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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中心的變化歷史,深度解析互聯網與軍事的前世今生

數據中心通常是一個大型倉庫,裡面的伺服器和其它聯網的計算機設備保存著互聯網上的大部分數據,這些設備也為雲計算(一種允許用戶上傳、下線計算任務的分散式資源系統)提供必須的算力。

可以料想,數據中心會產生大量的熱量,其能量使用密度超過一棟普通辦公大樓百倍以上。僅空調一項的花費就十分驚人,但若沒有每時每刻的氣候控制系統,設備架在幾分鐘內就會嚴重過熱。

Facebook在俄勒岡州Prineville的設備都很新,建造時使用的是無冷水空調系統,它承諾通過使用外部空氣會比傳統的冷卻系統更節能。

據Facebook官方報告:無冷水空調系統的冷通道供應溫度超過80°F,相對濕度超過95%時,數據中心內部署的開放式計算伺服器對這些極端變化做出反應。由於電源設備故障,大量伺服器被重新啟動,很少有伺服器自動關閉。

數據中心在設計上是冷通道、熱通道交替排列的,冷通道作為工作人員進入點,熱通道用於風扇排氣。上述報告中描述的「極端變化」是由熱通道中的高溫、低濕度空氣進入濕式蒸發冷卻系統,意外地激發反饋迴路而引起的。當這些空氣回到冷通道內的伺服器時,就會冷凝。然後Facebook的雲服務就徹底被雲雨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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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ikh接著說:「幾分鐘之內,你就會聽到那些超精簡伺服器進水後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雲的形成(以及隨後的伺服器故障)有多種原因,facebook隨後修改了官方指南,以保證更低的室內濕度,並建議在 所有電源周圍安裝橡膠密封,確保面對任何天氣系統都能防水。但是,數據中心的濕度管理一直是個難題,要讓Facebook對數據中心使用外部空氣帶來的不斷增加的複雜性進行全面監督似乎不太可能。

這一天氣事件是由於使用了一種新型的冷卻系統(無冷水系統),它打破了伺服器場所的密封。突然之間大樓沒有與外部環境 隔開,而是與當地氣候交換空氣、進行呼吸。Prineville的設施完備,包括進氣和排風口,這使它有了一些獨特的孔隙度。

在2011年,它可能不是第一個以這種方式與外界聯繫在一起的數據中心(冷凍機是新的,但並非聞所未聞),但它是與外界連通的數據中心中體積最為龐大的。幾乎可以肯定它是唯一一個通過外部濕度複製當地天氣模式的中心,也許它也是第一個設立在如此惡劣的地理條件下的數據中心。

當然,沒有一個數據中心是完全與當地隔絕的。Prineville的工廠也與當地電網相連,Prineville當地人駕車去工作然後停車,這些都會被監控拍下來,從谷歌地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Prineville的數據中心。

但是每個數據中心都是無處不在的,其提供的數據無論來源於哪裡都可以超越地域限制極速傳遞到世界各地。那些構成我們的網站、電子郵件存儲、個人照片 的信息,以及那些用於生成地圖路徑、朋友請求、預測文本 的算力,都來自數據中心,我們絲毫都感覺不到這些來自於Prineville、瑞士或Faroe群島,這些數據和算力似乎此時此刻就在我們身邊,甚至可以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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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從衛星上拍到的Prineville數據中心

在《非常所:超現代人類學入門(Non-Places: Introduction to an Anthropology of Supermodernity)》中,Marc Augé將「非場所」描述為超現代、以過剩的質量為基礎的存在。「非常所」沒有歷史,而是專為通行而建造(例如:購物中心、高速公路和機場)。

它們是抽象的資本、運輸以及交易的場所。儘管數據中心一般不允許人類交通,如果我們把通過它們的信息看作是交通,它可能是最終的「非場所」,甚至是口語所說的「信息高速公路」都已指出這一點。這些地方沒有把自己拴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作為任何地方的標誌或象徵存在。

