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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問題在戰略

前204年五月,劉邦自滎陽、成皋敗逃至關中後,調集關中的後備力量,準備東征奪回成皋。此時,有位袁生獻計道:「漢軍與楚軍在滎陽相持數年,常常會陷入困境。希望大王能夠南下出武關,則項羽也必定會引兵南下。對此,大王堅壁不出,為滎陽、成皋一線的漢軍爭取休整的時間,再命韓信等平定趙地,聯合燕齊,等到那個時候,大王再去滎陽也不算晚。這樣一來,楚軍需要在多個方向設防,力量會被分散。漢軍得到休整後再來與楚軍交戰,就一定能夠獲勝。」劉邦採納袁生的建議,率軍南下武關,活躍於宛縣(今河南南陽)、葉縣(今河南葉縣)一帶,與英布沿途收集殘兵。

南下武關,對於劉邦來說是一次戰略上的大冒險。當時成皋已被楚軍所佔,滎陽亦危在旦夕,倘若項羽置南線之敵於不顧而集中全力攻擊滎陽,必能不日攻克。自成皋以西的鞏縣、洛陽直至函谷關,雖然地勢上易守難攻,可漢軍的防守兵力非常空虛。若項羽能以滎陽以北的敖倉作為後勤基地,對正面戰場實施連續突破,則在宛縣的劉邦軍也只能倉皇地撤兵回防函谷關。可惜的是,項羽根本沒有思考如何在戰略上搶佔先機,他只是像條件反射一樣,滿世界地尋找劉邦決戰,聽說劉邦在宛縣,便立刻南下攻打宛縣。這樣一來,駐守滎陽的漢軍壓力大減,得以乘機休整,鞏固城防,避免被楚軍連續突破。南下宛縣的項羽則因劉邦的堅壁不出而陷入欲戰不得、欲去不能的窘境,遂再次與劉邦在宛縣形成相持。就在這個時候,項羽的後方傳來噩耗,彭越率軍南下睢水,在下邳之戰中擊敗項聲、斬殺薛公。

彭越在彭城之戰後回到故魏舊地,因項羽主力在滎陽與劉邦對峙,遂能得以休養生息。此次千里奔襲睢水,進而攻佔下邳,對於項羽軍的威脅是致命性的。下邳的戰略位置之所以非常重要,除了因為它靠近楚國都城彭城外,更因為它是河流交匯的樞紐。攻佔了下邳,就等於掐斷了楚軍通過水路運輸戰爭物資的咽喉。

糧道被斷,都城危急,不由得項羽不引兵東還。對此,劉邦也不派兵追擊,而是率軍北上,重新奪回成皋,解滎陽之圍。

六月,彭越見項羽親來,不待與其正面交戰,便主動放棄下邳北撤。項羽打跑彭越後,聽說劉邦重新攻佔成皋,遂再次引兵向西,攻擊滎陽、成皋防線。這次項羽終於攻克滎陽,生擒守將周苛,隨即圍攻成皋。劉邦心知僅憑成皋的守軍不足以與項羽軍抗衡,遂不待楚軍包圍就與夏侯嬰從成皋北門逃走,渡過黃河前往韓信、張耳所駐軍的修武。

這樣,經歷整整一年的滎陽對峙,項羽終於是成功突破了滎陽、成皋防線。僅從局部戰役上看,項羽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南征英布、東征彭越、西征劉邦都獲得了戰術上的勝利。可是,項羽軍從成皋轉戰宛縣,從宛縣轉戰下邳,再從下邳轉戰滎陽,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竟轉戰數千里地,故而當他再次攻佔成皋時,早已是師老兵疲,強弩之末了。劉邦巧妙地用戰略上的成功彌補了自己在戰術上的劣勢,反觀項羽,則是用一個個戰術上的勝利,把自己逐漸引入戰略上的困境。因此,當劉邦的敗兵退守鞏縣時,項羽就再也無力向前突破半步了。

