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金阿姨遭遇的那些尷尬事兒
文/讀紅塵
【作者簡介】讀紅塵，四川綿陽人。喜歡讀書和隨心塗鴉，用文字書寫生活放飛心情。在文學的土地上躑躅而行吸取學習，相信心的荒原有文字的滋養才會駐守一片綠洲。有多篇作品發表於不同的網路平台。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
金阿姨老兩口省吃儉用，幫助兒子在大城市裡買了一套三居室大房子。兒子瑞祥也不辜負他們的期望，在一知名的外企謀職，而且干到了科長的位置，還娶了個大城市的兒媳婦。如今孫女已經上小學了，都沒有讓她操過心。
事實是想操心也輪不到她。兒子解釋說，反正丈母娘退休在家也沒有事，由她帶好啦。其實金阿姨心裡明鏡似的，要她帶孫女，兒媳婦是一百個不放心。記得孫女兩歲那年回老家過年，興高采烈玩耍的孫女跑到廚房，看到奶奶端一屜冒著熱氣香噴噴的饃，拍著小手直嚷：「好香的饃，奶奶，我要吃，我要吃嘛！」
金阿姨連連答應：「乖孫女，奶奶這就給你拿，啊。」
小傢伙捧著饃跑到媽媽身邊：「媽媽，奶奶蒸的饃好香。」
不想媳婦一巴掌拍掉孩子手裡的饃：「你個小饞嘴，沒洗手就拿東西吃呀！」又轉向責怪她，「媽，吃東西前要洗手，你這樣會把孩子教壞的。」聽著孫女的哇哇哭聲和媳婦的數落，金阿姨尷尬不已。
後來老伴去世了。兒子媳婦再三央求她過去一起過，免得他們在那邊上班也不安心。金阿姨就鎖了自己的兩間瓦房搬到城裡來了。
二
剛開始她覺得蠻開心的，兒子媳婦每個禮拜都帶她出去逛，幾乎走遍了這座城市。後來她厭煩了，大街小巷的人多得像螞蟻，車堵得心裡發慌，過街道和馬路都提心弔膽像攆賊似的；偌大的商場走得你腿發腫，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人頭暈目眩。
最要命的是坐電梯。
那天，媳婦到商場去給她買衣服。試好了媳婦便去一樓開票，要她在二樓電梯口等。她便在附近轉悠起來，不想商場像迷宮一樣，她找不到電梯那個位置了。媳婦給她電話，要她找櫃檯的導購領她到電梯口，媳婦在一樓電梯等她。漂亮的導購姑娘熱情的把她指引到電梯跟前，看見媳婦在下面向她招手。
亭亭玉立的迎賓禮貌的說：「小心，阿姨。」金阿姨有些心虛，看那電梯像一根履帶似的向前滾動，生怕一腳踩不穩就……她抬起左腳試了試，不行；她又抬起右腳，還是不行。不知道把腳擱哪裡，儘管媳婦再三教過她，但看到不斷向前滾動的電梯，她的眼先花了，頭也暈了。她轉頭問：「姑娘，樓梯在哪裡？」姑娘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笑著說：「等一下，有顧客我就請他們帶您下去。」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恐懼電梯。」媳婦已經從另一邊上來了。金阿姨尷尬的笑笑：「老了，不中用啰。」
想想自己好歹任了二十多年的村婦女主任，在村裡也是相噹噹的人物吧。哎，進城來竟如此的丟人現眼！
從那以後，金阿姨不去逛商場了，她說，懶得去添那個堵遭那個洋罪。
三
媳婦出門前總要叮嚀她：「媽，在家也一定要鎖門，城裡比不得鄉下。不給陌生人開門，啊！」金阿姨聽這話好熟悉，那天，鄰居的媽媽出門前，對在家的小學生兒子也是如此這般囑咐的。她就在想，這城裡人真奇怪，門挨門的都很難打照面，一道門就把大家擱在外面，鄰居都成了陌生人。哪像鄉下，鄰居間比親戚還親。不是有那句：「遠親不如近鄰」嘛。
同樓的鄰居有四戶人家，兩戶住的小年輕，基本看不到人影。對門住著一位大媽，剛來那陣兒子媳婦專門把她們安排認識。大媽比金阿姨年長几歲，但看起來就年輕多了，她要金阿姨喊她伍姐。伍姐的老伴也去世了，唯一的女兒結婚在另一座城市，很難得回來一趟。
金阿姨呆在家裡，就常常想到伍姐，想和她聊天，畢竟她們有共同的遭遇，就會有共同的語言。她總是有意無意的打開門瞅對面，但十有八九都會讓她失望。金阿姨很忙，每天都行色匆匆。跳舞、上老年大學、旅遊、聚會，家裡很難見到她的人影。