因此,雨雲的問題(以及它通過短暫摧毀Facebook設備機架帶給人的驚訝),既是一個工程問題,也是一個心理問題;就像由兩個相反的天氣鋒形成的雷雨一樣,Prineville外部空氣的物理性與內部空間的無限性形成了一個不可能的非歐幾何交叉點。

儘管暴雨是可以預測的,(數據中心的氣候控制是一個經過充分研究的問題,Facebook雇有專門研究這個問題的工程師),但沒人在Facebook看到雲層的出現。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雨雲正是「距離策略」帶來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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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伺服器位於農村。 例如,Prineville是位於俄勒岡州死亡中心的僅有約10,000人口的小鎮。 其它的美利堅合眾國數據中心甚至更偏遠,選擇猶他州、愛達荷州和內華達州的沙漠地帶。

這部分原因是可獲得廉價的土地、降低能源成本以及享受在其它社區無法享受到的稅收優惠,優惠項目涵蓋製造、採礦、伐木等藍領行業。

然而,還有另一個更微妙的原因,那就是距離很遠,這使得數據中心遠離公眾視野。數據中心是巨大的結構,單個建築有時覆蓋110萬平方英尺。它們比小城市消耗更多的能源(Prineville同樣是蘋果設施的所在地,也無法支持當前電網的進一步發展)。

此外,大部分能源消耗都是由煤炭公司產生的,甚至是「綠色公司」通常也會購買碳排放抵消信用額,而不是投資於24/7太陽能或風能所需的儲能設施。

對於一個放眼未來的行業,你實在無法將它和龐大的伺服器佔地和高昂的環境成本聯繫起來——這些可都是工業革命的遺留。相反,對於在線存儲來說,互聯網的繁榮描述了一個短暫的、光彩照人的地方,這既不需要工作,也不需要煤炭,也不需要美景來美化自己,這應該是一朵雲。

以此為前提就允許互聯網作為「非常所」存在,雖然物理上存在,但是在概念上不受物理定律的約束,它不需要耗能也不需要做功。它還從類似的工業歷史中解放了「網路」的概念。因為每個伺服器農場最需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東西,不是豐富的電力、空間和稅收減免政策,而是連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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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構架

還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使得Prineville成為Facebook構建數據中心的理想地點。1911年,鐵路將俄勒岡州中部的鄉村城鎮連接起來,那時候Prineville這個地方几乎已經快被人們遺忘。鐵路幹線從Dalles地區向南繞過了Prineville(在1911年,這一舉動對一個城鎮來說就是死刑判決,如同在2018年修建新的洲際公路繞過老商業區一樣)。

然而在1917年的選舉中,Prineville的居民以355比1投票通過了將他們的城鎮與19公里之遙的鐵路主幹線構建連接。這條鐵路由城市運營,主要作為木材工業的商業鏈條。然而,更重要的是國有鐵路意味著Prineville市能夠保留鐵路下土地的所有權,並且Prineville的鐵路線路能夠同主要工業鐵路沿線(以及後來的高速公路)無縫銜接。

雖然光纜線路的實際排布位置是國家和公司的機密,但Facebook設備的大部分甚至全部數據極有可能就是通過這個路線傳輸的。在《雲史前時代(The Prehistory of the Cloud)》一書中, 作者Tung-Hui Hu 描述了通過大規模電信網路Sprint(Southern Pacific Railroad Internal Network 南太平洋鐵路內聯網)構建的原始形態的隱私數據服務,這項服務從1979年開始向消費者銷售鐵路沿線的剩餘光纜寬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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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黑字體是Prineville鐵路沿線的城市

具體的城市列表參見網址:

https://www.cityofprineville.com

當代光纜延續了早期基礎設施的路線,被埋設在鐵路、高速公路、電話線路、公用服務旁道和地鐵隧道沿線。這樣對於現有設施的再利用的想法其實是顯而易見的,只不過光纜傳輸的信息實際上並不公開,任何想要獲得美國的互聯網基礎設施記錄的企圖也都會遭到斷然拒絕。

