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臉極簡史

在古代

什麼長相才算作美女？

膚如凝脂、眸似秋水、沉魚落雁……

古代美人，多見這些形容

只是文字未免太過抽象

幸好還有仕女圖

給我們管窺一二的機會

「仕女」曾稱「士女」

原指男女二人

秦漢之後多指女子

雖然也有宮女

或官宦人家婦女的意思

但更多指中上層社會的美女

雖然不能說

所有「仕女臉」在當時都是美女

因為仕女形象總或多或少

融入了畫者對「美」的理解

但仕女的外形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

各時代各地區對於美女的主流定義

清金廷標《仕女簪花圖軸》局部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在仕女畫還沒出現的先秦時期

《詩經》便多次描寫了女性美

《詩經·衛風·碩人》中的美人

皮膚凈白、身材高挑、體格健碩

基本代表了當時的審美取向：

能勞動的健美型姑娘才是真·美女

「嬌襲一身之病」的黛玉妹妹

要是生在那時代

恐怕無人問津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詩經·衛風·碩人》

戰國時期楚國的《人物龍鳳帛畫》

可以算作迄今最早的仕女畫實物

雖然當時也還沒有仕女畫的概念

此畫在功能上和後世的仕女畫也差別明顯

但從造型上，還是能看出點當時的審美取向：

長裙細腰，體態輕盈

正契合了那句「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想起前一階段流行的A4腰

讓人不得不感嘆：

時尚就是一個循環啊！

戰國人物龍鳳圖帛畫

秦漢時期，儒家思想一統天下

三綱五常成為社會的倫理體系

女性以弱為美的審美標準開始出現

當時的女性人物畫

開始帶有道德宣教色彩

「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

——班昭《女誡》

六朝時期

仕女畫作為一個獨立的畫科正式誕生

描繪對象大多是古代賢婦或仙女

主要是為了 「明勸誡，著升沉」

顧愷之的《女史箴圖》

根據西晉張華《女史箴》一文所作

宣揚的是宮廷婦女應遵守的道德規範

《女史箴圖》中的女性形象

容貌秀麗、清瘦高古

體態輕盈、舉止端莊

基本為長圓臉、娥眉細目

延續了之前時代的纖瘦風格

《洛神賦圖》也基本如此

後世稱之為「秀骨清像」

和當時人們對玄學的崇尚契合

《洛神賦圖》局部

南朝梁張僧繇吸收天竺畫法

創造了俗稱「張家樣」

「面短而艷」的仕女畫風

並逐漸取代「秀骨清像」風

成為之後二百多年的主流

圓臉、微胖、艷麗典雅的姑娘

從此又有了說話的底氣

「張筆天女宮女面短而艷。」

——宋·米芾《畫史》

但這一階段

對於女性「美」的定義

更多在於德而非容

尼姑濟尼在評價

謝道韞及張玄的妹妹時說

「王夫人神態風度瀟洒爽朗，

確實有隱士的風采和氣度；

顧家媳婦心地清純，潔白光潤，

自然是婦女中的優秀者。」

話說的含蓄

但實際是「謝道韞勝」的意思

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游張、謝二家，人間其優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世說新語·賢媛》

隋唐時代社會風氣開放，生活富足

仕女畫也逐漸突破道德宣教的界限

有了更多的觀賞性

微胖型姑娘翻身做主人

周昉《簪花仕女圖》中

仕女皆雍容富態、悠閑嬌慵

《簪花仕女圖》局部

那時有一位崔雲娘

瘦骨嶙峋卻自戀

覺得自己美麗又能歌善舞

詩人李宣古看不過去，給她寫了首詩

言辭犀利，直接將她比作了鍾馗

（鍾馗：我怎麼又躺槍？）

何事最堪悲，雲娘最首奇。

瘦拳拋令急，長嘴出歌遲。

只見肩侵鬢，唯憂骨透皮。

不須當戶立，頭上有鍾馗。

——《贈崔雲娘》

五代開始

仕女的身材又逐漸修長起來

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里的仕女

雖然與唐代仕女有很多相似點

但身材已經明顯纖瘦了一些

臉依舊圓潤，但也有所拉長

到了宋代

「仕女畫」作為固定稱謂開始出現

禮教深入，理學興起

講求男尊女卑、三從四德

仕女畫在數量上急劇減少

在畫面上也趨向保守拘謹

然而題材卻更為廣闊

開始關注底層女性

從現存的宋代仕女畫來看

仕女們開始瘋狂「減肥」

總體嬌小端麗

宋佚名《仙女乘鸞圖》中的仙女

端莊秀麗，身姿窈窕

元代文人畫興起之後

仕女畫呈現衰退之勢

由於「復古」風潮的提倡

唐代的仕女畫風有所復興

元代周朗《杜秋圖卷》

畫的是杜牧《杜秋娘詩》中的女性形象

鵝蛋臉高鼻樑

櫻桃小嘴、體態豐腴

明清時期，仕女畫發展成熟

基本等同於美人畫

仕女畫的形象逐漸步入模式化

鵝蛋臉、柳葉眉、小鳳眼、

表情木然、帶著近乎病態的柔弱

幾乎固定的模板

宛如當時的網紅臉連連看小遊戲

清任熊《仕女消閑圖軸》局部

態之中吾最愛睡與懶，情之中吾最愛幽與柔。

——清·衛泳《悅容編》

美人樣：鼻如膽、瓜子臉，殷桃小口螞蚱眼；慢步走，勿奓手，要笑千萬莫張口。

——民間畫訣

縱觀各個朝代的仕女外形取向

審美是很善變的

有時候健碩是美，有時候柔弱是美

有時候纖瘦是美，有時候微胖是美

光從身形來看

就歷經了瘦胖瘦的時尚循環

所以大家別急著減肥

說不定哪天

胖又成為時代潮流了呢！

參考文獻

王宗英《中國仕女畫藝術史》

任道斌《明代江南仕女圖面相模式化探微》

彭日偉《論唐宋仕女畫風格特徵及其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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