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辛基進程持續推進，俄私人軍事公司成為地區博弈重要抓手

近日，隨著赫爾辛基進程（Helsinki agenda）持續推進，莫斯科就敘利亞問題採取了一系列旨在平衡盟國的措施。俄羅斯試圖通過保證以色列安全和與伊朗合作的方式來與西方接觸，以協調在敘利亞的行動。以瓦格納（Wagner）為代表的「准軍事」私人公司越來越成為俄羅斯在敘利亞問題博弈中的主要抓手之一。

特朗普和普京於2018年7月16日赫爾辛基會晤後舉行聯合新聞發布會，來源：觀察者網

瓦格納集團勢力在全球範圍內不斷擴張，冷戰以來，俄羅斯所依賴的「非線性戰爭」是其推行海外軍事事務的主要手段之一。

2018年2月初，俄羅斯部署在敘利亞代爾祖爾（Deir al-Zour）地區的200多名俄羅斯僱傭軍的戰爭死亡報告揭示了俄羅斯軍事行動的灰色地帶，證實了瓦格納准軍事人員在克里姆林宮外交政策中扮演的角色。

俄羅斯的「非線性戰略」歷史

俄羅斯利用私人軍事力量實現具體的地緣政治目標並非自蘇聯時期開始。例如，耶爾馬克·提姆非耶維奇（Yermak Timofeyevich）1582－1584年間受到強大的斯塔格諾夫家族（Stroganov）資助，遠征西伯利亞，為沙俄向東擴張鋪平了道路。僱傭軍不僅有斯拉夫人，還有大量的非俄羅斯人，通常以「私人軍隊」形式編隊。

此外，國家在一些黨派運動中安插有經驗的軍人，發揮「不對稱行動」的優勢滲透至目標群體或區域內。這一軍事戰略思想始於19世紀初的「愛國戰爭」（the Patriotic War）。

西伯利亞遠征

來源：wikipedia

蘇聯時期，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為國家開展「非對稱活動」開創了新局面，冷戰在第三世界的蔓延，兩大超級大國或公開或暗中捲入區域衝突。提供經濟支持和派遣軍事顧問是蘇聯最主要的外交手段。

在1967－1973年間，參與埃及事務的俄羅斯軍事人員達到了3到5萬人。隨著阿拉伯世界在第三次中東戰爭中的慘敗，埃及與以色列單獨媾和，倒向美以陣營。敘利亞被看作反以「先鋒」，通過軍事政變掌權後的哈菲茲·阿薩德政權，成為蘇聯聯盟的重點對象。

莫斯科向大馬士革政府提供大量的經濟和軍事援助，並幫助阿薩德協調和鞏固國防建設。蘇聯士兵和軍事教官以普通平民身份進入敘利亞，幫助敘軍練兵並參與第四次中東戰爭和黎巴嫩內戰。80年代，俄敘簽訂同盟協議。自此，蘇聯在敘利亞的存在成為其「關切」中東地區衝突的基點。

同樣，蘇聯將「不對稱行動」完美地移植到非洲大陸。在1975－1991年的安哥拉內戰中，莫斯科將超過1萬名蘇聯士兵以非軍事人員的身份，秘密派遣至非洲，這些蘇聯士兵在安哥拉內戰等一系列衝突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

蘇聯通過「非對稱行動」，確保了莫斯科軍事力量在世界各地的隱性存在，將冷戰時期的非線性戰爭模式發揮到淋漓盡致。雖然古巴導彈危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蘇聯使用「軍事顧問」的計劃破產，但莫斯科通過「軍事顧問」制度在伊朗、印度以及中國的「非線性戰略」輸出，成為了冷戰時期蘇聯抵禦西方、輸出意識形態、組建外圍朋友圈的主要工具之一。

安哥拉內戰中的蘇聯士兵

來源：pinterest

20世紀80年代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導致了蘇聯加盟共和國的離心和失控。為了加強對內圍新獨立共和國的影響，莫斯科除了採用其他干預方式外，還熱衷於使用非法軍事編隊，以確保俄羅斯官方不直接或公開參與地區衝突。例如，在1994－1995年的第一次格羅茲尼戰役（the First Battle of Grozny，第一次車臣戰爭初期，俄羅斯對車臣首府格羅茲尼的入侵）前，俄羅斯特別服務（聯邦間諜服務）組織非軍事人員「僱傭軍」進行攻擊，格羅茲尼淪陷，車臣總統恰達耶夫（Dzhokhar Dudayev）政府分裂。

