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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的姑娘們為了保護自己,只能在夜裡藏起女兒身 | VICE

原標題:印尼的姑娘們為了保護自己,只能在夜裡藏起女兒身 | VICE



阿齊雅·提瓦尼·瓦加迪雷加


身為一名印度尼西亞女性,從小到大都有人不停地教育我哪些事情千萬不能做。比如女生不該花太多時間念書,不該那麼尖酸刻薄或是過於固執己見。對夜生活的規定也尤為明確:女人晚上就不該出門。孤身一人出門散步也不行。因為在大多數人看來,只有腦子壞了的人才會去做這麼危險的事。雖然我半夜出門遛彎兒的習慣肯定不會得到任何人的讚許,但我仍然一意孤行。


我之所以喜歡這麼做,因為很多情況下自己一個人走走,尤其是當天色暗下去整座城市變得更加安靜,車流也不再那麼密集的時候,很助於精神放鬆。當你瀕臨崩潰,這種方式可以讓人重新擺正心態。對我來說,這種方式帶來的治癒效果比之前看過的任何一個心理醫生都強。


但在做好自己的同時,我還得面對殘酷現實:在這個獨自出門散步的女性會被街頭騷擾、性侵和暴力所困擾的國家裡,自己偏偏是個女生。這一點令我非常沮喪。


在雅加達,人們並不怎麼喜歡散步。美國斯坦福大學去年發布的一份 表明,印尼人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的人 。我們並不是個討厭散步的國家,但這種情況絕不會憑空發生。印尼的基礎設施問題、有效交通法規的缺失、人行道數量的短少,以及隨處可見的露天下水道和污染問題,都非常不適合人們散步。


但對女性來說,最擔心的還是被騷擾,甚至更糟的情況。這一點很難通過 來印證,因為收集相關的數據並非易事。在一份不怎麼靠譜的 里,雅加達甚至被列為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城市。


上星期,在看完美國後朋克樂隊 Protomartyr 的演出之後,我打算走路回家,好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下。當時已經快半夜了,演出場地所在的地區離我家大約有六公里。這段距離並沒有遠得誇張,但還是得走過一條漫長而又危險的筆直道路。這種路一向都是飛車黨的最愛,而在這座沒什麼人走路的城市裡,走夜路的單身女性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飛車黨的目標。


當時我並不感到害怕,因為我正在全神貫注地琢磨事兒。我慢慢地往家走著,腦子裡思緒萬千。這期間分別有三個不同的陌生男人試圖勸我上他們的車,我被無情地嚇回了現實。

「嘿小妞兒!上車吧!我帶你回家!」 他們嚷嚷道。


我回敬道:「用不著你送!滾蛋!」 然後繼續往前走。但我意識到這麼做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於是把身上穿著的黑色外套的領子翻起來裹住腦袋。這種穿著上的變化讓我看上去不男不女,不再擔心會被騷擾。之後我路過了一幫男的,他們蹲在人行道上,雖然沒人吭氣兒,但都像看到鬼似的地瞪著我。這就是印尼恐怖片一直以來傳遞給我們的 信息,不守規矩的女人後來都變成了鬼魂。


最終我沒能走到家。我在路上碰到了一個被飛車黨打傷的女人,她嚇壞了。她額頭上的傷口滲著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牛仔褲也破了。她告訴我說自己甚至幾乎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我陪她去了醫院,確保她的傷勢得到醫治。


「那幫人想搶我的包,但他們沒得逞,就踹我的摩托車。」 她邊說邊整理自己的希賈布(穆斯林婦女戴的頭巾),並把被打落的眼鏡重新戴上。


這是女性受辱跟穿著沒有任何關係的又一明證。在印尼,如果女性出門不穿得傳統一點,人們就會說她們被侵犯是 「咎由自取」。但這個戴著頭巾的女人所遭受的欺侮比我要慘重得多。

但是,這種讓自己看起來更像男人的做法,似乎的確起到了一些保護作用。我不禁想,難道出於安全考慮,我們在公共場合就得隱藏自己的女性身份么?只有男人才能無所畏懼地在這座城市裡自由漫步么?


我覺得這種為了安全而讓自己看起來更像男人的小伎倆,就是性別歧視的一種延續。這種歧視認為,敢於衝破社會禁忌的女性比別的女人更 「男性化」。這跟認為女性在街上(或者公交車、網路以及其它任何地方)被騷擾是因為她們的穿著的看法幾乎如出一轍。


在印尼這不僅僅是一種看法。邁克爾·基梅爾(Michael Kimmel)是一名社會學和性別研究教授,也是《男人天下:把男孩變成男人的危險世界》(Guyland: the Perilous World Where Boys Become Men)的作者。他在這本書中寫道,那些表現得 「像男孩一樣」 的女孩子同往上層社會的路更順暢;而那些表現得女性化的男孩子,社會地位則會越來越低。


「行為舉止像男孩一樣的女孩子,都會進入上層社會,」 他對 CNN 說,「而那些缺乏男性氣概的男孩子,則會步入社會底層,甚至面臨失去地位的可能。」

所以儘管我很享受穿得不男不女帶來的好處,但我還是感覺像出賣了自己。我希望生活在一個女人能夠享有平等權力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女性無需偽裝自己的性別就能在晚上出門散步。我不想藏起來,我想被大家看見。


這讓我想起了自己在印尼採訪過的那些典型的 「危險純爺們兒」。在這些對搶劫犯、暴徒,或者牽涉團伙暴力犯罪的人的採訪中,為了能跟他們套近乎,我總會點一根煙。為什麼我非得假裝成另一個人才有安全感呢?


但在印尼能夠真正地平等對待性別(以及性本身)之前,我還會繼續用香煙和 「男性化」 的外套來保護自己。當我跟一位朋友聊起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問我:「我們還得在外套和香煙後面躲多久呢?」 我真希望自己能答得上來。


//編輯:懷特


//翻譯:威廉老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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