美國威斯康星大學2015年由Paul BarFord牽頭研究的題為《管道:美國長途光纖基礎設施的研究》(InterTubes: A Study of the US Long-haul Fiber-optic Infrastructure)的論文中證明了這一點。文中表明:「儘管對於互聯網基礎設施的研究,例如它的路由級拓撲等,已經進行了20多年,我們仍然對當今的物理互聯網知之甚少。

在互聯網中,獨立部件例如手機基、路由器或者切換器、光纖電纜都是有明確地理位置的具體實體。」這篇論文經歷了四年的研究,利用了聯邦、國家和市政局的公共記錄,同時也參考了一些基於廣告的商業文檔,還有路權信息,環境影響相關研究和各州提供的州際光纜排布。最終給出的地圖包括27 3個城市節點,2411鏈接和542條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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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光纖電纜。紅色方形圖標記了電纜節點,許多位於主要人口中心區。威斯康星大學和ACM SIGCOMM,2015.

論文鏈接:

http://pages.cs.wisc.edu/~pb/tubes_final.pdf

從地圖上很容易發現,東北部和沿海地區的節點明顯比較稠密,長途電纜在國家中部變得稀疏且偏愛中心樞紐地區例如丹佛市和鹽湖城市。另外,有些電纜線路沿幾乎相同的路線點對點連接,這一點暗示了合作競爭的存在。最後,有些線路沒有同節點連接, 而是以延伸的線路作為盡頭;這一特點在西北部地區的Prineville數據中心(和與其類似的區域)尤為突出。

雖然這樣的布局並不出人意料,將這個網路節點地圖同美國貨運鐵路線路圖和州際高速公路系統圖做對比還是很有價值的。在這兩張交通運輸地圖中,每一條電纜線都可以進行點對點的對應。這一點證實了使用鐵路和高速公路網路去支持當代光纜傳輸網路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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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州際網路圖(左,OnlineAtlas. us) 和主要貨運鐵路線路圖(右,全國地面交通運輸政策

政策全文:

https://www.gpo.gov/fdsys/pkg/CHRG-110hhrg40625/pdf/CHRG-110hhrg40625.pdf

這一發現不僅僅可以被看作一件有趣的佚事,它更是使美國的歷史基礎設施的社會關係複雜化的誘因。美國社會的鐵路線路同邊界、地平線、宿命和潛在財富的想法密不可分。

同樣的,高速公路系統同自由、寬闊的道路和美國夢是同義詞。克服困難的方法和對於戰爭的恐懼總是存在。鐵路線曾經帶著供給、士兵和定居者穿越了土著部落地區,將這塊有常住居民的土地劃入了美國領土。

作為核武器防禦網路的一部分,高速公路系統時刻準備著送居民出城送軍隊入城。(這些線路的另外一個作用是能夠通過穿過或者繞過農村社區來催化郊區的發展。)

互聯網和計算機的產生其實也和武器裝備密不可分。這一發明對當代計算的影響如同原子彈;最開始對於這一威脅的偏執回應就引入了互聯網安全(和民用技術發現)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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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軍用技術設備

50多年前,在絕密的冷戰智囊團中,RAND公司的成員的任務是解決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在同蘇聯的核戰爭中,如果美國政府崩潰了,如何讓美國官員保持互相溝通從而能夠發動反擊?

核彈可能會破壞中繼站和電纜,無論它們被埋地多深或者武裝地多好,其中指揮中心又是首要被打擊的目標。很顯然我們需要一個沒有總指揮部的分散網路。為了解決這一問題,RAND提出了一種由節點構成的網路,每一個節點等同於一位官員發送、接收或者發起信息。

這些信息會被分割成小型的位元組包——這些包能夠在系統中找到連接節點之間的不同通路,在節點之間隨意地傳播直到它們的目的地收集齊了所有包,最初的信息才能夠被看到。這個系統並不高效,但是卻非常堅固——網路的大塊區域可能會缺失,但是這些包終將會找到自己到達終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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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Baran, 「關於分散式通訊網路」電氣電子工程師學會(IEEE)通信事務12.1(1964):1-9. 美國空軍