90年代，俄羅斯組建了更加制度化並具有強契約性的非軍事化「志願軍」。甚至有說法稱，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曾參與聖彼得堡安全公司「盧比剛」（Rubikon）的組建。

「盧比剛」是俄羅斯為達成地緣政治目標而建立私人軍事公司（PMC）的首次嘗試。2007年7月，俄羅斯杜馬和聯邦理事會表示支持立法，允許這類「具有戰略意義的企業（運輸公司和天然氣工業股份有限公司）」享有使用武器和非常手段的權力，以確保國家採購和生產的安全。因此，此類企業逐漸成為了俄羅斯國家「布衣軍隊」的合法組建者。

此類「布衣軍隊」與國家正規軍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在地區衝突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正如俄羅斯少將謝爾蓋·卡支羅夫（Sergey Kanchukov）所言：這些機構與普通武裝部隊不同，可以自由選擇任何手段來實現其具體目標。

瓦格納模式

說到瓦格納（Wagner），很多人便聯想到19世紀德國著名作曲家、舞台劇導演以及浪漫主義歌劇創始人威廉·理查德·瓦格納（Wilhelm Richard Wagner）。而我們今天介紹的瓦格納集團是俄羅斯一家私人軍事公司，這家公司一直以來活躍在烏克蘭和敘利亞等地。

烏克蘭危機和敘利亞內戰的爆發, 為俄羅斯臨時政府在「不對稱」原則下的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非線性衝突」重新被納入俄羅斯軍事戰略用語，也成為俄羅斯在代理人戰爭中可與西方的「游擊隊和顛覆行動」以及「顏色革命」相匹敵的手段。

瓦格納集團由俄羅斯情報局（GRU）特種部隊的前負責人瓦勒耶維奇·烏提金（Valeryevich Utkin）領導組建，他曾供職於莫蘭安全小組（Moran Security Group）。該公司以聖彼得堡為基地，通過斯拉夫軍團向敘利亞油田和運輸管道提供安保服務，2014年該公司正式命名為瓦格納集團（The Wagner Group）。

由於對敘利亞的深入了解和在敘利亞實現「俄羅斯世界」更高服務的追求，烏提金於2016年獲得了普京授予的勳章，成為俄羅斯在敘利亞最成功的「民間軍事」代理人。

瓦勒耶維奇·烏提金

來源：莫斯科時報

近兩年來，俄羅斯深受美國制裁和經濟低迷的影響，國內經濟狀況不佳，失業率居高不下。高薪待遇吸引了一些有軍事背景的人流向此類私人軍事公司，瓦格納支付員工工資可達3800美元/月（2015—2016年），參與敘利亞軍事任務者工資可達8000美元/月。戰鬥中犧牲者的家屬可獲得高達500萬盧布（80000美元）的賠償撫恤金。

據自由歐洲電台/自由電台（Radio Free Europe/Radio Liberty，RFE/RL）報道稱，普京的御用廚師伯里戈支（Yevgeny Prigozhin）因參與敘利亞石油事務被美國列入制裁個人名單。2017年，伯里戈支被給予敘利亞石油和天然氣25%的開採份額，瓦格納與其合作，參與其在敘利亞石油和天然氣領域的收購和後續保護。

跌足敘利亞

2016－2017年間有2349名僱傭軍部署到敘利亞。瓦格納特彆強調成員的軍事能力，瓦格納人員配備先進的輕型武器、T-72作戰坦克、BM-21火箭發射器和直徑122毫米的D-30榴炮彈等。瓦格納集團人員須經過嚴格的常規訓練和不同類型的武器使用培訓，以及在莫拉尅羅（Molkino）基地為期兩個月的全面培訓。該集團內部由總司令和管理主任組成一套清晰完善的組織系統，有坦克合步兵戰鬥車輛成員組、戰術訓練、火炮和防控防禦、工程師培訓等。

