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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位開國大將中為何許光達行政級別最低?

原標題:十位開國大將中為何許光達行政級別最低?


1965年取消軍銜制,改為國家行政級別,根據規定,許光達應為行政四級。這時他又主動提出降低級別。在他的一再請求下,組織上滿足了他的請求,改定行政五級。這就是在我國十大將中,其餘九位大將都是行政四級,惟有許光達是行政五級的原因。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燦若星辰的開國將軍中,同時具有黃埔軍校和留蘇經歷的並不多,許光達大將就是其中的一位,他還是1955年人民共和國首次授銜時最年輕的大將,當年僅47歲。


許光達,原名許德華,1908年11月19日出生在湖南省長沙縣東鄉蘿蔔沖的一個普通農家。湖湘文化博大精深,王船山、曾國藩、郭嵩燾、左宗棠、譚嗣同等飽學之士皆聞名全國。故湘鄉的仕學氣氛甚濃,即使是貧寒之家,亦想方設法送自己的子弟進私塾讀上幾年書。在這樣的地域文化氛圍中,許光達1921年秋考上了長沙師範。此時的長沙是革命思潮風行和革命活動相當活躍的城市,毛澤東等已在長沙成立了中國共產黨湖南支部,宣傳馬克思主義,組織高潮迭起的革命活動。這一切不能不引起許光達的注意,他不再僅僅徜徉於書的海洋,而把目光投向社會,探尋救國救民的真理,開始置身於風起雲湧的時代激流中。1925年許光達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9月轉為中國共產黨員。在國共合作「打倒列強除軍閥」的歌聲中,許光達被中共湖南省委選派去黃埔軍校學習軍事。


1926年春,許光達奔赴廣州,考進黃埔軍校新生第二團,經3個月入伍訓練後,編入該校第五期炮科十一大隊,攻讀炮兵專業。就這樣,經歷了10年寒窗苦讀的許光達投筆從戎,走上了赤膽報國的正義之路,並為之奮鬥終身,立下了彪炳史冊的功勛,並成為「中國裝甲兵之父」。


死裡逃生,子彈擊中距許光達心臟不到10公分的胸部。紅軍醫院設備簡陋,許光達被送往蘇聯治療和學習。不幸的負傷,使許光達不僅逃過了湘鄂西蘇區肅反的一劫,而且成就了他成為「中國裝甲兵之父」的偉業。



許光達從黃埔軍校畢業時,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這時候,中國革命正處緊要關頭,每個共產黨員都面臨著嚴峻考驗,在軍校對跨黨學員進行從新登記時,許光達毫不猶豫地寫下「中國共產黨」五個大字。隨後,許光達參加了南昌起義南下部隊。在三河壩戰鬥中,已擔任起義軍連長的他身負重傷,被迫離開了部隊。傷好後,他歷盡艱辛,苦苦尋覓失散了的黨組織和部隊,1929年9月,幾經輾轉,來到了賀龍領導的鄂西革命根據地,成為賀龍、周逸群手下的一員戰將。在賀龍部隊里,許光達很快顯示出了經過系統軍校訓練的軍事才能,1930年紅二軍團成立,賀龍為總指揮,轄紅3軍、紅6軍,許光達擔任了紅6軍17師師長,參與開闢以洪湖為中心的湘鄂西革命根據地,許光達屢建功勛,深受賀龍的喜愛。當時,李立三的「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在黨內佔據統治地位,一味攻打大城市。1930年10月,紅二軍團受命配合一軍團、三軍團攻打長沙。部隊傷亡很大,最後被迫撤出戰鬥。在撤退途中,部隊被三路敵軍包圍在楊林寺一帶,情況萬分緊急。在這危急時刻,許光達率17師頂住了敵人,掩護軍團指揮部撤離。12月17日,國民黨軍3個旅朝許光達的17師撲來,猛烈的槍炮聲震顫著大地。17師49團團長犧牲,陣地被敵人突破,許光達果斷命令師部所有勤雜人員組織起來,投入反擊,打退了敵人,保住了陣地。17師與敵人浴血奮戰了兩天兩夜,全師傷亡過半,換來了軍團部的安全撤離。事後,軍團首長表揚許光達說:「這次,是許光達救了我們。」


