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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數學天才柳智宇出家9年首次接受記者採訪

問題:怎麼才能每天收到這種文章呢?

特別提示:本文轉載自賢宇法師的博客

這是我出家八年來第一次接受記者採訪。

C=記者

L=我

社會與教室

C:在您的自述中,您的決定常常包含對他人和周圍環境的考慮,可以看出您是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人,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科學是這個時代造福人類最為直接的、影響力最大的手段,您為什麼一心選擇遁入空門呢?甚至有人說,您的選擇是對教育資源的浪費,您對此又是如何理解的?

L:一切行業存在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人。為了人的什麼呢?我想不僅僅是生存,而應該去尋找人的幸福,人的發展,讓人能成為真實的自己。教育尤其如此。我從小喜歡數學,是因為數學向我展現了世界的神奇,人類心智的偉大,打開了一片心靈探索的世界。我所關心的,是心靈的啟迪、成長與教育。如何讓人成為一個豐富而完整的人,一個幸福而善良的人。 我一直在探索。 曾經我是一個過於理性而拘謹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我在佛法 及傳統文化中獲得了莫大的喜悅與成長,前行的信心與力量,我看到了心靈的自由與寬廣,因此我想去研究和弘揚它。

曾有一位中央領導到龍泉寺視察,他問我為什麼出家。我說:「出國不如出家,很多大學生出國,都去為美國打工了,我要為中國文化服務。」領導聽後很讚許,說:「我們國家培養的很多人才都流失了,你弘揚中華文化,很好。」

C:照您所說,這似乎也是一種愛國精神?

L:小學的思想品德課上,老師就教導我們:「紅領巾是國旗的一角。」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我當時挺感動的。高中時我特別喜歡讀屈原寫的楚辭,也受到他很大的影響。我覺得愛國就要愛我們的文化,佛教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當然,我對儒家、道家、中醫、太極拳等也很感興趣——我覺得我們首先要有文化自信,才能走向文化自強。

C:那麼您是否考慮過一邊做科研一邊學習佛法呢?有人說「中國不缺修為高的隱士,缺的是像亞里士多德、牛頓這樣在哲學與科學領域都很有影響力的人」,像您這樣有天分的人,應該承擔起這樣的責任。中學時數學與傳統文化對於您來說是相互促進的,這種內心的平衡在大學畢業的時候為何就不受用了呢?

L:你說的方向沒有錯,我也希望把佛法和科學相結合。但學任何專業都需要就其本身深入鑽研,如果還沒有鑽進去,就奢談什麼結合,那往往是膚淺的。我了解有一些西方國家的佛教學者,他們為了了解佛法,會到泰國、緬甸等地出家體驗十幾年,然後才回到大學裡講課。佛法博大精深,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它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修行方式。所以出家這幾年,我是以學修佛法為主的。此外,中國現在已經是世界一流的科技強國了。我們有世界最大的射電望遠鏡,我們的人工智慧技術與美國比肩,我們生產的無人機翱翔於世界各地,我們開發的支付寶、微信為全球人民提供方便。我覺得傳統文化的研究這塊還是需要更多的人參與,然後才能將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有機結合。

C:那您會不會考慮像您所說的西方國家的佛教學者一樣,出家若干年之後回到塵世?畢竟作為居士也可以修行。

L:這個沒必要。有一回,一位我的高中老師來看我,勸我到大學裡研究佛學。我告訴他,在一般大學裡面,佛學是哲學系-宗教哲學專業中的一個三級學科,研究經費和人力的投入都非常不足,研究的範圍也比較窄。有一些外國的佛學科系,上世紀比較紅火,現在去讀的人很少,已經快到門可羅雀的地步。所以真要研究佛法,還得靠出家人,有信仰,全身心投入,而且研究人員的基數有保障。他聽了也比較支持我的選擇。再一個,我不想受學術體制的限制,經常研究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問題、細枝末節的問題,乃至於有違佛教基本立場的問題。這樣只會限制自己的發展。我希望在環境清幽的地方有一個小廟,我在廟裡辦一個小研究所,然後大家研究自己感興趣的問題。晨鐘暮鼓,沒有什麼人來打擾,只剩下修行和思考。有空我還可以陪父母去世界各地轉轉。海德格爾說:人,詩意地棲居。

C:您認為目前在寺院的修行研究,是您理想中的佛教學習方式嗎?

