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中心的城市遷移與藝術市場的發展進程

談到藝術品二級拍賣市場，不免提及蘇富比和佳士得兩大拍行，但是我們要注意的是，這兩大拍行一直在不停的拓展他們的全球版圖，在不同的城市建立其拍賣行，即所謂的拍賣中心的城市轉移。這也客觀反映出藝術市場中心的變化。今天我們就來看看全球範圍內拍賣行是如何進行城市遷移的，在選擇時，會有哪些必然的考慮？

從歐洲轉向亞洲市場

歐洲是西方藝術的搖籃，也是藝術拍賣中心的發源地。拍賣作為一種行業最初在世界上出現是在1744年3月初英國倫敦 的「科芬園 」，由一位叫山米爾·貝克的書商舉辦的書籍拍賣會。自此，世界上最古老的拍賣行——蘇富比誕生了。緊接著，在1766年，佳士得的創始人詹姆士?佳士得在英國倫敦進行了首次拍賣。倫敦成為首個重要的藝術拍賣中心。而後，隨著藝術中心轉向美國，以及美國全球強國地位的建立，以致美國在經濟和藝術方面都快速發展，其中具有良好金融環境的紐約成為重要的藝術拍賣中心。

▲蘇富比首次拍賣會在當時倫敦河岸街的雅息特交易所舉行

隨著時代的發展，亞洲藏家開始在拍賣會上表現的越發活躍，同時亞洲藏品對各國藏家的吸引力也在與日俱增，拍賣中心逐漸轉向亞洲，香港便成為了亞洲拍賣的領航者。

在香港蘇富比今年春季公布的《當代藝術亞洲市場報告》中，透露了亞洲藝術市場的最新趨勢，順帶提及全球範圍內的蘇富比拍場上亞洲藏家的耀眼表現。

據報告數據顯示，香港蘇富比當代藝術部門在2018上半年共取得5.658億港元的總成交額，較前幾個季度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其中，各大拍賣行以及畫廊競相布局香港的西方現當代藝術部分表現強勢，收穫2.049億港元，市場佔有率達52%，為亞洲區國際拍賣行之首（佳士得佔36%）。這與近年來蘇富比積極開拓亞洲的西方藝術市場不無關係，尤其近幾年西方當代藝術來勢洶湧，全球藝術市場的目光都正在轉向亞洲。同時在亞洲當代藝術部分，蘇富比特別提到了中、日、韓東亞三國藝術的成長。比如日韓藝術在2018年上半年市場曝光度顯著提高，如草間彌生、白髮一雄、朴棲甫、上前智佑均在蘇富比晚拍中表現卓越。

▲香港蘇富比2018年春拍晚拍現場

在瑞銀藝術諮詢服務中心主管Patricia Amberg也認為，很多中國藏家對西方當代和現代藝術的興趣日益濃厚，同時歐美市場對中國瓷器、字畫等傳統藝術品的拍賣也不斷增加，「中國藏家已經取代美國藏家成為西方藝術市場最大的客戶」。

此外，近年來網上藝術品拍賣也風生水起。佳士得亞洲總裁魏蔚透露，佳士得早在2010年左右就推出了網上藝術品拍賣，雖然目前線上成交佔比貢獻約不到10%，但由於亞洲客戶對網拍的需求旺盛，去年佳士得網拍成交額同比增長104%。以藝術品拍賣而言，中國已然成為全球最大藝術品拍賣市場。

高價拍品集中的背後原因

但是藝術拍賣中心轉向亞洲，轉向中國，並不意味著最高價也出現在亞洲。相反的是，最高價藝術品大多出現在紐約，拍賣高價的不是在蘇富比，就是在佳士得。為什麼那麼多高價的藝術品在紐約產生？為什麼都是在有兩百多年歷史的老拍賣行？