1931年1月,黨的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召開,王明取得了在中共中央的領導地位,執行一條比立三路線更「左」的「左」傾路線。夏曦作為王明路線的執行者來到了紅二軍團。首先他改組了黨的領導機關,成立了以他為首的湘鄂西中央分局和軍委分會,將紅二軍團縮編為紅3軍,不久夏曦又武斷地取消了23軍的番號,將部隊縮編為5個大團。許光達由師長改任25團團長。對此他坦然地說:「不管師長、團長,只要有仗打就行。」



由於夏曦全面執行王明「左」傾機會主義路線,湘鄂西根據地反「圍剿」戰鬥節節失利。1932年12月紅軍倉促集結於瓦廟集一線,與敵之東線主力兩萬餘人進行陣地戰。紅軍浴血奮戰,雖斃敵2000餘人,但自己也出現了重大傷亡,幾個戰略要地相繼失陷,形勢萬分危急。這時,許光達奉命率25團插入敵人中間地帶,以分割敵人。敵人似乎很快就發現了紅軍的意圖,並馬上轉入防禦,頑強抵抗。戰至1月31日,天上飄起了雪花,氣溫驟降,戰鬥進行得非常艱苦。敵人的援兵在一步步逼近,如果不及時消滅瓦廟集之敵,紅軍將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許光達憂心如焚,他立即策馬親赴戰鬥最艱苦的二營陣地——柳枝集指揮戰鬥。


激戰仍在繼續。許光達回到了團指揮所,正要抓住稍縱即逝的有利戰機,化被動為主動。可是,恰在這時,「肅反委員會」打電話讓他去「談話」,從不輕易動感情的他心裡不能不氣憤。剛開始,他就對夏曦的一系列作戰方案持反對態度,而此刻到了生命攸關的時刻,上面還在搞「肅反」,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強壓著滿腔悲憤冷靜地說:「等我打完這一仗就來。」此刻,團指揮所的人全都震驚了。望著許光達,他的警衛員眼淚奪眶而出。許光達臉色冷峻,解下身上的文件包、望遠鏡,交給了參謀長,並特地叮囑:「你在這裡指揮,二營那裡比較艱難,我到二營去。」許光達來到前沿陣地,看到戰土們被密集的子彈壓得抬不起頭來,命令二營長:「你帶一個排從敵人側面迂迴過去……」恰在此時,一排子彈掃過來,許光達只覺胸口一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戰鬥結束,許光達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他被送到洪湖瞿家灣的紅軍醫院。師長段德昌一身血跡飛馬趕來,看著滿身血跡的許光達,含著熱淚翻來覆去向院長懇求:「許光達不可多得呀,你們一定要救活他,一定一定救活他……」


這時,一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過來了。他叫楊鼎成,是蘇區醫院很有點權威的醫生。實際上,也只是在紅軍學校學過一點中醫技術,後來給有名的土郎中王炳南打了一段下手。但他膽子大,敢動刀,鋸胳膊、鋸腿都不含糊。


楊鼎成對段德昌說:「別做大指望,子彈離心窩子近得很,動刀子,危險性大。可是,不趕快動刀子,命就沒了!」



「那還等個什麼?就開刀吧!」段德昌急得頭上直冒汗。


「開?怎麼開?一滴麻藥都沒有。這麼大的手術,開膛破肚的,還不把人疼死啊廠


段德昌一聽,毛了。他正要申辯理由,忽聽躺在地上的許光達開了口:「沒麻藥,不要緊,里外是個痛!」


見許光達說話,段德昌驚奇不迭,三步兩步撲上去:「光達,你醒啦……」兩雙粗大的手抓在一起。


「炮樓打掉了嗎?」許光達輕聲地問。


段德昌直點頭,眼裡發潮:「柳枝集打下來了!瓦廟集也打下來了!」

許光達嘴角微微含笑:「那好,先不忙動刀子,先把我送到肅反委員會去吧……」


「誰說的?」段德昌憤怒地問。



「不用問了,師長,我接受組織審查……」許光。達態度堅決,然而這些話彷彿耗盡了他周身的氣力,說完眼皮一合,又昏了過去。


初步檢查確認,許光達體內的彈頭離心臟只有10厘米左右,手術分秒不能耽誤!院長再次召集會診,大家手忙腳亂,說干就干。


一張簡易的長條木桌,四角吊著汽燈;一堆刀刀剪剪,只有少數幾件是通過地下組織從上海、武漢搞到的制式用品,大多數來自鐵匠輔;一桶滾開的鹽水浸泡著半桶棉花,還有一個可以洗澡的長形木盆,接在條桌底下。這就算是手術室。