L:北大的學生多少會有些理想主義,不安於現狀,我個人也會對現實有些批判吧。我姑且說一說現在的想法,將來也許會變化。我覺得主要是教學方式可以改進,佛教本身是以生命體驗為核心的,佛陀的本意是讓人們覺悟生命的真相,要用合理的方式來思考生命、認識生命,是成為自己生命的主人,而並不是盲從於某種教條。所以應該更多地採用體驗式教學,這樣的課堂應該是很開放和民主的,應當少一些灌輸或照本宣科。一切佛法的概念,都需要在當下,在師生的互動和對話中重新建構,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領悟。因此才有了那麼多的禪宗公案。我們對當下發生的事情,要有很大的開放性。教室之外發生的事情固然重要,卻沒有教室內正在發生的事情重要。

C:在外界的評論中,有些指出您大學畢業剃度出家時缺乏足夠的社會經驗。您是否想過和李叔同一般,先積累社會經驗,再遁入空門?

L:社會經驗慢慢會有的,否則多少歲能說有足夠的社會閱歷呢?可能到四十歲、五十歲也未必真正理解這個社會。所以這個不是理由。人生是短暫的,我覺得當我選定了一件事情,就應該先堅定地去嘗試,同時要時常反觀內心,總會有所提高。社會經驗在佛門一樣可以積累。我們僧團的出家人來自各地,文化程度和生命經驗各不相同。我來到僧團之後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種不同的人,我很喜歡了解身邊同學的生命故事,覺得這些故事極大地拓展了我的生命。而且我覺得這種經驗在其他任何一個團體都是難以獲得的,不管是企業還是事業單位,你接觸的人都是和你類似的。在學校就更是如此了。另外很多人理解的所謂社會經驗,主要是指社會的黑暗面,我覺得這是很狹隘的。我所理解的社會經驗,是指了解人的豐富性,人性的多種可能性,同時了解怎樣和不同的人相處。

責任與自由

C:您提到過,在大二時就有了出家的打算,但您在本科期間一直並沒有放棄專業學習和研究,另外還考了托福和GRE。那時為什麼沒有選擇更多地去研究佛法?

L:專業課當然要學好,那是自己本分的事。不能把其他的事情作為逃避學習的借口。如果專業課成績不好,干別的也很難安心、投入地去做。所以我在專業課上還是很認真的,高中時也有一定的基礎。但我也沒有刻意要去和別人比。至於英語,本來不想考的,後來我媽跟我說,將來即便你出家,英語也是基礎。我聽她的,就去考了。

C:父母當時就知道您想出家?

L:看我那麼喜歡學佛法,應該能想到吧。

C:您為什麼又申請去麻省理工讀研呢?

L:也是避免讓父母操心,當時就順從他們的意思去申請了。首先我希望能完成學業,在北大的求學經歷是一生中難得的。既然不會馬上出家,那我得給父母一個交代,讓他們知道我在好好學習,不用過早地擔心。

C:媒體報道中很多都提到您與父母的爭執,稱您的父母「內心飽受煎熬」,父母的態度是您遇到的最大阻力嗎?

L:媒體上常說我父母不同意,其實父母是非常愛我的,他們也願意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恰恰是因為媒體的炒作,給我父母很大壓力,導致他們在一段時間中對此耿耿於懷。很多媒體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可能他們恰恰代表的是最保守、落後的社會成見,給那些行為有別於大眾觀念的人以最無情的打擊。其實中國自古就有這個毛病,社會輿論是不給個人以空間的。你們看看魯迅的文章,想要做點革新的事情嗎?那些看客的吐沫星子已經把你淹死了。

C:媒體報道具體對您和家人產生了怎樣的影響?為什麼您長久以來都沒有做出回應,直到今天願意與我們分享?

L:應該說,這些炒作給我的家人帶來很大麻煩。其實這幾年來的報道多是一些陳年的往事,很多還是編造的,沒有什麼實際內容,我也不想成為大眾的焦點,所以一直拒絕採訪。但每次又有人把這些往事炒起來,就會有很多人去騷擾我的父母、親人、老師、同學,還經常違背新聞道德,捕風捉影,給他們帶來很大壓力。我想說,這些媒體讓我挺憤怒也挺無奈的。我是一個平和的人,但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對於這些缺乏獨立思想,全靠炒作過活的媒體,我已經知道他們的品味,以後也不會接受他們的採訪。我也希望北大的同學不要迎合這類媒體,不要把第一手資料給他們。