劉邦與夏侯嬰乘車來到修武后,為防止韓信、張耳擁兵自重而不聽號令,就先在修武住宿過夜,再在次日清晨自稱漢王使節,驅車進入韓信、張耳的軍營,趁二人正卧床未起時,進入卧室奪下他們的印信和兵符,然後召集諸將,調整職務。韓信、張耳起床後,聽說劉邦駕到,十分震驚,趕緊前來請安。此時,劉邦的調兵安排已經完成,他命趙王張耳留守趙地,拜韓信為漢相國,繼續在趙地徵兵,待整編完成後東征伐齊。至於駐紮在修武的漢軍主力,則全部交由劉邦率領,略作休整即向南挺進,駐紮於黃河岸邊的小修武,準備渡河後再與項羽交戰。郎中鄭忠勸說劉邦眼下先不要急著與項羽交戰,而應據險固守以消磨楚軍的銳氣。劉邦採納鄭忠的建議,親率主力南下增援鞏縣防線,另外派盧綰、劉賈率兩萬步兵、數百騎兵,自白馬津渡黃河增援彭越,繼續攻擊項羽軍的後方糧道。

彭越得到盧綰、劉賈的支援後聲勢大振,遂在東郡和碭郡一帶全面出擊,先是在燕縣(今河南長垣西)擊敗楚軍,接著連續攻下了外黃(今河南蘭考東南)、睢陽(今河南商丘)十七座城池,不僅完全切斷了滎陽、成皋前線與彭城之間的聯繫,而且四處燒毀楚軍糧倉,迫使項羽不得不再次回師東征。為此,項羽派大司馬曹咎與司馬欣留守成皋,行前特別叮囑道:「你們小心守住成皋。如果漢軍前來挑戰,千萬不要出戰,只要守住成皋,讓他們不能東進就可以了。不出十五天,我必能平定梁地,屆時再回師與將軍會合。」於是,項羽率軍沿陳留、外黃、睢陽攻擊前進,如期打跑了彭越,可惜的是,曹咎竟然連十五天都沒能守住。

曹咎丟城的經過也非常簡單老套。最初,漢軍多次前往成皋挑戰,曹咎皆堅壁不出。於是,劉邦又派人到城下輪番辱罵,連罵五六天後,曹咎終於怒不可遏,派兵攻擊漢軍。漢軍佯裝敗退,向東渡過汜水,曹咎亦渡汜水出擊。結果正當楚軍半渡之時,漢軍主力發動突然襲擊。楚軍首尾不能相顧,立刻潰不成軍,曹咎與司馬欣皆在汜水邊自殺。劉邦遂得以攻佔成皋,奪取敖倉,繳獲大量戰爭物資,進而將鍾離眛圍困於滎陽以東。項羽聽說曹咎兵敗身死,只得再次率軍趕回滎陽戰場。

對於曹咎的這次兵敗,似乎很難歸咎於項羽缺乏識人之明,因為他是了解曹咎能力的。項羽既料到了劉邦會以辱罵的方式引誘曹咎出戰,也料到了曹咎極有可能因不堪辱罵而出戰,所以在臨行前還特別交待這點。可惜的是,即便項羽這樣千叮嚀萬囑咐,曹咎仍是有勇無謀地踏上了不歸路。於是,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項羽明知曹咎無能,卻還要讓他駐守成皋呢?難道是項羽已經無人可用了嗎?明明鍾離眜就在滎陽,為什麼不讓鍾離眜更靠近成皋前線,或者統一負責滎陽、成皋戰場呢?曹咎和司馬欣原本都是項羽的舊識,當初項梁在櫟陽犯罪被抓,正是通過時任蘄縣獄掾曹咎的關係,修書拜託時任櫟陽獄掾司馬欣,這才讓項梁得以脫身。天下分封時,項羽封司馬欣為塞王,雖然在劉邦還定三秦時被迫投降,但在彭城之戰後又復歸項羽,此次被安排與楚國大司馬、海春侯曹咎共守成皋。從史料上看,既沒有曹咎、司馬欣打勝仗的記錄,亦沒有時人誇獎他們有才能的記錄,可知二人才具平庸,只是憑藉與項羽的特殊關係才位列王侯,卻最終壞了項羽的大事。項羽舍鍾離眜而用此二人駐守成皋,或許正是陳平離間項羽骨鯁之臣的計劃在逐漸發生作用。

