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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禪?庖人抹灶?來看看這些曾被貶低的齊白石山水畫

「胸中山水奇天下——齊白石筆下的山水意境之二」專題展覽於2018年7月21日在北京畫院美術館正式與觀眾見面。

作為北京畫院齊白石藝術系列品牌展的又一全新力作,此次展覽聯合了故宮博物院、中國美術館、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首都博物館、天津博物館、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遼寧省博物館、湖南省博物館等十家國內重量級文博單位及藝術機構共同主辦。

展覽共展出齊白石山水畫作逾160件套,通過「湘上青山好風光——家園」「看山曾作天涯客——遠遊」「卅年刪盡雷同法——變法」和「岳雨湘煙夢往還——思鄉」四大板塊,系統梳理齊白石山水的發展沿革。廣大觀眾將在一天內遍覽不同省市公立機構收藏的齊白石經典山水畫變為可能。本次展覽將持續至9月23日。

▌湘上青山好風光——家園

20歲的雕花木匠齊白石在沒有繪畫老師的情況下,從一位主顧家中看到一部乾隆年間翻刻的《芥子園畫譜》,視為珍寶,借回家中每晚以「松油柴火為燈,一幅一幅地勾影。足足畫了半年,把一部《芥子園畫譜》,除了殘缺的一本以外,都勾影完了,訂成了十六本。」

認真臨摹《芥子園畫譜》這一過程,使齊白石獲得了最早的繪畫範式和依據,為其繪畫奠定了最初的基礎,甚至可能成為他的繪畫習慣。由於當時的《芥子園畫譜》都是木刻水印,山水中的皴法只能以刻線代替,無法表現出皴法中皴擦的效果,齊白石日後的山水繪畫方法一直是少皴法,而多線條勾勒,或許就是受了臨摹《芥子園畫譜》的影響。

齊白石《蒿嶺卧雲圖》

紙本設色 73.8×40cm 無年款 故宮博物院藏

題款:蒿嶺卧雲圖。寄幻仙奴。一經蓮蒿獨去還,為斯天下閑閑;寫笑君更此山雲燦,雲自無心也出山。幻翁補題。

鈐印:寄幻仙奴(朱文) 瀕生(朱文) 阿芝(朱文)

故宮博物院所藏的《蒿嶺卧雲圖》《吟江話月圖》《老屋秋聲圖》《巴湖春水圖》應是同一套作品,時間應為1902年齊白石遠遊之前,從齊白石的題款中的詩句中,也可看出此時他的心境——27歲拜胡沁園為師學習書畫,37歲拜經學大師王闓運為師開拓眼界和社交圈,此時的齊白石已經是湖南湘潭小有名氣的畫師,憑筆墨之功養家糊口,並典租了梅公祠,添蓋書房「借山吟館」,平日與詩社社友吟詩作畫,生活愜意滿足。

齊白石於27歲拜同鄉鄉紳胡沁園為師學習繪畫後,胡沁園曾向他介紹譚溥學習山水。譚溥的山水近「四王」中的王石谷一路,「四王」山水以摹古為主,並成為清代正統派體系,並日漸形成了程式化的畫法。齊白石雖然出生在晚清,但清初「四王」山水畫一直影響到他所處的時代,當時名不見經傳的齊白石雖然難以見到「四王」的真跡,但是「四王」山水的影響是巨大的,齊白石自然也會受到「四王」影響。

他在早期所畫的《龍山七子圖》,所繪是龍山詩社七人在山中賞景吟詩的場景,其時所用的畫法便來自於王石谷一路。然而,齊白石是一位具有思考性的畫家,他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按照傳統的程式化路子走下去,而是在遠遊之後,完全跳脫出了「四王」的風格,形成了自己的格調。

齊白石《蔬香老圃圖》紙本墨筆 81×147cm 1898年 遼寧省博物館藏

題款:蔬香老圃圖。光緒二十四年春三月,世侄齊璜為晉卿老伯大人六十二歲壽。

鈐印:齊璜(白文) 長壽(朱文) 英雄本色(朱文)