一天，金阿姨正在家裡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電視，突然有人敲門。她警惕的問：「誰呀？」「是我，伍姐。」「哦，來啦，來啦！」金阿姨喜出望外，打開門，熱情的邀請伍姐進屋坐坐。
伍姐沒有客氣，跟她走進屋來。伍姐中等個頭，身子挺拔，棕色微卷的短髮，顯得既精神又高挑。她說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坐坐，她很熱情也善解人意。同病相憐的境遇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她們聊得很投機，聊到傷心處還同時抹起眼淚來。
突然伍姐的手機響了，對方用微信視頻，顯然那邊非常熱鬧，有好幾個女人的聲音給她打招呼，立刻改變了伍姐的情緒，她們互相調侃對方是「妖精」，然後爆發出爽朗的笑聲。金阿姨看他們那高興勁兒，也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來。
伍姐說，明天她們幾個姐妹兒相邀去附近新建的農家樂，邀她一起去玩。金阿姨拗不過伍姐的熱情就答應與兒子媳婦商量商量。兒子媳婦當然一百個願意。
次日一早，滿面春風的伍姐便來敲金阿姨的門，熱情的給金阿姨做了一番打扮。就一起出門了。
伍姐把金阿姨介紹給她的姐妹。看她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雖然都比她年長，但相形之下她卻蒼老許多。她們在一步三景的農家樂擺PS拍照，笑容比花兒還美。她自慚形穢地退到角落裡。
為了緩解尷尬，她乾脆自告奮勇的當起了志願者，任了多年村婦女主任，她還有這個底氣。給她們提包，抱衣服，遞道具。後來伍姐硬拉上她去拍合影，對著鏡頭她手腳無措，木偶一般聽人擺布。拍照的姐姐柔聲說：「不要緊張，笑，笑一下。」她使勁扯了扯嘴角，後來看那照片笑得比哭還難看。
從此，她總是躲著伍姐。
四
兒子勸母親不要總是坐在家裡，早晚下樓去小區溜達溜達，對身體有好處。金阿姨覺得兒子說的話有道理。
走在小區的林蔭道上，看綠樹蔥蘢如蓋，小鳥啾啾翻飛鳴唱，小橋流水淙淙，水裡五顏六色的魚兒悠然自得的游來游去，撫摸綠茵茵的草坪像綢緞般的柔軟。金阿姨的心情特別舒暢。
過了些日子，她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了。被園藝工人修剪得像綠毯似的草地上，總會有一些彎彎曲曲的小徑，而且這邊堵上，那邊又開闢出一條新的小路。儘管草地上有各種提示牌子，比如「腳下留情」、「不要踩我」等等。金阿姨納悶：我都認識那些字，難道他們不認識嗎？她親眼看見一個道貌岸然的男子，毫不猶豫的踏上綠草地。她叫了聲：「同志……」那人朝她白了一眼，揚了揚新髮型走了。
還有一次，看見一個女子肆無忌憚的踩那草坪上，她朝女子指了指提示牌，女子絕頂聰明馬上懂了。轉頭笑盈盈的說：「阿姨，你原來當過幹部吧？」金阿姨有些小激動：「你怎麼知道？」那女子說：「像是幹部癮沒過足呢。」原來是在揶揄她。她不懂了：難道是自己錯了？
還有更糟糕的事，草地上時不時見到狗拉的便便，碧玉般的綠草地堆上狗屎，簡直大煞了風景。她不懂，為啥城裡人那麼的鐘愛狗狗。
金阿姨的職業病又犯了。她覺得那些狗便便簡直玷污了美麗的草地，玷污了小區的風景。於是她出門時手裡就拿了些小塑料袋，見到有便便，她就撿到垃圾桶裡面去。
那一天，她正彎腰在草地上撿便便，保安走過來說：「阿姨，出來遛狗的時候要栓繩子的啊！尤其是大狗狗。」她直起腰來，發現一隻金毛在她身後的草地上正暢快淋漓的排泄，地上壘起好大一堆便便。她左右環顧無人，看來保安是對她說的。她正疑惑金毛無人看管，忽聽一聲呼哨，金毛便向單元門衝去，一個年輕小夥子抱住了金毛。
小夥子是放金毛出來排便的，他們把她當成了清潔工人了吧？金阿姨嘆道：「我這算做的哪門子事啊！」
金阿姨再不願意下樓了。後來，她堅持要回老家。她覺得那兩間瓦房才是她真正的家。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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