在藝術品市場上，有人從經濟學上進行了研究，發現藝術品市場不符合一價定律。什麼叫一價定律？同樣一件商品，質量是一樣的，用同樣的貨幣表示在世界各地的價格應該是一樣的，如果不一樣就會出現套利，套利的最後結果，就是最後價格趨同。當然這個前提其實有一個非常嚴格的假設，這個假設不考慮運輸成本、不考慮關稅。你會發現同樣一件藝術品，在墨西哥城拍，還是在紐約拍，價格會出現很大的差異。而且一定是紐約的價格高。所以我們可以看到為什麼藝術品基金，經常在經濟比較不夠發達的地方買藝術品，然後到紐約去賣，這就是裡面的規律。

▲紐約佳士得2018年春拍現場

那麼為什麼藝術品最高價的拍賣大多出現在紐約？而且我們發現基本上都出現在最近十年。這和次貸危機以後全球範圍內的寬鬆的貨幣政策有關。就是貨幣流動性非常高，貨幣一直在追逐高利潤的資產，錢往哪兒走？一定是往收益高的地方走。其實最近十年，是整個藝術品高價產生的年份。為什麼會在紐約？我們說紐約是全世界富人最多的地方，同樣美國的金融制度，這種錢的進出和它的金融服務優勢，也造就了紐約是資金和富人最多的地方。

第二個問題，為什麼是在蘇富比或者佳士得？因為蘇富比和佳士得有非常龐大的藏家隊伍，且有兩百多年的積累的專業服務經驗和買賣渠道、客戶資源等。所以為什麼它的價格能那麼高，而一般的拍賣行是做不到的。我們經常講到安思遠的例子。安思遠是猶太人，他特別喜歡中國的古典傢具，包括明清時代的畫，他收了很多中國的東西，後來他去世了委託給拍賣行拍賣。佳士得瞄準中國市場，在中國做預展，做宣傳，和藏家去溝通。到了要做安思遠專場拍賣的時候，中國人包機飛往紐約，差不多是20個號牌競爭一件拍品，以至於賣得價格特別高。

▲安思遠收集的《淳化閣帖》

那麼問題又來了，國內也有很多拍賣行，為什麼國人還是更願意遠渡海外「淘貨」呢？因為再有錢的人，也不願意說花30萬買一個3萬的東西。並且藝術品的專業門檻很高的，大部分喜歡藝術品的人未必能看懂，而國內相對來講，拍賣行各種曝光的事件，如拍假、假拍等，也讓這些潛在購買者不放心。而為什麼安思遠這一場有40%在國內拍賣場人從來沒有舉過牌的人到那兒就舉牌呢？因為他們覺得安思遠都能夠看得上的拍賣行肯定沒有問題。

另外拍賣行的市場推廣工作也做得很好，例如佳士得把整個安思遠的房間恢復到生前的狀態，讓中國的買家進去看，而且還縈繞著安思遠關於藝術品的名言佳句等。這實際上擊中了買家感情上的軟肋。這就是蘇富比和佳士得這種老牌的拍賣行這種專業的營銷，而一般的拍賣行沒有這種積累。

▲安思遠的房間

所以一般好的藝術品都出現在紐約，而且都出現在佳士得和蘇富比，這是我們看到的全球市場的特點。

國際藝術品中心

和時尚中心、金融中心高度統一

除了上面的特點之外，還可以看到，藝術品的中心往往和時尚中心、金融中心是高度統一的。

為什麼？從兩個方面來看藝術品市場的狀況，一是從全球來看；二是從中國市場來看。藝術品市場集中度高，首先是區域的集中度高，第二，拍賣行的集中度也很明顯。從全球來看，紐約、倫敦、北京、香港這四個城市佔據了全球藝術品市場超過80%的份額，其他地方佔比不到20%的市場份額。

紐約是全球最大的金融中心，倫敦是全球第二大金融中心，北京和香港是屬於亞太地區非常活躍的新興的金融市場。但是從倫敦到整個的歐洲大陸，如果你關注他們的藝術品市場，你會感覺到和國內完全不同的氛圍。仔細觀察最近兩年全球各地的藝術博覽會，從紐約、倫敦，到荷蘭，再到整個歐洲大陸，我們最直觀的感受是和中國香港、北京、上海等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歐洲的博覽會，男士全都是西裝革履，而女士全部是非常莊重的禮服。去藝術展，是去參加一個正式活動，就像他們去聽古典音樂會一樣，所有人都是盛裝出席。但是另外一個方面，可能由於古董也是歐洲藝博現場的一部分，迎面而來的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人，就是老人或者中老年的人比較多。

