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於算計的人,沒有歡樂的結局
在小說《紅樓夢》中,曹雪芹嘆王熙鳳道:「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這世界上,心機深重、精於算計的人太多。在他們的一生中,或許能風光一時,令人羨慕不已。但精於算計的人,多半沒有歡樂的結局。
比如,戰國時代的吳起。
他著有《吳子兵法》,被列為武經七書之一,是歷代兵學經典。他幫助各國抵禦外敵,都獲得大勝。他在哪一國任職,哪一國就強大起來。然而各國都不怎麼待見他。
如此才華卓絕的人物,最終死於非命,彷彿是他命中注定。
吳起是衛國人。小時候,他家裡很有錢。可惜他當時像是紈絝子弟,並不怎麼上道,折騰來折騰去,把自己豐厚家產折騰光了。
同鄉有很多熱愛看笑話的人,都嘲笑他。可吳起哪能忍受這種恥辱,一怒之下,殺死了三十多個笑話他的人。殺人之後,吳起決定趕緊逃命。
他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訣別道:「我不成為卿相,不做上大官,就再也不返回衛國。」即便母親留著眼淚挽留,吳起也沒有打消這個念頭。為了他胸中的抱負,以及他想要的功名利祿,他逃到魯國,跟隨孔子的弟子曾參學習儒學。
很多年後,母親的死訊從家鄉傳來。傳訊的人希望吳起知道這個消息後,能返回故鄉一趟。可吳起竟然無動於衷,根本沒有奔母喪的打算。至親之情,再不是他挂念的重點。他知道他想要什麼,他算得很清楚。
母喪不奔,這在提倡孝道的儒家大師曾參看來,絕對是不可容忍的。於是,曾參大手一揮,吳起被逐出門牆。既然儒家學派容不下他了,他也只好轉學兵法。沒想到,他一學就學了個精熟,學成了兵法大師,這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而且在魯國謀了個職位,也算是正式步入仕途。
但要想獲得更大的升遷,吳起還在尋求機會。那是戰國亂世,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少。機會終於來了:齊國大軍壓境,氣勢洶洶,大有搗平魯國的架勢。魯國國君在此危難之際,自然想到了兵家大才吳起。可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他是否能對魯國保持忠心,就成了疑問。
所有的人,都在懷疑。
對於吳起來說,機會就在眼前,但阻礙就在身邊。他決不能錯失這個機會!他把心一橫,用一柄尖刀結果了他妻子的性命,用妻子的鮮血向魯國上下表明了他的忠心。然後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大軍統帥的職位,幫助魯國擊敗了入侵的齊國大軍。
妻子的性命重要,還是功名利祿重要?他算得再清楚不過。
然而,魯國終究也容不下他。為了功名利祿,連妻子都敢出賣掉的人,憑什麼取得他人的真正信任?等齊國大軍一退,吳起當然又坐起了冷板凳。吳起心有不甘,聽說魏國正當急需用人之際,收拾好行囊,趕忙投奔魏國而去。
在魏國他被任命為大將,負責對秦國作戰。他關心士卒,和普通士兵一同飲食、分擔辛苦,贏得了士兵的愛戴。有一個小兵,身上長了膿瘡。吳起看到後二話不說,直接用嘴巴把小兵膿瘡中的毒膿吸了出來。
小兵的母親聽說這件事,驚得傷心地大哭起來。有人問道:「你兒子不過一個小兵,將軍親自幫他吸膿排毒,你應該感到光榮,怎麼反倒哭起來了?」小兵母親說:「往年吳將軍幫他父親也吸過膿瘡,結果他父親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最終戰死。現在吳將軍又對我兒子這麼做,我兒子不知道會死在哪裡!」
可是,能狠下心來殺妻求將的吳起,怎麼可能是真正關心這些註定要成為炮灰的士兵呢?這當然都是套路!
吸膿式的表演套路,承載的都是他滿滿的心機與算計。
吳起在魏國獲得戰功無數,獲得了很高威望,卻引起了相國公叔痤畏忌,想要除掉吳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吳起再精於算計,到頭來也免不了被他人算計。
老奸巨猾的公叔痤,首先向魏國國君報告:「吳起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但臣恐怕他不會長久留在魏國。」魏國國君一聽,憂上心頭,忙問:「那該如何是好?」
公叔痤說:「君上可以把一位公主許配吳起,來試探他的反應。如果他願意接受,就說明他願意留在魏國;要是他婉言推辭掉,說明他有離開魏國的打算。」魏國國君接受了他的建議。
接下來,公叔痤邀請吳起來家裡做客。公叔痤也娶了個公主老婆,他讓公主老婆在吳起來訪時,故意對公叔痤發怒大罵,表現出蠻橫不講理的樣子。
吳起看在眼裡,果然以為公主是個難以伺候的主,就謝絕了魏國國君許配公主給他的提議。魏國國君當然也開始懷疑起吳起的忠心來,也開始冷落他。
吳起感到大事不妙,只好再度收拾起行囊,投奔楚國而去。
吳起在楚國,獲得楚王的重用,發揮出了他畢生所學,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可由此也傷害了不少人的利益,得罪了不少人。仇恨他的人聚攏在一起,一直想要陰謀除掉吳起。
但有楚王保護吳起,沒有人敢對吳起動手。可楚王畢竟保護不了吳起一輩子。不久之後,楚王去世。吳起立即回到都城,前往楚王靈堂致祭。他剛剛邁入靈堂,喊殺聲四起,亂箭一齊向吳起射來。吳起自知此時難以倖免,急中生智,連忙撲倒在楚王的屍體上。
亂箭射來,將吳起射死,同時也把楚王射成了篩子。吳起死了,可他的仇人,因為對楚王屍體不敬,也全被滿門抄斬。吳起用他生平最後一次算計,為自己報了仇。
他心機深重,為了功名利祿算計了一生,卻沒算到自己會慘遭橫死。
可悲乎?可嘆乎?
※崔永元對話劉震雲,今天讀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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