瓦格納人員在敘利亞

來源：debka.com

2018年2月7日，美國空襲達爾祖爾，導致200名俄羅斯瓦格納僱傭軍喪生。瓦格納的失利使俄羅斯的境外隱性軍事投放和俄羅斯在敘利亞的「非線性戰爭」蒙上了陰影。失利也並非出於偶然。瓦格納執行在代爾祖爾石油和天然氣關鍵基礎設施的控制權涉足過多、過多地凸顯其軍事職能、組織不善、內部的經濟紛爭等原因使其面對美國的轟炸措手不及。

從2月份瓦格納人員的傷亡和4月份英美聯軍轟炸敘利亞等事件來看，俄羅斯重視傳統慣用的非線性戰略，雖然與美國達成妥協，從敘利亞撤出了部分軍事部署，但同時繼續將瓦格納作為其謀求地緣政治利益和對抗西方的工具。

總結

儘管瓦格納在敘利亞蒙受重大損失，但俄羅斯私人軍事公司仍在不斷擴大。一些分析人士指出，俄羅斯正著手在蘇丹等不穩定地區部署瓦格納集團勢力。由臨時市政局牽頭將俄羅斯軍事戰略議程實際部署到各個私人軍事公司。

此外，在媒體和政府宣傳方面故意虛化這部分僱傭軍的存在。一方面是為了呈現俄羅斯武裝部隊的無敵形象，另一方面更易將僱傭軍的死亡解釋為為經濟利益而死，避免克里姆林宮遭受國內輿論壓力。

瓦格納兼具情報收集、法律和軍事諮詢、培訓和海外經貿護航等職能，兩面型的軍事部署極具靈活性，同時相輔相成，是現階段國家或地區衝突中常見的軍事類型。俄羅斯的政治精英們仍關注如何通過這類公司達成一定的經濟目標。

俄羅斯通過培訓瓦格納這樣的集團，從而創造一種強大且便利的「非線性戰爭」武器，為自己的地緣政治目標服務；同時，瓦格納的行動效率也在測試著俄羅斯掌控地區衝突的能力，敘利亞戰場即是最佳的證明。

參考資料：

1.Sergey Sukhankin，「『Continuing War by Other Means』: The Case of Wagner, Russia』s Premier Private Military Company in the Middle East」，Rassia in the Middle East.

2.Sergey Sukhankin, War, Business and 『Hybrid』 Warfare: The Case of the Wagner Private Military Company (Part Two), Eurasia Daily Monitor,Volume.15 Issue. 61, //iissonline.net/war-business-and-hybrid-warfare-the-case-of-the-wagner-private-military-company-part-two/,208-07-25.

3.Sergey Sukhankin, 「Beyond Syria and Ukraine: Wagner PMC Expands Its Operations to Africa,」 Eurasia Daily Monitor, Volume: 15 Issue: 65 (2018), https://jamestown.org/program/beyond-syria-and-ukraine-wagner-pmc-expands-its-operations-to-africa/.

4.「CHVK Vagnera. Dey-ez-Zor,」 Youtube, published: April 6, 2018,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8p-v5frPs.

5.Denis Korotkov, 「『Slavyanskiy korpus』 vozvrashchaetsya v Siriyu,」 Fontanka.ru, October 16, 2010, https://www.fontanka.ru/2015/10/16/118/.

6.https://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8/02/chechen-military-police-return-syria-russia.html

7.https://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8/07/russia-pmc-syria-putin.html

8.http://www.pewglobal.org/2014/07/09/russias-global-image-negative-amid-crisis-in-ukraine/

9.https://www.rferl.org/a/russia-more-sanctions-putin-chef-ukraine/28187565.html

10.https://www.golos-ameriki.ru/a/russian-mercenaries-law-putin/4471349.html

11.https://www.svoboda.org/embed/player/Article/29048867.html?type=video&FullScreenMode=True

12.https://www.unian.info/war/2177591-ukraines-security-service-uncontrolled-militant-leaders-in-donbas-eliminated-by-russias-wagner.html

今日主筆張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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