項羽此次回師滎陽戰場,不僅糧草更加緊缺,士兵更加疲勞,就連人數也大為減少。當時韓信軍已攻入齊國,齊王派使者向項羽求援,故而項羽不得不另派龍且率軍前去救援。龍且軍號稱二十萬,實際上應該也有十萬左右。此次分兵的結果,是項羽再也無力大規模攻城,只能與劉邦在滎陽以北的廣武山(今河南滎陽廣武鎮)對峙。

廣武山位於黃河南岸,中間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山澗將其分成兩半,史稱「廣武澗」。劉邦佔據廣武澗以西,項羽佔據廣武澗以東,兩軍隔澗相對。根據《史記》記載,劉項二人曾多次直接對罵,有一次項羽惱羞成怒,竟一箭射中劉邦的胸口,亦可見兩軍相距之近。自前203年十月至九月,楚漢兩軍就在這一箭之遙的廣武澗兩邊對峙了整整一年,而決定劉項對峙成敗的,就是齊國的戰事變化。

天下分封后,田榮因不滿項羽的分封方案而打響了反對項羽的第一槍,並積極支持彭越和陳餘一同反楚。項羽親自率軍伐齊,擊敗田榮、彭越聯軍,逼齊人殺死田榮。隨後,項羽在齊地燒殺擄掠,激起齊人的強烈反抗,田榮之弟田橫收拾殘兵,固守城陽(今山東莒縣),與項羽作持久戰。項羽主力深陷齊國戰場,遂使劉邦得以從容地還定三秦,進而率領六十萬諸侯聯軍攻入彭城。彭城之戰後,項羽深知劉邦才是他的首要敵人,為此不得不與齊國講和修好。於是,田橫率軍收復故齊舊地,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自己擔任國相,統領朝政。在此後一年半的時間裡,齊國名義上是支持楚國的盟邦,但實際上並未以任何實際行動支持楚國。前204年九月,酈食其在勸說劉邦乘項羽東征彭越之機攻佔成皋、奪取敖倉後,只身前往齊國,遊說齊王田廣叛楚歸漢。

酈食其問田廣:「大王知道天下人心的歸向嗎?」

田廣答:「不知道。」

酈食其道:「大王如果知道天下人心的歸向,那麼齊國就能得以保全,如果不知道天下人心的歸向,那麼齊國就不能得以保全。」

田廣問:「天下人心究竟歸向誰呢?」

酈食其答:「歸向漢王。」

田廣又問:「先生為什麼這樣說呢?」

酈食其答:「漢王和項王并力向西攻秦,約定先入咸陽者為王。漢王先入關中,可項王卻背棄盟約,不讓他在關中為王而只是讓他在漢中為王。項王遷徙並殺害義帝,漢王聽說此事後,立刻發動蜀漢之兵攻擊三秦,進而出關責問義帝遷徙之處,收集天下的軍隊,復立六國的後代。攻下了城池,就拿來給帶兵的將領封侯,繳獲了財貨,就拿給參戰的士兵分享。漢王與天下人共享利益,所以天下的英雄和賢才都願意為其所用。諸侯的軍隊從四面八方前來投奔,蜀漢的糧食一船接一船地順流而下。項王有背棄盟約的惡名,弒殺義帝的罪過,對於別人的功勞從不記得,對於別人的罪過從不忘卻;將士們打了勝仗得不到獎賞,攻下城池也得不到封地,不是項氏家族的就得不到重用。給有功將士刻的官印,放在手上反覆把玩直至稜角磨平,也不捨得授予。攻取城池繳獲的財貨,寧可堆積起來,也不捨得封賞。所以天下背叛他,賢才怨恨他,沒有人願意為其所用。因此,天下之士皆歸向於漢王,漢王只要坐著就能驅使他們。漢王發蜀漢之兵,平定三秦;渡過西河,率領上黨投誠之兵,攻下井陘,誅殺陳余;擊敗魏豹,攻佔三十二座城池;這就如同是戰神蚩尤的軍隊,不是人力所能達到,靠的是上天賜予的洪福。現在漢王已經佔據敖倉的糧食,阻塞成皋的險要,把守白馬津的渡口,斷絕太行山的通道,天下諸侯中誰想拖延到最後才來投降,就必定會先被滅掉。大王現在應該趕緊歸附漢王,那樣才能使齊國的社稷得以保全。如果不肯歸附漢王,則很快就會面臨危亡的險境。」