儘管原始的分散式節點建議(圖1-C)並沒有被實際執行(依據我們對現在運行的網路的檢查,實際的節點分布更接近於圖1-B),五角大樓的高級研究項目機構資助了一個叫做阿帕網(ARPANET)的蘭德提案,該方案將大學的超級計算機連接在基於分組的鏈接通信的測試運行中。

對於阿帕網是否是作為一個核響應系統而被建立的,現在是有些不確定的。DARPA主任(1967-1974)Stephen J. Lukasik明確表示:「阿帕網的目的是開發新的計算機技術,以滿足軍事指揮和核威脅控制的需要,實現對美國核力量的可生存控制,並改進軍事行動。」 與此同時,阿帕網的項目主任(1965-1967)Charles Herzfeld聲稱:「阿帕網並沒有像許多人聲稱的那樣,開始建立一個能夠在核攻擊中倖存下來的指揮和控制系統。

顯然,建立這樣一個系統是一項重大的軍事需要,但這不是阿帕網的使命;而我們是不允許這樣去做的,否則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種關於圍繞阿帕網的使用和功能的不確定性---即它究竟是作為武器、通訊工具、抑或是玩具----可能與它的發展有關。截至1972年, 系統中有37個節點。到1983年,採用TCP/IP協議的阿帕網共有113個節點。

不過,這很大程度上還是一個軍事網路,儘管此時基於阿帕網的大學電子郵件已經盛行。 麻省理工學院1982年的一本計算機手冊明確警示:將阿帕網用於不直接支持政府業務…的任何事情都被認為是非法的。發送給其他阿帕網訂閱者的個人消息(例如,安排聚會, 或者檢查並友好地打招呼)通常不被認為是有害的…通過阿帕網發送電子郵件,以獲取商業利益或政治目的,既是反社會的,也是非法的。通過發送這樣的消息,你可能會冒犯很多人,並且有可能讓麻省理工學院與管理阿帕網的政府機構陷入嚴重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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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網邏輯圖 1977.3 計算機歷史博物館

博物館官網鏈接:

http://www.computerhistory.org/

在多方請求下,1984年,軍方將自己的網路轉移到了一個專用系統(Milnet),通過控制的網關將這兩個網路連接起來。因此阿帕網突然減少了68個節點,但也由此可以不受限制地供公眾使用。

儘管軍方保留了阿帕網的運營,直到1990年將其關閉,但1986年,隨著國家科學基金會網路(NSFNET)的建立,服務提供商(和數千個個人)進入了這一領域。在 1995年,隨著NSFNET退役(取消了對商業交通運輸的最後限制),美國的互聯網完全實現了商業化。在所有這些過程中,信息包的基本原理是基本上沒有改變的,即通過一個分散的節點系統來進行分配。

當然,上個世紀很多其他技術發展的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說是戰爭(或戰爭時期的焦慮)的結果,例如運輸、食品技術和醫藥。但是互聯網以及提供門戶和支持網路的電腦都是無可辯駁的軍國主義影響下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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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馮·諾依曼(John von Neumann)在普林斯頓大學高級研究學院的電腦前 1945年Getty拍攝

在圖靈大教堂里,George Dyson通過查看由John von Neumann領導的普林斯頓超級組織來考察數字空間的起源。因為核武器不能通過反覆試驗來製造, 這個小組的任務是建造一台計算機,可以模擬衝擊波、爆炸和破壞性影響。

第一台真正的計算機是建立在IAS系統上,在1951年進行了測試,「熱核計算不間斷地運行了60天。」(關於這個模擬的一個小小的旁白:故事就像我們的數據中心雲,普林斯頓夏季的高濕一度導致早期的計算機空調機組結冰,導致暫停了對原子熱模型計算的模擬,以便採用物理方法進行除冰。)

這就開始了製造雙核技術尖峰的競賽,那就是越來越強大的新型武器,以及監控和模擬它們的使用和效果,需要越來越強大的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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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國家警衛隊的軍械庫和測試範圍就在普拉尼維爾的Facebook設施旁邊, 衛星圖 2017