因為沒有麻藥,醫生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就是不忍心下刀。


「沒關係,我吃得住,干吧!」許光達瞪著雙眼催促醫生,並把一條毛巾塞到嘴裡咬住。



「噗嗤」一聲,刀下去了,旁邊一位叫黃超雲的護士小姑娘,眼淚止不住往外涌。幾十年後她回憶起來還心顫不已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剛強的人!地上鮮血接了一盆啊……」她當時實在不敢看手術台,閉上眼睛,使勁咬自己的舌頭。手術下來,她才發現自己把舌頭都咬破了。

整整折騰了3個多鐘頭,然而,由於子彈進得太深,手術沒有成功,醫生們不甘心,又在縫合的刀口上拉開一道口子,仍未成功。接著第三次開膛……


第三次手術還是沒有把子彈取出來。


賀龍趕到了,看到自己手下的愛將生命垂危,心如刀絞。他當機立斷決定派人送許光達去上海。那兒有家中共地下組織控制的醫院,全國務紅色游擊區高級指揮員負傷,都可秘密送去治療。


當許光達的擔架快被抬到船上,忽見一騎快馬飛馳而來。來者翻身下馬,畢恭畢敬地立於擔架之前,抬起右手,向許光達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原來,騎馬而來的是25團的參謀長,代表全團指戰員特來為團長送行。許光達與參謀長的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四目相對誰也說不出話來,雙方都覺得鼻子發酸,晶瑩的淚水正在眼眶裡不停地涌動——



然而上海的情況也不理想,由於國民黨加緊搜捕共產黨人,中央決定送許光達去蘇聯治療、學習。這一決定改變了許光達以後的人生歷程。在蘇聯,它不僅很快治好了傷,而且進入東方大學學習汽車、坦克、大炮技術。這使具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許光達如虎添翼,他全身心投入,孜孜不倦地鑽研,為以後他領導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兵建設奠定了基礎。


十年生死兩茫茫。他同新婚妻子鄒靖華十日相聚,十年別離。面對許多年輕漂亮女性的追求,許光達說,她為我付出那麼大的犧牲,我另娶他人豈不傷透她的心;即使她死了,我也要到她墳上添把土,否則,我是不會再娶的。


許光達同夫人鄒靖華的婚姻是包辦的,但包辦得雙方滿意,情真意切,相伴終身。這在共和國高幹的婚姻史上是極為少見的。



許光達在長沙師範讀書時,教他國文的鄒希魯見許天資聰明、品學兼優,十分喜愛,便託人提親,將二女兒鄒靖華(原名鄒經澤,乳名桃妹子)許配給許光達,許父當然應允。這一年許德華14歲,桃妹子9歲,兩人當然還不知道感情為何物,雙方的婚姻便被包辦下來。6年後,即1928年8月10日,許德華與桃妹子完婚。

就在許德華結婚後的第十天,由於叛徒出賣,許德華暴露了共產黨員的身份。許德華只好逃跑,他告別妻子。這一別就是十年。


兩人別離後,相互杳無音信,桃妹子日夜思念許光達,許光達也一直沒有放下鄒靖華。1932年,許光達假借別人名義給她寫了信,得知確切情況後,馬上給桃妹子寫了信,並付上100元錢,信中寫道:桃妹吾妻,餘一切皆安,勿念。託人寄上100元,以作求學之資……



當許光達的信到了桃妹子的手中時,她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波瀾,嗚嗚痛哭了。


幾個月過去了,正當桃妹子為沒收到丈夫回信而焦慮時,她收到了許光達從蘇聯寫來的信。


原來,醫院大夫正要給許做手術,由於叛徒出賣,供出這家醫院是我黨秘密聯絡點。組織上將許光達火速轉移出醫院,送往蘇聯治療。


許光達隨信郵來10張小紙條,上面用、俄文寫著收信地址,告訴她只要把其中一張貼在信封上,他就可以收到。10張紙條,寄託著對妻子細膩的感情。但許光達不知道的是,由於國民黨同蘇聯關係惡化,兩國邊境的郵路早已中斷。從此,兩人又隔絕了音訊。