《蔬香老圃圖》畫一老者在田園之中,暗喻老者恬淡之心,這種將人物置於田園或山水之間的形式,是中國畫富有寓意性的人物表現形式之一。「晉卿老伯」是齊白石的好友羅真吾、羅醒吾的父親,齊白石應是受二人所託,為其父羅晉卿祝壽所畫。

1910年,齊白石住在石門的好友胡廉石把石門附近的景色,請齊白石另一位好友王仲言擬成了二十四個題目,請齊白石為自己畫《石門二十四景圖》。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任務,所繪既要符合實際景色,又要富有詩意。齊白石精心構思,煞費苦心,中間又修改多次,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終於畫成。

齊白石《石門卧雲圖》 冊頁 紙本設色 1910年 34×45.5cm 遼寧省博物館藏

題款:石門卧雲圖.提壺獨上石門寬,不散雲陰暑亦寒。睡足忘歸思伴醉,隔三千里喚陳摶。

鈐印:瀕生(朱文)黎承禮題詩:山人辟石門,高卧雲深處。似聞雞犬喧,相將入雲去。

鈐印:黎承禮印(白文) 鯨公(朱文)

如今,這套圖景藏在遼寧省博物館,讓我們能夠看到齊白石早年的山水面貌,並感受到當時他的生活狀態——在湖南湘潭的家鄉,詩與畫成為他日常的表達方式,他與友人悠遊于田園山水之間,過著古代文人的生活,或小亭觀落霞,或蕉屋讀書,或觀花吹笛……沉浸在家鄉山水的美好之中,此時的齊白石尚無法預知,他將成為中國家喻戶曉的畫家。

▌看山曾作天涯客——遠遊

1902年至1909年,齊白石經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遠遊,五次出行五次歸來,他自稱為「五齣五歸」。

第一次遠遊,1902年,40歲的齊白石接受好友夏午詒的邀請,前往西安教夏午詒的如夫人姚無雙畫畫。出行之前,他非常糾結,不願遠行,好友郭葆生勸他說:「作畫尤應多遊歷,實地觀察,方能得其中之真諦。」齊白石在這次遠遊中到達過西安、北京、天津、上海,然後回到家鄉。這次遠遊中結識了樊樊山、李瑞荃等人,在琉璃廠觀看了很多古玩字畫,開拓了眼界。

第二次遠遊,1904年,齊白石的老師王闓運約齊白石和同門張仲颺同游南昌,他們一起遊覽了九江、廬山,到達南昌。七夕時,在王闓運寓所聯詩,無人能答,齊白石自感慚愧,從此將「借山吟館」改為「借山館」。

第三次遠遊,1905年7月中旬,汪頌年約齊白石游桂林,並在桂林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依靠賣畫刻印為生。在桂林過年後,齊白石收到父親來信,要他去尋找從軍的四弟和長子良元。齊白石先到了梧州,又到廣州,最後得知二人在廣西欽州,又前往欽州,並在欽州好友郭葆生處逗留了一段時間,看了郭葆生收藏的八大山人、徐青藤、金冬心的作品。

第四次遠遊,1907年,齊白石赴郭葆生之約又前往廣西欽州,教郭葆生的如夫人學畫。後又隨郭葆生到肇慶,游端溪,並遊覽了越南的芒街,看到野蕉數百株,便畫了一張《綠天過客圖》,收入《借山圖卷》中。

第五次遠遊,1908年,應好友羅醒吾之邀前往廣州,羅醒吾是同盟會員,齊白石幫忙傳遞秘密文件。在廣州逗留了半年多的時間,依然以賣畫刻印為生。1909年,齊白石前往廣西欽州接四弟和長子回家,歸鄉時經過香港,在香港換乘海輪,到上海,又坐火車去蘇州夜遊虎丘,又至南京,坐江輪歸鄉,路過江西小姑山,在輪中畫《小姑山圖》,收入《借山圖卷》。

齊白石《日出圖》軸 紙本設色 131.8×64.4cm 無年款 中國美術館藏

題款:甲丞先生之雅意。弟齊璜。

鈐印:老蘋(朱文) 齊大(朱文) 阿芝(朱文)