雖然軍方使用自己的網路已經有幾十年了,但數據中心仍有可能位於軍事設施附近。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於類似的技術需求、電力、網路連接、相似的氣候要求和相當大的空間,同時也告訴我們,企業和軍方的共同願景就是隱形和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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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化

1956年,Eisenhower總統建立了國家州際公路和國防公路系統。這些公路後來正式進入美國州際公路系統和一個名為STRAHNET 的防禦網路(The Strategic Highway Network,1981年命名),成為「美國戰略政策中的主要威懾力量」。

聯邦運輸部將STRAHNET 描述為「在和平與戰爭中為人員和設備的移動提供防禦通道、連續性和應急能力。 STRAHNET道路是在戰爭或維和活動中用於快速調動和部署武裝部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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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AHNET,維基媒體公域

這時正值冷戰頻發時期,就在阿帕網提案即將成為羽翼未豐的互聯網的幾年前。在許多方面,阿帕網的實現都與這些新的公路緊密相連。他們提供聯邦控制的旁路,跨越以前由國家控制的(且變化很大的)系統。

這些道路處在軍事設施和主要人口中心,正好是最初互聯網為大學研究人員、軍方和公眾之間的提供聯繫需要的路線。我們當代的光纖結構仍然遵循這些最初的路線,這一點也就不足為奇了。

國家州際公路和國防公路系統的建立也改變了美國人口的布局,由一個集中在東北的小型節點組成的分散式網路,轉變為一個集中的系統,優先考慮的就是大城市及其周邊地區,往往集中在中部和西南部的「陽光地帶」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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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聯邦公路管理局的州際密度圖

在1994年西弗吉尼亞大學發表在「區域科學和城市經濟學」上的一項研究中,Terance Rephann和Andrew Isserman得出結論,儘管連接性有所提高,「結果表明,從經濟增長的角度來看,州際聯繫的受益者是靠近大城市的州際縣,或者已經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城市化,如一個擁有超過2.5萬居民的城市。而農村州際縣和州際縣之間幾乎沒有產生積極影響。」

毫不誇張地說,新建的高速公路常常把社區切斷,突然間整箇舊的州路線延伸段域變成了非交通區。舊的加利福尼亞66號公路穿過莫哈維(Mohave),並由新的I-40州際公路環繞很好地呈現了這樣的景象。沿著這條路走,將經過一座鬼城又一座的鬼城。

那些名叫Ibis,Bannock,Homer,Goffs,Ludlow,Fenner,Essex,Danby,Chambless,Calico和Summit的地方,每處都有一些的破碎的路側建築物,它們在谷歌地圖上顯示為一個標記,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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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dlow,加州。David McNew/Getty (攝影)。

更常見的是,舊線路被重新改造成臨街道路或商業環路,城鎮中心被重新利用以提供高速公路所需的服務,對外為旅行者提供連鎖加油站,汽車旅館和快餐。這種隨處可見的商業空間是Augé關於「非場所」想法的圖騰。它是一個容易被忽視或遺忘的地方。而對於我們的數據中心,這些地方堪稱完美。這裡隨處可以被隔斷和打通,使得為數據中心提供電力和連接所使用的公用設施和光纖路線變得隱蔽。它們滲透於連鎖店和無標記倉庫的景觀,不會被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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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瀑布

最著名的數據中心也許就屬Pionen,它位於斯德哥爾摩下方的冷戰核掩體中。Pionen是Bahnhof的總部,曾經為維基解密提供託管服務。Pionen埋藏在100英尺以下的花崗岩中,並由40厘米厚的鋼門保護,號稱「能夠抵禦氫彈攻擊」,Pionen數據中心有溫室,能模擬日/夜循環,還有水族館和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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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onen數據中心,由Bahnhof於2012所提供。Jonathan Nackstrand/法新社/Getty(攝影)

