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記事】生活在別處

在茶水間喝咖啡時與來這負責清潔的阿姨閑聊，阿姨很好、也很健談，她與我說了很多她的故事。

來坡已經第6年了，過去5年都沒有回過中國，她和她丈夫、兒子一同在這兒工作了好幾年。起先是她兒子19歲中專畢業時一個人直接到新加坡工作，做技術活兒。兒子是頭一次離家，還這麼遠，經常電話視頻時在一旁哭，阿姨很是心疼。後來她丈夫先被招來做工，爾後她也通過這邊的中國人中介介紹過來務工，至少一家人也能在一起。阿姨說她第一份工作是在中國華人開的咖啡店裡，天天給人家沖泡咖啡、換洗，做了5年，這5年間聞到咖啡味道就不舒服。她只喝了2次咖啡，不習慣。她初次來這時，人生地不熟，第一次看到有個「山東大包」店，眼淚都流出來了，哇啦哇啦的，忍不住思鄉。她對老闆說，我看到這「山東」倆字，我就想家。老闆便說，我都不敢起這個名字作招牌了。阿姨在這兒經常帶自己在家做的饅頭、麵餅當午餐，有幾次公司幾個會華文的同事（包括中國人、馬來、新加坡本地華人、台灣人）去茶水間聞到好香時忍不住問，阿姨都熱情地說要不要嘗嘗。

我問「這五年都沒回過一次家嗎？」 她答 「是的，家裡就父母在。我們一家三口都在這邊。又不像你們高學歷的有年假啥的，春節根本沒有假，想回也回不了。」 阿姨說著說著就邊擦眼睛，不自覺很標準好聽的普通話換成了山東口音。真的很不容易啊，又不會英語，只能問華人面孔會說華文的人。有個北方的工程師對阿姨說，可以學英文啊，阿姨笑說都這麼大年紀了，跟不上了。她們沒有高文憑，即使務工這麼多年想申請PR也很難，只能先在這邊攢錢，以後還是要回老家的。她對我說，「丫頭，你如果想留下來，就好好努力，還有機會。要麼就找個本地人。」 我說談何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真的很難。

公司里還有一個女孩已經工作10年了，她已經結婚在這買了房，但沒有成為PR，她說可以投資移民，但要500萬新幣。她和她老公都是之前大學畢業在中國找到了這邊公司的實習過來，直到現在。但因為沒有在這邊讀書，持有EP工作準證也很難申請PR。另一個女孩是直接過來讀本科，畢業後在學校工作了一兩年算有工作經驗，然後開始申請PR，後來成功了。

另外一個有緣的好心女孩，介紹我入住現在的很nice的auntie、uncle房東家的，她已經申請並成功入新加坡國籍了。前天晚上，她和她媽媽來房東家探望，我剛好回來時碰見，就一起坐著聊了會天。這個女孩在房東家也住了5-6年，她是高中就過來讀語言學校，然後讀這邊的新加坡理工學院，工作後半工半讀完成了南洋理工大學的本科。現在對她的工作很滿意，離住的地方也很近，她談了個男朋友，男朋友在高校工作。她說是自己網上認識的，準備在這買房了。她是一個很幸運的女孩兒，愛笑的孩子運氣不會太差。她很活潑，很鄰家，很溫暖。

定而後安。只有心定了，才會真正安定下來。以前的我，如浮萍，沒有明確的目標，也許是因為沒有男朋友，所以很多事情無法確定，走一步算一步。過去在深圳的幾年，雖然也有親戚，有很多認識的朋友，依然沒有家的感覺。

也許正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一樣，我的成熟只不過比別人晚了那麼幾年，一切的人、事、經歷，都是伏筆。正因為道路曲折，走了很多彎路，才能讓我在慢行的過程中思考，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自7月起從家回坡的我，每天都生活得很快樂很充實，與過去的一年完全不一樣。再也不會彷徨，恐懼與憂慮。此刻碼字的我，很清醒，甚至沒有太多的想念，深圳，對我來說，就像一個過客，沒有讓我特別留戀的。過去的一切，也許真的放下了吧。我的心態真正轉變，也是這個七月。

七月與安生，七月來了，信而後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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