許光達是1938年初由蘇聯回到延安的,先任抗大總校訓練部長,後來又任抗大教育長。


這位風華正茂,且吃過洋麵包的將軍一出現在延安,立即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當時的延安,人們評議結婚的條件,有所謂「二八五七團」(28歲,5年干齡,7年軍齡,團職幹部)的說法。像許光達這樣30多歲年齡,便是抗大教育長這樣高的職務,自然也就成了姑娘們矚目的對象。

抗大是人才集中的地方,當然不乏年輕漂亮乃至才貌雙全的年青女性。其中也不乏勇敢者,向許光達求愛,但都被他婉言謝絕了。因此,有些女同志私下議論:「教育長這個人太清高,難接近,不懂得感情。」


其實,許光達是最懂得感情,也最珍重感情的,他心裡始終裝著自己的結髮妻子。從蘇聯回到延安後,他曾給妻子去過信。可是,由根據地到國統區去的信根本就郵不到。到抗大後,他曾查閱了學員的花名冊,凡是從湖北省來抗大的學員他都去問過,但沒人知道鄒靖華。



當時,有人曾勸過許光達:「你同桃妹子離散10年了,兵荒馬亂的年月,倘若她不在人世了,你豈不是白等了?」


「不,我要等。萬一她沒有死,我另娶他人,豈不傷透了她的心?這些年來,她在死亡線上苦苦地掙扎著,為我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盼望與我團圓。假使她真的死了,我也要到她的墳上,添上一把土,否則,我是不會再娶的。」 』 1937年,抗戰爆發了。舉國上下,群情激昂,抗日活動風起雲湧。


鄒靖華也從師範畢業了,她也躍躍欲試。可她畢竟是受多年封建影響的弱女子,一時無法選擇自己該走哪條路。這時,她父親鄒希魯的老友徐特立來到她家,在得知她的情況後,將她引上了革命的道路,但徐特立老先生汗不知道她是許光達的妻子。


在徐特立的指引下,鄒靖華和許光達的妹妹許啟亮毅然一起奔赴延安。時值1938年8月。



幾天後,她們到了延安。遠道奔波,十分疲勞,地們正想痛痛快快睡一覺的時候,一位小戰士來到了她們的住處。 「誰叫鄒靖華?」 「誰找我?」鄒靖華站起身問。 「我們教育長。」 「你們教育長是誰?」 「許光達!」 一位高大的軍人走了進來。借著微弱的麻油燈,鄒靖華一眼就看出這是自己思念多年的丈夫!地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許光達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感情,無聲的淚滴落下來。

許光達是從林伯渠那裡得知鄒靖華要來延安的。


原來,鄒靖華在西安曾向林伯渠打聽許光達的下落,林老認識許光達又同情鄒靖華,只是林老細心,先打了一個電報到延安告訴許光達,鄒靖華要去延安。因為,當時有些人參加革命後解除了父母包辦的婚姻,而另組家庭。林老想,許光達會不會也是這種情況呢?


許光達接到電報後,又驚又喜。和妻子巳經失去聯繫6年,她不但頑強地活著,居然還要來延安參加革命,這真是喜從天降。他立即給林伯渠拍了回電,歡迎鄒靖華到延安。可惜鄒靖華沒收到電報就乘車來延安了。



許光達夫妻重逢,一時被傳為佳話。從此,兩人風雨同舟,相濡以沫,1938年11月14日,許光達給妻子寫詩:


我倆結婚整整已經有了十年


然而相聚的時間僅僅只有兩個月零二十一天


不知流了多少傷心的淚


也曾受盡了艱苦與辛酸


絲毫也不能摧毀我們鐵的心愿

在生命的征途上還會遇著狂風巨浪


像從前一樣的衝破


我們永遠的驕傲自豪


這首詩,鄒靖華一直珍藏著。


許光達與鄒靖華之間的感情,不僅經歷了戰爭年代艱難困苦的考驗,也經受住了和平環境的考驗。全國解放後,許光達身居高位,他在參加的重大禮儀場合中,夫人本來可以陪同前往。但鄒靖華卻不願參加這種活動。因為她出身清貧,解放前得過肺病,身體受到摧殘,參加革命後又隨丈夫南征北戰,艱苦的生活使她未老先衰,與那些又年輕又漂亮,在閃光燈前彬彬有禮、光彩照人的夫人相比,自然有些遜色。但許光達每次都硬拉她去參加活動,他說:「國家的威儀,不僅僅體現在外表上,而主要是看一個國家的國魂、士氣、民風和人民的精神面貌。在這方面,你是可以把那些外國武官夫人比下去的。『糟糠之妻不下堂』,這是做人的起碼道德,也反映了社會主義的嶄新的道德風尚。何況你我是多年的患難夫妻。」



許光達的留蘇經歷,贏得主管外交工作的周恩來的青睞。彭德懷難捨愛將,認為軍隊更需要許光達這樣的人才。毛澤東一錘定音,許光達仍留軍隊工作。1950年,許光達被任命為新中國的第一位裝甲兵司令員。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


不久,許光達隨彭德懷由鄭州來北京,協助彭德懷起草給中央人民政府的工作報告,住在中南海。


有一次,中央領導同志在商討建國大事,當時兼任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長的周恩來,向朱德、彭德懷兩位老總提出,要調許光達去外交部工作。在當時,發展與蘇聯、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關係是我國外交工作的主要方向,許光達是從蘇聯學成回國的,是適合的人選。但老總們有自己的想法:軍隊要現代化、正規化,更需要有專長的人才。

周恩來問許光達:「你的意見呢?」


許光達朝著總理立正回答說:「報告總理,外交工作我怕不能勝任,還是軍隊工作熟悉些。」


說話間,毛澤東走了進來,問起他們正在談論的事,笑著說:「你們都在爭許光達啊!我倒同意老總們的意見,還是留在軍隊好。」



1950年5月14日,毛澤東把許光達從鄭州召回北京,親自派他籌建我軍歷史上的現代化新兵種——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兵。一個月後,毛澤東簽署中央軍委命令,任命許光達為裝甲兵司令員兼政委。 經過請示批准,許光達從第一野戰軍的第二兵團調來了22人,組成裝甲兵籌備小組,住進了北京前門外的一個小旅店——香村飯店,緊張有序地幹了起來。


同年9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兵司令部在北京正式成立。我軍的一個嶄新的兵種——裝甲兵誕生了。 但許光達面臨的任務是非常艱巨的。眾所周知,共產黨主要是靠「小米加步槍」打敗的國民黨軍隊。1945年12月1日才在瀋陽馬家灣子成立了第一個坦克大隊;到1950年,全國只有兩個戰車師,一個戰車團,官兵1.25萬人,共有坦克543輛。這些武器全都是從國民黨軍隊手中繳獲的,除少量美式坦克,其餘大都是陳舊的,甚至是開不動的坦克。要組建一支統一的、能適應現代化戰爭需要的新兵種,任重而道遠。從接受命令的那一刻起,許光達滿腦子想的都是坦克,就連回到家裡說話也離不開坦克。他反覆告誡他的同志們:「整個人民解放軍的發展方向是向機械化前進」,「我們要樹立永遠為裝甲兵建設服務的思想,把我們的聰明才智獻給裝甲兵事業」。



他邊調查邊研究,很快形成了裝甲兵建設的具體方針。經過短短4個月的努力,就在全國各地區建立了坦克師、獨立坦克團、獨立坦克營以及坦克訓練基地、修理廠及坦克學校。之後,又組建了華東、東北地區的摩托化裝甲兵領導機關。中國裝甲兵初具雛形。


在許光達的領導下,年輕的坦克部隊迅速成長,在抗美援朝中初試牛刀,打出了國威。許光達興奮地向中央軍委和毛澤東報告:「由於實際戰鬥,為步兵開路,顯示了戰車的威力,相當地打擊了敵坦克,減少了對我步兵的威脅。戰車上的炮射擊遠,又準確,破壞和壓制了敵炮火。我之戰車比較優越,大大提高了自己的信心,得到了步、炮兵的稱讚。」