當然,Pionen並沒有變成隱匿的戰後黑暗地帶。相反,這個歷史地堡被作為廣告和分散中心。Bahnhof還有其他五個數據中心,其外觀和結構更為傳統(可被核攻擊所破壞)。然而,Pionen經常出現在建築雜誌和科技網站上,題為「深入真實存在的詹姆斯邦德反派巢穴」或者「世界上最佳設計的數據中心——詹姆斯邦德反派的完美處所」。

Pionen採用誘導轉向法:在建築環境中填充植物,宣揚環保意識; 頭部的花崗岩柱腳代表具有不可破壞性; 通過把數據中心精心設計成適合拍照的地方,將我們原本對於數據中心模糊的理解徹底變成了純粹的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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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onen數據中心,由Bahnhof於2012所提供。Jonathan Nackstrand/法新社/Getty(攝影)。

回到《雲史前時代》(Prehistory of the Cloud),Tung-Hui Hu稱「數據中心仍然是數字文化中最少有研究的領域之一,雲計算產生了一層抽象,掩蓋了物理基礎設施的數據存儲。矛盾的是,數據中心存在於非物質化數據空間與其佔據的堅固物理建築之間的邊界。就像體系結構一樣,數據掩體也就是它們所屬的雲安全設備,劃分了內部和外部之間的界限。

Augé在《非場所:超現代人類學入門》中指出:「由於非場所是人們可以通過的,是以時間為單位來衡量的。如果沒有時間表,旅程就無法繼續......它們延續至當前。」數據中心的「現在」是一個非常小的時間單位; 通過光速的直接信息交換,當前實際存在的東西不是現在或在不久的將來實際存在的東西。

每個旅行信息包都遵循嚴格的協議約定,就像Augé書中的遊客和旅行者一樣,以一個預定義的規則集要求在抵達和離開時都要聲明。抵達和離開幾乎同時進行。數據最終形成了一個「現在」,這個「現在」超出了人類獨立感知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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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中心內外的數據具備強大的流動性,並對普通人是嚴格隔離的(像Pionen這樣的營銷中心排除在外),這在實際的外部世界和一個短暫的內部世界之間創造了一條界線。

這裡的內部世界在雨雲出現之前由Prineville數據中心設施完美展示,它是無處不在的。打破Augé的時間表並以非人類時間瞬時向前,網路變得無所不在。這是最嚴格意義上的非場所; 一個無所不在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Bahnhof會首先尋求採用核掩體?網路服務提供商(ISP)又是為什麼會覺得有必要將其宣傳為「邦德反派的巢穴」?

Augé指出非場所「......是所有那些熱衷於保留或征服領土的人開展恐怖主義行動的特定目標。機場和飛機,大商店和火車站一直是攻擊的首選目標(更不用說汽車炸彈了);如果可以這麼講,這無疑是出於效率的原因。

但另一個原因可能是,那些追求新社會化和本地化的人多少將非場所混淆成對他們理想的否定。與烏托邦相反,非場所是存在的,它不包含任何有機社會。」

儘管互聯網基礎設施具有相對的物理安全性(例如,它們更容易受到拒絕服務攻擊的影響而非彈襲擊),但我們看到的是重現軍事化特徵的數據中心結構。光纖網路位置保密; 伺服器安置在冷戰掩體中; 數據中心靠近軍事黑暗地帶。所有都用鐵絲網包裹,並配備武裝警衛。

儘管有著守衛嚴密的藍圖和鋼質防爆門,但是敵人已經在裡面了。通過互聯網對物理基礎設施採取攻擊比通過物理基礎設施對互聯網採取攻擊影響更大(也更容易)。危險來源於內部。

危險來源於本身

2015年12月23日,三家烏克蘭電力公司在其區域中心分別遭受毀滅性打擊。該事件切斷了數以十萬計家庭的電力供應,停電僅持續了不超過六個小時,但其引起了全國性恐慌。

該攻擊基於一種名為BlackEnergy的常見惡意軟體;BlackEnergy經常被用於公司間諜行為,以及遠程控制本地電腦操作。根據事發當天值班工作人員描述,電腦指針不受滑鼠控制自行移動,將斷路器一個接一個強制下線。