《日出圖》已經無法考證所繪的是洞庭日出,還是海上日出了。在遠遊中,船行於水上,日出帶來的濃烈的色彩變化,必然會給齊白石這位關注自然的畫家帶來心靈上的震撼,並有想畫下它的衝動。但齊白石並不是即時創作,而是在之後憑印象進行的創作,他力圖用中國畫的色彩和水墨表達出日出時水天之間色彩複雜而迷人的變化,這在以往的中國山水畫中可以說是甚少,甚至沒有的。

這不禁讓人想起印象派畫家莫奈的《日出印象》,生於1840年的莫奈,於1872年畫出了阿佛爾港口日出時分光與色的變幻,這種革新的畫法對於當時代表正統的學院派來說是一次藝術的叛逆。

如今把齊白石的《日出圖》和莫奈的《日出印象》放在一起觀看,便會形成一些有趣的想法。幾乎在同一個時代裡面,東方的齊白石和西方的莫奈都深深著迷於大自然中水天之間的色彩變化而畫下了這些作品,他們同樣想要跳脫出傳統的繪畫模式,尋求更直接、更具寫意性的表達,並因此而受到了當時傳統派的排擠和奚落,莫奈的作品被人稱之為「這比毛胚的糊紙還要粗劣!」而齊白石的畫被人說成是「庖人抹灶」。但他們都堅定地堅持著以自己的方法進行創作,並堅信終有一天會被世人所理解和欣賞。同時,他們又有許多不同,顏料、筆觸、畫法、認知的不同。正是東西方藝術的相同與不同,在對比中變得更易驅動人的思考,或許這是藝術帶給我們的價值之一。

齊白石《借山圖之一 》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題款:平淡見奇。衡恪。

鈐印:芝(朱文)

鑒藏印:陳衡恪印(白文)

齊白石《借山圖之二》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鈐印:白石翁(白文)

齊白石《借山圖之四洞庭君山》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鈐印:木居士(白文)

《借山圖卷》是齊白石遠遊歸來之後,整理途中畫稿創作的一套冊頁,齊白石在《白石老人自述》中回憶,原有50多幅,後多有遺失,現存在北京畫院22幅,是非常寶貴的研究齊白石山水創變的資料。

遠遊之前,齊白石的山水主要以《芥子園畫譜》和「四王」山水風格為主,尚沒有形成自己的山水畫風格,8年的五齣五歸之後,齊白石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山水畫語言。與晚清臨摹四王的程式化山水不同,齊白石的《借山圖卷》來自對途中真實山水的寫生稿和印象。與傳統山水繁密的皴擦點染不同,齊白石的《借山圖卷》多以線勾勒,少皴擦,且富有色彩感,他的山水以極簡的構圖顯示出無限的空間感。

齊白石最為珍視這套《借山圖卷》,他1919年定居北京,亦隨身將此冊頁帶到北京,並請好友和當時的文藝界名人題字、題詩、題跋,可見這套《借山圖卷》在他心中的地位。

八百里洞庭,多少文人墨客曾在此吟詠。洞庭湖對於中國人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片湖泊,它承載了歷史和詩意。洞庭君山,娥皇和女英的逝去之地,屈原稱她們為「湘君」,這湖中小島便成為「君山」。齊白石曾在畫作題款中寫過:「十過此湖」,於洞庭的景色,他已經是熟稔於胸中。但第一次過洞庭湖的感動,卻一生難以忘懷,洞庭的水,洞庭的山,洞庭的雲,洞庭的日,洞庭的帆,這些景物時時出現於他的山水之中,以白當水,空即是滿,他筆下的洞庭湖給人更多想像的空間。

齊白石《借山圖之五獨秀山》 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鈐印:白石翁(白文)

齊白石《獨秀峰圖》 紙本設色 軸 75×40.4cm 無年款 中國美術館藏

題款:斗秋仁弟正。兄璜為山水寫照。

鈐印:臣璜之印(白文)瀕生(朱文)