志願軍司令部在一份通報中也讚揚說:「凡有我坦克之地區,敵坦克不敢隨便向我側後迂迴,給我作戰以極大的便利。」



許光達從他接手組建裝甲兵的那一刻起,對裝甲兵的建軍方向就非常明確。他常說:「我們大家都來自步兵,是步兵的優秀指戰員,有很高的政冶素質和戰術技能,而缺的是文化和技術。缺少這兩條,就不能使用手中的武器發揮應有的作用,那就不能稱之為中國的裝甲部隊了。」 他尤其重視幹部的業務水平。他認為缺乏一定知識的幹部不可能訓練出一個高水平的堅強部認。裝甲兵一組建,許光達不斷要求幹部帶頭學習技術,提倡幹部的在職學習。他指示裝甲兵各領導機關要建立「軍官日」學習制度,給幹部自學創造必要條件。


一次,許光達和蘇聯顧問到徐州,考核團以上幹部的想定作業。坦克團團長趙明奎做想定作業時,由於文化低,眾多的符號記不清,而他又童心未泯,把坦克行軍的符號畫成一些小烏龜。蘇聯顧問怎麼也看不懂這些符號,問翻譯:「這是什麼符號?」


翻譯也搞不清這是些什麼,說:「這像一群爬行動物。」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許光達又好氣又好笑,他太了解趙明奎了,這個在淮海戰場用迫擊炮拋射炸藥包的功臣,在一隻眼被打瞎的情況下,仍完成了任務,成為全國特級戰鬥英雄。這個連死也不怕的硬漢子,現在卻因文化低受到難堪。許司令員嚴肅地批評了他,同時送他去院校深造,囑他迎頭趕上。


「沒有技術就沒有裝甲部隊」中的「技術」,自然也包含了坦克的設計和製造技術。如果不能生產出性能先進的坦克,裝甲兵的現代化就是一句空話。1959年,中蘇關係惡化,蘇聯撤走了專家,技術和原材料全被封鎖了,國家的各個領域都受到了嚴重損失。而恰在此時,我國的第一台五九式主戰坦克卻誕生了。多少年來,人們對許光達的遠見卓識深感敬佩。



1959年國慶10周年大典,許光達陪同黨和國家領導人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檢閱由國產坦克組成的坦克車隊隆隆駛過天安門廣場。那一刻,許光達心裡充滿了自豪。


許光達的確是我軍中既富有實戰經驗,又有相當高理論水平的將軍。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他在陸軍機械化、訓練、人才的培養、政治工作及作戰運用等方面,都形成了系統理論,揭示了裝甲兵建設的基本規律。這樣高水平的將軍在我軍中並不多見。


得知自己將被授予大將軍銜,許光達深感不安,他寫了一份情真意切的降銜申請書。毛澤東欣慰不已,揚著許的申請書大聲說:「這是一面明鏡,共產黨人自身的明鏡。」


1955年,是一個讓軍人們激動的年份。因為在這一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中央軍委將根據將軍們的貢獻,授予他們相應的軍銜。這是對將軍們以往為了人民解放事業南征北戰所取得功勛的肯定。所以此事一開始,便備受人們的關注。



許光達堪稱紅二方面軍的代表性人物,對革命曾立下卓著功勛。尤其在我國裝甲兵部隊的組建和發展上,立下汗馬功勞。當時中央軍委考慮到他對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的貢獻,內定他為大將軍銜。


1955年,在國防部舉行的「八一」招待會上,解放軍的一批高級將領出席了宴會,許光達也出席了。在宴會上,賀龍走到許光達面前,壓低聲音說:「給你透個氣,軍委給你定了四顆豆。」


「大將?」許光達驚愕地望著賀老總:「授我大將?……高了!太高了!」


「高啥子嘛!這是針對你對革命的貢獻決定的。依我看,不低也不高。」


許光達不吱聲了,但心裡一直放不下。


宴會結束時,許光達主動找到賀龍:「老總,我正式向你請求,降低我的銜級,這樣我才能心安一些。組織上也該考慮一下我個人的意見嘛!」


「我可以把你的意見帶上去,你聽從軍委的決定吧!」


「老總,我是認真的、誠懇的。」


「你呀……」賀龍在許光達的手臂上深情地拍了一下,轉身上了車。


宴會結束後,許光達的心情始終很沉悶,他對妻子說:「太高了!」,「這幾十年來,有多少優秀的同志都在我身邊犧牲了。沒有他們的流血流汗,哪有我許光達的今天。想想他們,什麼都沒有得到,有的同志連一堆土包包也找不著,我卻領受這麼重的榮譽,心裡實在愧得慌……」



