬我卻回。
五夜颼飀枕前覺， 一年顏狀鏡中來。
馬思邊草拳毛動， 雕眄青雲睡眼開。
天地肅清堪四望， 為君扶病上高台。
（模擬考考過了）
雖然壯心對於老年人來說不過是「大鵬六月有閑意，仙鶴千年無躁榮」。至少顯示了劉禹錫遭受痛苦笑容示人的強者形象。（終於扣題了，不容易啊）
劉禹錫和柳宗元，雖然詩歌表達的情感差異很大，一個理性樂天派、一個悲情奮鬥派。但是兩人能成好朋友。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要不然死的早。面對逆境，不要屈服。活下去，你總能等到皇帝死那天。
至此，中唐詩人已經寫完了。下一篇我們聊聊杜牧。
本期彩蛋：
這篇《陋室銘》流傳很廣。但是他的原作者可能不是劉禹錫。劉禹錫第二次被貶是去和州當刺史。相當於某縣或者某市的一把手，你見過哪個xx（我自己打碼）樓這麼差的？
TAG:彥師語文課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