1905年齊白石受好友汪頌年的邀請遠遊桂林,他被桂林山水所傾倒,曾說:「畫山水,到了廣西,才算是開了眼界啦」,桂林的山水處處入畫,給了齊白石許多創作的靈感和啟發,他在桂林小住了半年左右的時間,於1906年初離開桂林,臨行前他畫了一幅《獨秀峰》。遠遊歸來後,他將獨秀峰的景緻畫入了他最珍視的《借山圖卷》中。

在後來的創作中,他又將《借山圖》中橫幅的構圖,變為適合豎軸的豎式的構圖。從此桂林山水的面貌時常出現在他的畫作中,獨立的好像饅頭一樣的小山便來自於他對桂林山水的印象。

齊白石《桂林山》紙本水墨 軸 86.2×43.1cm 1924年 北京故宮博物館藏

齊白石山水的創作從實景開始,與晚清文人摹仿「四王」的程式化風格的格調相去甚遠。他曾在《桂林山》的畫作中題款:「逢人恥說荊關,宗派誇能卻汗顏。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熟桂林山。」可見,他對桂林山水的喜愛之情。齊白石將眼中所見的山水,轉變為心中的山水,又化為筆墨的山水。從複雜的皴擦點染中突破出來,用他自己的線條表現山水景緻,可謂富有勇氣。

1903年,夏午詒要進京謀求差事,齊白石同好友夏午詒一家,一起動身從西安前往北京,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回憶道:「路過華陰縣,登上了萬歲樓,面對華山,看個盡興。一路桃花,長達數十里,風景之美,真實生平所僅見。到晚晌,畫了一幅《華山圖》。華山山勢陡立,看去真是刀削一樣。」

齊白石《借山圖之十三華岳三峰》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鈐印:白石翁(白文)

齊白石《華山圖團扇》 扇面 無年款 遼寧省博物館藏

題款:看山須上最高樓,勝地曾經且莫愁。碑後火殘存五嶽,樹名人識過青牛。日晴合掌輸山色,雲近黃河學水流。歸卧南衡對圖畫,刊文還笑夢中游。沁公夫子大人教,門下齊璜。

鈐印:臣璜之印(朱文)

鑒藏印:沁園心賞(白文)

《華山圖》團扇要早於《借山圖之華岳三峰》,這兩張對比觀看,便能清晰地看出齊白石山水風格的轉變。《華山圖》團扇採用的依然是傳統的程式化的描繪風格,力圖具象地還原華岳三峰的挺拔姿態。而《借山圖》中的華岳三峰,已經抽象成為三個墨塊,雲霧抽象為線條,可謂極簡。

從1902年到1909年經歷了遠遊歸來的齊白石,用了七年的時間重新塑造了新的山水畫風格,對山水有了創新的認知和實驗,強調了自我風格,強調了印象而非完全的真實,這也成為他日後山水畫創作的一大特點,這些變化在當時的時代是大膽而前衛的。

小孤山,又名小姑山,位於安徽省宿松縣城東南方的長江中的獨立山峰。周圍1里,海拔78米,以奇、險、獨、孤而著稱。從不同方向觀看形態各異,「東看太師椅、南望一支筆、西觀似懸鐘、北眺嘯天龍」,為其最形象的描寫。

1903年,齊白石第一次遠遊期間,於陰曆6月27日途經安徽小孤山,他在《癸卯日記》中記道:「午刻,畫《小姑山圖三》,一從後遠望而畫之,一近側畫之,一從船上返望其正面畫之。船行六十餘里,回望小姑山,副山千疊。再畫圖一。即得自題《小姑山圖》。」在1909年的寄園日記中他又寫道:「余癸卯由京師還家,畫小姑山側面圖。丁未由東粵歸,畫前面圖。今再游粵東,畫此背面圖。」

一座小姑山,齊白石前後畫過數次寫生稿,他在遠遊中多是以這樣的方式記錄所見到的山水景觀,日後再根據寫生稿和心中存有的印象進行創作。

齊白石《借山圖之十八小姑山》紙本設色 鏡芯 30×48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鈐印:阿芝(朱文)

1917年,由於湖南境內連年兵亂,土匪蜂起,齊白石只能第二次北上進京,他住在好友郭葆生家中,後又搬到法源寺居住,為了生計在琉璃廠賣畫刻印為生。他和陳師曾的緣分便從琉璃廠開始。