經過三天的閉門思考,許光達給毛澤東主席和中央軍委領導鄭重地遞上了一份「降銜申請書」:軍委毛主席、各位副主席:


授我以大將銜的消息,我已獲悉。這些天,此事小槌似得不停的敲擊心鼓,我感謝主席和軍委領導


對我的高度器重。高興之餘,惶惶難安。我捫心自問:論德、才、資、功,我佩戴四星,心安神靜嗎?此次,按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功績授勛。回顧自身歷史,1925年參加革命,戰績平平。1932—1937年,在蘇聯療傷學習,對中國革命毫無建樹。而這一時期是中國革命最艱難困苦的時期:蔣匪軍數次血腥的大「圍剿」,三個方面軍被迫作戰略轉移。戰友們在敵軍層層包圍下,艱苦奮戰,吃樹皮草根,獻出鮮血生命。我坐在窗明几淨的房間吃牛奶、麵包。自蘇聯返回後,有幾年是在後方。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行列里,在中國革命的事業中,我究竟為黨為人民做了些什麼?


對中國革命的貢獻,實事求是地說,是微不足道的。不要說同十大將們比,心中有愧,與一些年資較深的上將比,也自愧不如。和我長期共事的王震同志功勛卓著:湘鄂贛豎旗,南泥灣墾荒;南下北返,威震敵膽;進軍新疆,戰果輝煌……



為了心安,為了公正,我曾向賀副主席面請降銜。現在我誠懇、慎重地向主席、各位副主席申請:授予我上將銜。另授功勛卓著者以大將。


許光達


1955年9月10日


這份情真意切的降銜申請書,反映了許光達這位老共產黨員的高尚情懷。這讓毛澤東欣慰不已。在中央軍委會議室,紅光滿面的毛澤東,手中舉著許光達要求降銜的那份申請書高高一揚,並伸出一根手指說:「這是一面明鏡,共產黨人自身的明鏡!」


彭德懷插話:「這樣的報告,許光達一連寫了三份。」


毛澤東點頭會意,起身離開座位,邊走邊說:「不簡單哪,金錢、地位和榮耀,最容易看出一個人,古來如此!」



他越說越激動,大步走到窗下,雙手用力一推,兩扇窗戶洞開。毛澤東豪情頓生,他用濃重的湖南鄉音脫口而出:「五百年前,大將徐達,二度平西,智勇冠中州;五百年後,大將許光達,幾番讓銜,英名天下揚……」


毛澤東、中央軍委最終沒有批准許光達的申請,最後仍授予他大將軍銜。1965年取消軍銜制,改為國家行政級別,根據規定,許光達應為行政四級。這時他又主動提出降低級別。在他的一再請求下,組織上滿足了他的請求,改定行政五級。這就是在我國十大將中,其餘九位大將都是行政四級,惟有許光達是行政五級的原因。


「文革」中,許光達成為「莫須有」的「兵變參謀長」,含冤去世。周恩來看到許去世的報告後,十分難過。他向毛澤東報告了消息,毛澤東批示:許光達同志的骨灰盒,應該放在他應該放的地方。



正當許光達致力於裝甲兵的現代化建設為國防做貢獻時,「文化大革命」爆發了,厄運降臨在他身上。


許光達罹難的原因,首先是因他對林彪、江青表現出不恭。


60年代,林彪一夥強調「突出政治」,「有了政治就有了一切」。而許光達卻還在苦口婆心、費盡口舌地讓他的部下明白「沒有技術就沒有裝甲兵」的這個道理。這自然被視為與林彪作對。


1964年春天,林彪在空軍召開打掃衛生現場會,要司令員親自帶隊參加。許光達悖逆其意,厭煩地說:「我們部隊準備大比武,訓練這麼緊張,要我動員大家一天到晚去摳暖氣片縫,我不幹。」這話很快傳到了林彪的耳朵里。