田廣、田橫覺得酈食其說的很有道理,就採納了他的建議。此前,齊國聽說韓信將率軍伐齊,便命華無傷、田解在歷下(今山東濟南)重兵布防。現在既然準備歸漢,便解除歷下的戰備,派使者前往劉邦處議和,然後每天都陪著酈食其飲酒作樂。

前203年十月,韓信已經完成在趙地的整軍備戰,率領數萬大軍東征,逼近黃河的平原津渡口。此時,齊國方面傳來消息,稱酈食其已經說服齊國歸漢,於是韓信便打算停止進軍。辯士蒯徹建議道:「將軍奉漢王之命攻擊齊國,同時漢王另外派出一名使者遊說齊國,難道漢王下令讓您停止攻擊了嗎?為什麼要停止進軍呢!況且酈食其只是個舌辯之士,坐著一輛馬車,僅憑自己三寸之舌,就拿下了齊國七十多座城池。可將軍您統領數萬之眾,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在趙國拿下五十多座城池。您當了幾年大將軍,難道功勞還不如他酈食其一個腐儒嗎?」

韓信一聽覺得很有道理,遂下令繼續進軍渡河。由於齊國已經解除戰備,是以韓信軍的進展非常順利,渡過黃河後一舉擊潰歷下軍,進而進攻齊國都城臨淄。田廣以為自己被酈食其所騙,遂將其烹殺,然後放棄臨淄,分散撤離,齊王田廣退守高密(今山東高密),宰相田橫退守博陽(今山東泰安),守相(代理宰相)田光退守城陽(今山東莒縣),將軍田既退守即墨(今山東平度東),同時派使者前往楚國求救。

對於韓信這次襲齊,後世史家多以批評為主,認為韓信純粹是為自己的私利而背信棄義。其實這種說法是錯誤膚淺的,韓信此舉有其不得不然之處。

酈生因曰:「……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間將二十萬之眾,軍於歷城,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籓。」上曰:「善。」

——《史記·酈生陸賈列傳》

這是酈食其申請隻身東向說齊時對劉邦說的話,這段話中回答了關於說齊的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應該說齊?答案是因為齊國地廣兵多,「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既然僅憑軍事力量很難平定齊國,那就應該輔之以外交手段。

第二個問題,是為什麼可以說齊?答案是因為齊國「人多變詐」,一會兒叛漢歸楚,一會兒叛楚歸漢,其自身立場並不堅定,故而有被成功說服的可能。當然,這是站在漢國的角度而言,站在齊國的角度而言,那就是始終以自己的國家安全和根本利益為考量。

第三個問題,是說齊的目標為何?答案是成為漢國在東邊的藩國。酈食其自始至終都只是在說齊國在政治上要叛楚歸漢,齊王答應後就不再多言,整天飲酒作樂了。政治上改旗易幟,這固然是個重要的外交成果,但其在軍事上對於漢國的支持非常有限。在叛漢歸楚之時,齊國就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協助項羽攻擊劉邦。現在叛楚歸漢,齊國仍然不會派出一兵一卒幫助劉邦攻擊項羽,除非看到項羽敗局已定。

早在九月來信時,韓信就已提出「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之糧道,西與大王會於滎陽」的大戰略。現在燕、趙已經平定,「南絕楚之糧道」的事是由彭越在做,齊國又在政治上歸附漢國,那麼韓信的這數萬軍隊留在黃河以北將無所事事,難道要他撤回滎陽防線嗎?這顯然是極其不智的行為,韓信於公於私都不會這麼做。