此次攻擊本可以變得更加具有毀滅性——黑客只是改寫了固件將供電站改成手動控制模式,並沒有硬體遭到實際損害。在烏克蘭寒冷的冬天,12小時的斷電就可以導致成百上千民眾的死亡。

這一次可不是意外事件。在著作The Darkening Web中,Alexander Klimburg認為本次攻擊的政治意圖非常明顯;幾乎可以肯定,本事件的背後是某俄羅斯政府部門或受其贊助的組織。烏克蘭電力公司事件僅僅是一次警告,並未意圖造成人員死亡,在聖誕節前兩天的嚴寒,只是為了激起人們的敬畏與恐慌。

科技與武器僅有一步之遙(而科技的來源常常正是武器研發)。汽車、火車、藥物、飛機——每一種科技都可以從造福人類的用途輕鬆轉化為危險與恐怖的來源。這種轉化感覺非常具有威脅性,因為我們生活的每一天都與其打交道。

但這些例子只是單個個體時,它們會被當成子彈或炸彈來使用。汽車、火車、飛機、藥物只是本地化的個體,只有與人接觸時才會引起傷害。而當網路本身(有意被設計得無形的網路)面臨被武器化的威脅時,我們將會陷入一種短暫的恐懼環境之中——偏執。

恐怖造就了網路。核準備是對即時反饋與交流的需求基礎,正如RAND智庫提議提出的發明互聯網連通性的核心功能,以及建設日後要成為光導纖維接纜通道的公路系統 。對這種反應與控制系統的需求,來源於對全面系統崩潰持續恐懼的環境,也即一種滲透於日常生活的冷戰焦慮。

與這種恐怖隨行而來的還有遠距離運動。企業處於短期利益的考慮,是允許其科技迴避環境和社會問題的。上文所述關於雲服務的搭建,實際上使得數據中心(以及他們的母公司)過度使用小鎮電力系統,佔據大量資源,使用非清潔能源,在幾乎沒有任何本地僱員的同時享受巨額當地稅收優惠——這一切全部發生在幕後,人們什麼都看不到。儘管雲植根於空中,它卻成功將實體網路連接在一起。

互聯網一直被描述成「網路的網路」,一個與自己處處連接的系統。偏執也是如此定義的——一個被過度連接的系統,其結點處處導致思想的軍國主義化。

偏執在RAND提案以及我們的州際高速公路防禦網中絕對佔有一席之地。或許這種偏執也解釋了許多事物的存在:Pionen這種數據存儲中心,被嚴格保密的光纖線路,甚至我們看似絕不可能存在的「雨雲」。

這些情形都是對處處潛伏的危險的回應。Pionen數據中心承諾物理上的安全;秘密光導纖維聲稱具有分散式不可破壞性;雨雲則是假想距離導致的「副作用」。但這每個例子都也只是一個把戲。

儘管Pionen擁有防爆厚門,被安置在花崗岩岩體中,但其實它的設計是有漏洞的。光導纖維接纜的路徑看似隱形,彷彿在回應RAND的提議,但他們其實仍沿用現有的線性網路系統。我們的雨雲則只是非常所的影響,而不受公司隱形運動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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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些系統分崩離析之時我們才能夠看清楚他們到底在哪裡。儘管人們為「雲」付出了無數努力,但支持網路的系統仍然是真實存在的。它們被埋藏在公路系統地下,在西南荒漠中綿延盤踞上千萬平方尺,湧進回收再利用的核掩體中,形成連接絕大多數美國家庭的互聯網路組織。

但這些雲的組成部分也是非常所(因此處處存在)。它們可能物理上存在某個地方,但他們實際上與高速公路、連鎖商店和機場系統一樣,處處存在,連接處處。

當雲進入我們的城市、設備、家庭與生命,它也與我們有了接觸。它既近且遠,虛實同在。當我們接觸雲,我們也成為了網路的一部分:一個新的結點。這樣的系統自具威脅,因此我們對其偏執並不令人驚訝。但這種偏執並非精神病,其超連接結構其實反映了雲本身的結構。它是這種網路能為我們作出的最易接受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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