後來,江青的《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議紀要》,葉群的《廣州部隊某部蹲點調查報告》,許光達都認為小題大做,作風不正。因此就借口逃會,貫徹不力。這些事情觸怒了林彪、江青一夥。


其次的原因是,許光達是林彪處心積慮、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政敵——賀龍元帥的老部下。


既然賀龍的這個部下拉不過來,那麼就打倒,再踏上一隻腳。1967年1月,林彪一夥為陷害賀龍,「莫須有」地製造了一個所謂的「二月兵變」,於是就把「兵變參謀長」的頭銜,強加在許光達的頭上。


1967年1月16日下午,許光達剛從醫院回到辦公室,造反派就非法抄了他的家,揪斗他,勒令他交代搞「二月兵變」、篡權反黨的罪行。


許光達掃視著會場,平靜地說:「你們說的『二月兵變』,我不清楚。」


許光達話音剛落,造反派中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口號:「打倒許光達!」「老實交代你搞政變準備當參謀長的陰謀!」』 待會場稍安靜,許光達不緊不慢地回答說:「誰都知道,搞政變是要掉腦袋的。我現在就是國防部副部長、大將,我跟賀龍搞兵變,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才搶個參謀長當,這種賠本的買賣我不會幹。」



聽著這詼諧、在理的話,會場上的許多人笑了,也有人在大叫大嚷,會場亂成了一鍋粥。主持會議的人無法平息會場的混亂,更無法使許光達就範,反被許光達相譏,只好宣布散會,把許光達非法關押起來。從此,許光達失去了自由。之後,許光達被立案,遭到無休止的批鬥和審訊。


1968年11月中旬,許光達已出現了痰中見血、吐血等癥狀,專案組人員仍在頻繁審訊和逼寫材料。


慘遭迫害的許光達,表現出少有的「頑固」,他拒絕回答問題。要他寫「交代」材料,他往往寫上幾條「毛主席語錄」。且看他1969年4月10日的「交代」材料:


凡是已經做過壞事的人們,趕快停止作惡,悔過自新,脫離蔣介石,准其將功贖罪。


老實人,敢講真實話的人,歸根到底,於人民事業有利,於自己也不吃虧。愛講假話的,人,一害人民,二害自己,總是吃虧。



只要通通(痛痛)快快承認錯誤,改正錯誤,就好了。就取得主動了。越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就越會被鬼纏住,越陷越深。老是被動,最後還得解決。


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隱瞞是不能持久的,總有一天會暴露出來。


一切依靠帝國主義的寄生蟲,不論如何蠢動一時,他們的後台總是靠不住的,一旦樹倒猢猻散,全局就改觀了。


剛直不阿,橫眉冷對,這就是許光達的錚錚鐵骨。


1969年6月3日晚,一生堅信「光明之路一定能達到」的大將,在新中國卻不明不白地慘死在醫院的馬桶上。當時沒有一個人在場。6月4日,專案組在沒有家屬參加的情況下,強行將遺體火化,死因至今未明。


周恩來、看到許光達去世的報告後,十分難過。他把這一消息告訴了毛澤東。面對如何安置許光達骨灰的爭議,毛澤東明確指示:「許光達同志的骨灰盒,應該放在他應該放的地方。」許光達的骨灰盒終於進了八寶山革命公墓。



家屬在清理許光達的遺物時,發現在《毛澤東選集》的扉頁上,他以剛勁的筆法寫就的一首詩:


百戰沙場驅虎豹,


萬苦千辛膽未寒。


只為人民謀解放,


粉身碎骨若等閑。


這是他連續被審訊3天3夜,心臟病發作被搶救過來後,揮毫寫下的,不料竟成為他的絕筆。


這首詩是他戎馬一生的寫照,也是一名老共產黨員獻給黨和人民的一顆赤誠之心,更是他反抗邪惡勢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崇高氣節的絕唱。



趙朴初讀了此詩,深為感動,聯想到將軍剛正不阿的光輝一生,揮筆作詩道:


刑威不能屈,烈火出純鋼。


節節皆忠骨,寸寸是剛腸。


句句騰正氣,字字發奇香。


宜做軍民范,永為邦國光。


在許光達逝世八周年的那天,即1977年6月3日,中央軍委為他平反昭雪。這個蒙冤的不屈靈魂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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