就於公而言,按照九月來信的精神,韓信軍的戰略目的是先拿下齊國,接著再以齊國為根基,率重兵南下斷絕楚之糧道。可現在,僅在政治上歸附的田廣根本就不打算出兵南下,而承擔南下絕楚糧道任務的彭越存在兩個問題:一是他自身實力不濟。彭越只敢乘項羽主力不在時打游擊,卻不敢與項羽主力正面交鋒,故而對項羽糧道的破壞性終究是有限的。二是他也正忙於鞏固發展自身勢力,在楚漢之間越來越傾向於保持若即若離的曖昧態度。彭越原本就是個典型的功利主義者,自陳勝起義以來,他的所有行動都沒有明顯政治目的,只是要不斷發展壯大自己。現在既已在故魏舊地站穩腳跟,彭越最關注的已經不是如何南下絕楚糧道,而是能夠在魏國稱王。因此,既然依靠彭越和田廣根本就無法完成九月來信中的戰略規劃,那麼作為這項規劃的制定者,韓信當然有責任去攻佔齊國,然後自己來親自執行。既然伐齊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而酈食其也說了齊國地廣兵多,即便是「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那麼韓信當然是要以突襲為主。

就於私而言,韓信對於漢國功高蓋世,卻始終沒有獲得相對等的封賞。張良在諫阻分封時說的很清楚:「況且天下的游士之所以遠離親人,捨棄祖墳,告別故友,而跟隨陛下四處奔走,其所日夜盼望的無非就是能夠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小小封地。」可是韓信已經為劉邦打下了大半個天下,卻只得到了相國和大將軍這兩個官位,而沒有得到哪怕一小塊封地。在原戰國七雄中,原秦國是韓信打下來的,劉邦留給了自己;原韓國由三川郡和潁川郡所組成,劉邦把潁川郡留給了自己,三川郡給了韓王信,封韓王信為韓王。原魏國是韓信打下來的,劉邦把黃河以北的河東郡、太原郡、上黨郡留給了自己,黃河以南的東郡和碭郡現在由彭越占著,在此稱王的意圖非常明顯。原趙國是韓信打下來的,劉邦把他留給了張耳,封張耳為趙王。原燕國是在韓信的兵威下歸附的,仍然是由臧荼當燕王。如果韓信現在不趁機拿下齊國作為根據地,他還能指望將來去哪裡裂土封王?真等項羽被滅後,劉邦會封他為楚王嗎?說實話,韓信還真不一定信得過劉邦。自登壇拜將以來,韓信一直是全心全意、任勞任怨地為劉邦打江山,勞苦功高,無人能望其項背,可劉邦又是怎麼對待韓信的呢?三番五次調走精兵也就算了,居然還用清晨突襲的方式在修武大營盜走兵符,這事難道不會給韓信留下心理陰影嗎?況且,從事後發展來看,劉邦對於韓信的打壓一直是殘酷無情的,滅楚後立刻奪走韓信的兵權,將他由齊王徙封為楚王,次年即誣陷韓信謀反,設計抓捕後又因證據不足而予以赦免,貶為淮陰侯。由此可見,經過修武奪權後,韓信明白自己已經不能再全心全意信任劉邦,必須得自己為自己做點打算。就算他不為自己做打算,也必須為身邊將士的前途做打算,否則人家為什麼要跟著你東征西戰?

由此可見,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無論是出於戰略,還是出於道義,韓信都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如果非要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酈食其的不幸被烹殺。可如果韓信事先派人通知或營救酈食其逃走,就根本無法達成突襲的奇效。兩害相權取其輕,韓信也只好捨棄酈食其了。

當韓信軍攻佔都城臨淄,進而追擊齊王田廣至高密城西時,受項羽之命援齊的龍且軍也已趕至濰水東岸,與田廣軍會合。有人建議龍且道:「漢軍遠離國土來到這裡,必定是拚死作戰,其鋒芒不可阻擋。齊、楚兩軍是在本土作戰,士兵們很容易逃散。我們不如堅壁不出,讓齊王田廣派出親信大臣,去安撫那些已經淪陷的城池,使得這些城池的官員百姓知道齊王仍然活著,楚國也已派出援兵,那麼他們就一定會反叛漢軍。漢軍客居於兩千里之外,齊地各城紛紛反叛,勢必將無法獲取糧食,這樣可以迫使他們不戰而降。」