陳師曾曾被梁啟超稱為「現代美術界,可稱第一人」。他家世顯赫,祖父陳寶箴曾任湖南巡撫,支持維新運動,在湖南施行新政,對近現代的湖南有深遠影響。父親陳三立為清末同光體詩派的領袖人物,維新四公子之一,「七七事變」後憤然絕食而死。陳師曾在這樣的家庭中耳濡目染,後又赴日留學,讓他具有了更開闊的視野。他在琉璃廠看到齊白石的印章後,特意到法源寺找到齊白石,二人相談甚歡,成為莫逆之交。

齊白石把一直珍藏在身邊的《借山圖卷》拿給陳師曾觀看,陳師在題詩中寫道:「曩於刻印知齊君,今復見畫如篆文。束紙叢蠶寫行腳,腳底山川生亂雲。齊君印工而畫拙,皆有妙處難區分。但恐世人不識畫,能似不能非所聞。正如論書喜姿媚,無怪退之譏右軍。畫吾自畫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

從此詩中可見陳師曾對《借山圖卷》的喜愛之情,尤其他所談到的「能似不能非所聞」,更是齊白石藝術的核心部分,齊白石的山水雖然不被時人所理解,但陳師曾是理解的,是欣賞的,是看重的,這份肯定給予了當時迷茫的齊白石以溫暖和鼓勵。

▌卅年刪盡雷同法——變法

遠遊歸來的齊白石,本想在家鄉的田園山水之間度過餘生,但時勢混亂軍閥混戰,家鄉雖好已難久留。1919年57歲的齊白石終於下定決心北上,到北京做一名北漂。北漂是辛苦而寂寞的,在琉璃廠掛單賣畫,卻生意冷清,他彼時摹仿的八大山人的格調並不被人所看重,無奈之下卻激發了齊白石的鬥志,決心「衰年變法」,這成為齊白石人生的又一次重要轉折。

變法期間,他的筆墨向大寫意的方向發展,在花鳥畫中取得了成功。最不被人重視的山水,也在此時趨於成熟。遠遊歸來所做的《借山圖卷》,主要以橫幅的構圖為主,此時齊白石以《借山圖卷》為藍本進行再次創作,變為了豎向的構圖,他保留了《借山圖卷》中所創造的至簡的風格,筆墨更加老辣肯定,同時更注重對於對畫面的布置安排。

齊白石《四季屏之三山水·秋》紙本設色 軸 132×32cm 1919年 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藏

題款:老萍。

鈐印:齊大(朱文)齊人(朱文)

▌岳雨湘煙夢往還——思鄉

1919年定居北京之後,齊白石不再遠遊,此時的心境也發生了改變,山水畫成為對以往旅途回憶和思念家鄉的表達。一方面在《借山圖》的基礎上,對旅途回憶進行再次印象式的創造,一方面出現了「萬竹山居」「桃花源」等主題,逐漸進入「心中山水」的狀態,表達心境。

這時期他的山水畫幅面變大,構圖比之前趨於繁密,近景、中景、遠景皆備。同時他的筆墨也出現了具有自我風格的程式化的傾向,圓圓的饅頭山、富有金石氣的披麻皴、方折形的線條等。此時的齊白石於花鳥水族已經有名,唯獨山水畫知音甚少,他在《白石詩草》中曾寫道:「余畫山水,時流誹之,使余幾絕筆。」

可見當時他的山水畫並不被北京畫壇的主流派所接受,被認為是「野狐禪」「庖人抹灶」,為了生計他創作的山水畫作品很少,但他並未停止山水畫的創作,依然堅定地用自己的方式來創作山水,常常畫給懂得他山水畫的知己好友。或許,我們從他的山水之中,更能夠體會齊白石當時的心境。

齊白石《白石草堂圖》軸 紙本設色 99.3cm×33cm 無年款 故宮博物院藏

題款:白石草堂圖。此圖百劫之餘夢中所見之景物也,因畫藏之。白石山翁並記。林密山深好隱居,牛羊常過草都無。昨宵與客還家去,猶指吾廬好讀書。此詩真夢中語也。顯庭仁兄正。白石山翁又題。