▲歐洲藝術品博覽會現場

歐洲當地博覽會的組織者們認為歐洲的藝術品市場基本上飽和了，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但當我們走到香港的巴塞爾，或者北京、上海的藝展中心，如上海西岸藝術博覽會，則會發現它們更年輕，充滿了未知的挑戰性。

在國內香港、北京、上海的藝術博覽會上，迎面而來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80後、90後等。例如北京，年輕人基本佔到藝術品80%的市場份額。

▲西岸藝博會現場

這種年輕的活力正是一個城市時尚度的體現。年輕人作為社會前進的主要推動力，只要是他們集中的地方，一定是屬於潮流的前端地帶。無論是倫敦、紐約、北京還是香港，他們都是一個國家的重要的金融城市、時尚之都。而在這兩者結合的城市，極其容易產生藝術。因為藝術本身是不斷變化發展的，它需要新鮮血液。同時藝術創作離不來巨大的經濟支持，藝術欣賞本身也是一種高雅的社會行為，只有在物質條件豐富的區域，才能作為人們的精神食糧而長期存活。

藝術品拍賣中心城市的內在機制

在金融、藝術、時尚三者統一的前提下，一個城市成為全球的拍賣中心或者藝術品中心，一定還有其的內在機制和道理。在此，以香港為例進行深入案例分析。

▲2018香港巴塞爾宣傳圖

中國香港，是離內地最近的境外藝術品市場，文化氛圍和商業氛圍都很成熟，商業效率在全世界名列前茅，而且舊時已有很多眼光獨到、收藏豐富的收藏家 群體。拍賣行業兩大霸主蘇富比、佳士得都將亞洲區總部設立於此。在拍賣方面，香港堪稱是中國藝術品拍賣的領航者。

隨著瑞士「自由港」飽和及亞洲藝術品買家崛起，香港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令其「近水樓台先得月」，香港是天然的交通樞紐和藝術品交易平台，香港交通極為便利，在兩三小時的飛行距離內可以到達亞洲任何一個主要城市，地理優勢使得香港自然成為了亞洲的藝術品交易中心。

中立的稅收制度和「自由港」是香港的獨特優勢。香港的金融行業十分發達，港幣可以自由兌換，這對於藝術品買賣雙方非常重要，此外，香港作為「自由港」，藝術品進出均無需收取保證金，針對賣家徵收的承銷稅（consignment tax）也只是內地的六分之一，交易成本在全球是最低的。香港也無銷售稅，這對亞洲藏家十分具有吸引力。比如，在紐約如果買方將所購入的藝術品運送至美國境外，買家需繳付紐約州銷售稅8.875%。如果該藝術品購自一家紐約畫廊，並由該畫廊（即賣方）負責運送至香港，買家便不需繳付有關的銷售稅。

此外，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該地富豪雲集，很多人都熱衷藝術品收藏和投資。香港擁有約1000家畫廊，對精細藝術品的倉儲、運輸和安裝等專業服務達到國際水準。而且中國香港本土的當代藝術也快速發展，每年都會舉辦各種國際大展，包括當代藝術展 、古董展，整個藝術品市場風生水起，為香港地區的藝術氛圍增添更多的吸引力。而他們吸引的不僅僅是內地買家，還有本地和中國台灣地區的買家，甚至還輻射到東南亞和歐美國家。

再說紐約，它的良好金融環境；倫敦有成熟的商業傳統和機制；北京是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心；上海處在中國經濟和藝術創新的前沿等等。從這些眾多的拍賣中心的特點可以看出，每個城市成為藝術中心一定有它背後的邏輯和特點。而這個特點還是在綜合所有合格條件的基礎上所獨一無二的存在。

結語

拍賣中心的逐次轉移並不代表著舊有的拍賣中心已成過去式，相反的，拍賣中心的轉移代表的是藝術版圖在全世界範圍內的拓展。而在拓展過程中，只有少數城市在綜合所有優質條件和自身特點的基礎上，發展成為世界版圖的核心拍賣中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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