龍且道:「我向來很了解韓信的為人,他是很容易對付的。況且我此次率軍救齊,如果不戰而使韓信投降,那我又還能有什麼功勞?只要這次擊敗韓信,就可以分得齊國一半的土地,我為什麼不打?」於是龍且決意與韓信開戰,雙方隔著濰水布陣對峙。

韓信下令連夜趕製一萬多個口袋,袋中裝滿沙子,在濰水的上游堵住河水。次日,韓信率軍渡過濰水,向龍且發起攻擊,之後又假裝不敵撤退。龍且高興道:「我早就知道韓信是個膽小鬼。」遂率軍渡濰水追擊韓信。於是,韓信下令上游埋伏的士兵移開堵塞濰水的沙袋,洶湧的河水順流而下,將一大半龍且軍阻截於濰水東岸。此時,韓信軍回師猛攻,殺死龍且,濰水東岸的龍且軍四處潰散,齊王田廣也只得跟著逃走。韓信乘勝追擊,至城陽俘虜齊王田廣與守相田光,隨即將其處死,收降楚軍。之後兵分兩路,曹參領兵向東,攻破即墨,斬殺齊將田既。灌嬰領兵向西,前往博陽攻擊田橫。田橫聽說齊王田廣已死,遂自立為齊王,還擊灌嬰於嬴下(今山東萊蕪西北),被灌嬰擊敗後逃往魏地投奔彭越。於是,灌嬰得以攻佔博陽,平定濟北郡,隨後繼續北上攻打千乘(今山東高青東北),斬殺齊將田吸,遂得以平定臨淄郡。這樣,自前204年九月率軍伐齊,韓信僅用了兩個月時間就平定了齊國全境。

於是,韓信派使者前往西廣武向劉邦報捷,同時提出一個請求:「齊國是狡詐多變,反覆無常的國家,南面又與楚國交界。若不在齊國設立個假王(代理齊王),恐怕無法震懾住齊人。因此,為了鞏固當前的局勢,希望您能允許我擔任假齊王。」

此時,劉邦正被項羽的攻勢搞得焦頭爛額,看到韓信的書信後勃然大怒,罵道:「我現在被困於此,日夜盼望著你能來幫我,不料你卻在想著自立為王!」張良、陳平就在劉邦身旁,陳平暗中踩了劉邦的腳,張良附在劉邦耳邊道:「現在漢軍正處於不利的局面,您哪裡還能禁止得了韓信稱王呢?不如就此封他為王,好生對待,令其安心鎮守齊國。否則的話,有可能會發生變故。」

劉邦聞言立刻醒悟過來,順著剛才的話繼續罵道:「大丈夫平定諸侯,要當王就得當真王,當什麼假王!」遂派張良前往齊國,封韓信為齊王,命其出兵伐楚。

當龍且敗亡的消息傳到東廣武,項羽深深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由於龍且的分兵救齊,使得項羽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突破廣武澗,進而攻佔敖倉。如今,項羽在前線的糧草日益緊缺,後方的糧道又隨時面臨韓信、彭越的阻斷,戰略處境極其危險。於是,項羽派說客武涉前往齊國,勸韓信叛漢歸楚,進而與楚、漢三分天下,結果遭到韓信的拒絕。這樣一來,項羽在戰略上敗局已定,即便韓信和彭越為積極擴張自身勢力而沒有全力伐楚,但項羽仍深感在廣武前線的支撐越來越困難。

前203年九月,兵疲糧盡的項羽終於同意了劉邦的議和,歸還劉邦的父親太公和妻子呂雉。雙方約定以鴻溝為界,鴻溝以西歸漢,鴻溝以東歸楚,從而結束了長達一年的廣武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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