鈐印:阿芝(朱文) 老白(白文) 木居士(白文)

齊白石是個懷舊思鄉的人,如果不是因為生於亂世,家鄉遭遇匪亂,生命堪憂,他也許不會北上做一名北漂,而是會選擇終老於湖南湘潭老家。定居北京之後,雖也有機會回到故鄉,探望親人,但更多的只能扶夢還鄉,就如畫中題款所說:「百劫之餘夢中所見之景物也」。扶夢歸鄉,是齊白石無法釋懷的鄉愁,在他晚年的山水畫中,思鄉成為了主要的主題。

在夢中,白石草屋還是那麼寧靜,隱於山谷密林中,是個可以讀書的好地方。在夢中,白石草屋還可以沒於一片竹林中,屋前是一片池塘,靜謐而和諧。繪畫在此時,成為齊白石圓夢的方法和手段,他畫的也許不只是山水,是鄉愁,也是夢。

齊白石《萬竹山居》軸 紙本設色 102.5×49.5cm 無年款 北京畫院藏

題款:萬竹山居。借山吟館主者齊璜。

鈐印:齊大(白文)

《萬竹山居》也是一件憶舊之作,為我們勾勒了文人理想的鄉間隱居生活,既包含著齊白石對家鄉的回憶,也是齊白石的烏托邦。

齊白石《教子圖》紙本墨筆 軸 136.8×33.4cm 1934年 中國美術館藏

題款:門人羅生祥止小時乃邱太夫人教讀,稍違教必令跪而責之。當時祥止能解,怪其嚴。今太夫人逝矣,祥止追憶往事,且言且泣,求余畫憶母圖以紀母恩。余亦有感焉,圖成並題二絕句。願子成龍自古今,此心不獨老夫人。世間養育人人有,難得從嚴母外恩。當年卻怪非慈母,今日方知泣憶親。我亦爺娘千載逝,因君圖畫更傷心。甲戌冬十一月二十二日,酒闌客去之醉腕也。時居故都西城之西太平橋外,白石山翁齊璜。

鈐印:木人(朱文)阿芝(朱文)老齊(朱文) 悔烏堂(朱文)風前月下清吟(朱文)

《教子圖》是齊白石的門人羅止祥請齊白石所畫,為了紀念自己故去的母親。齊白石在近景中畫林中小屋一間,一婦人執杖,似在斥責面前所跪之兒童,遠處煙波浩渺。圖中婦人應為羅止祥母親,兒童應是羅止祥。齊白石為何要在教子圖中描繪浩蕩的江水呢?已經不為所知,但這種表達方式,卻令人回味。

齊白石又在題款中談到世間養育兒女的辛苦,想起自己的父母皆已故去,悲傷之情難以自禁。齊白石一生對於親情都頗為深情,因而才會刻「悔烏堂」印章,以表示當年無法在父母身邊盡孝道的遺憾,而此圖所用印章便有「悔烏堂」,應是齊白石有意為之。

齊白石《超覽樓禊集圖卷》紙本設色 手卷 36.1×132.4cm 故宮博物院藏

1911年清明節後,齊白石的老師王闓運召集友人,在軍機大臣翟子玖家的超覽樓,宴飲、賞海棠和櫻花,齊白石也參加了這次聚會,當時翟子玖的兒子翟兌之年二十歲,作為王闓運的門生,也在宴會中。席間,王闓運讓齊白石畫一幅《超覽樓禊集圖》,齊白石應允了,但因為不久就回家了,此圖一直沒有畫成。1938年,翟兌之在北京找到齊白石,重提畫《超覽樓禊集圖》一事,齊白石便為他補畫此圖,了卻了齊白石的一樁心愿。

齊白石應該是按照印象中的實景來創作的此圖,江畔閣樓上一群文人雅士正在觀賞樓外的一株櫻花,櫻花的花朵一直開到窗前。中間右邊老者模樣的應該就是王闓運,左邊的可能是翟子玖,其他人同在歪頭觀賞花樹,也許在醞釀詩情。遠景山氣青緲,是齊白石一直喜歡的簡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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