因為媒體它喜歡炒作,你給他一點信息,他就會捕風捉影把它放大。佛法里有句話叫做,「是非以不辯為解脫」。自從我出家的事情被媒體關注以來,有很多人來找我,前幾年我是能躲就躲。但有一次還是被撞見了。當時我還是居士,一位法師正帶我們出去散步。有一位母親,為了她自己的一些人生困惑以及孩子的教育問題來找我,在我們出去的路上等我。我當時想趕緊躲起來,那位法師比較慈悲,他對我說:「人家這麼想見你,你就和人家交流交流吧。」於是我就留下了,和那位母親談了約一個小時吧。但以我當時的水平,解決不了她的問題。我只能告訴她,一個僧人的成長周期是很長的,至少需要五年吧。她當時挺遺憾的。

前不久,她又來找我,留言給我說:「五年過去了,你能見我一面嗎?」這一次我又拒絕了她。但拒絕了她之後,我彷彿感受到一種召喚,來自廣大的人群。我就想,我是不是太決絕了?我希望把佛法學好之後再面對大眾,但什麼叫學好也沒有具體的標準。也許大家需要我發出一些聲音了。這也是我接受你們採訪的一個原因。

C:您現在與父母的關係如何?他們現在持怎樣的態度?

L:他們都還好。我母親考取了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還有國際催眠師,經常去全國各地參加心理學的培訓講座。我在她的影響下,對心理學也很感興趣,今年剛拿到國家三級心理諮詢師的資格證,目前還在參加「京師博仁」團體輔導師的培訓,也許今年就能拿證。我們平時在心理學上也會有一些交流,所以母親也是我的一位老師。2015年的時候,有一次我媽告訴我,她在整理我高中時候的文集,準備出版。當時我正忙,而且也不想過早地面對公眾,我就請她再等等。3年過去了,現在她開始繼續整理我高中時的文章。

我父親喜歡音樂、攝影,夢想週遊世界。他的足跡已經遍布世界五大洲,只有南極洲和南美洲沒有去過。他還到世界各地的中學去考察物理教學的情況,學習他們的經驗。他有時會給我發來一些遊覽中的照片。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很放心。

上次父親節我才跟我爸通一個電話,和我媽經常會微信聯繫,討論些心理學的問題。可以說,他們越來越釋然。

C:您覺得比較理想的家庭關係是怎樣的?

L:首先,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選擇;其次,不是說沒有關係,應該去相互照顧、相互尊重。我覺得西方的父母和子女的關係可能相對來說要好一些,但是也有它的局限性。很多中國的父母是沒有自己的生活的,他們的一輩子就投在子女身上,子女成家了,有了孫子之後,就投在孫子身上,沒有為自己而生活。

C:如您所說,您的父母也有自己的追求,嚮往更高的境界和自由,而您對於自由也有自己的追求,並且是十分不尋常的。在您看來,他們對於自由的理解與您的理解有什麼不同呢?

L:首先,我特別感謝我的父母,我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包括對自由骨子裡面的熱愛。我父母給我起的名字,柳智宇,對我也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因為「智」是智慧,就是追尋心靈的一種東西,然後「宇」呢,是一種比較開闊的格局。

不過我學習佛法之後,我所理解的自由就會有些不同。佛法注重內心的一種自由,和外在的因素不太一樣。比如說,一個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不一定能夠自由自在地使用他的心,因為我們的心念是受很多東西影響的,比如說,我們吃飯時的心念就受廚師的影響很大。我們看見一個東西,第一印象也不是當下能夠控制的,而是我們過去的一種積累,比如說,見到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就會很討厭,覺得和他性格不一樣,想控制也控制不住。或者有些時候明明知道一件事情很重要,但就是要不斷地拖延、不斷地逃避。當然,心理學裡面對這些問題講得挺多,很多時候人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所以才需要心理學,需要心理諮詢。如果每個人想不痛苦就能不痛苦的話,那心理學就沒有什麼必要了,所以我是更側重這方面的一種自由。

當然,我在最開始學習佛法的時候,對它的理解還是會偏於另外一邊。佛法裡面有很多戒律,以及對人的要求,但這種要求其實是為了幫助人去訓練自己的心,並不是要束縛人的身體。但是如果我們沒有把握住這一點的話,尤其是最初學習佛法的時候,就會展現出非常拘謹的形象,就會讓我們父母覺得難以接受。我記得大一的時候,父親帶我去買麵包,我就說這個麵包不能買,因為我對它起貪心了。父親就很受不了,就覺得你怎麼這麼教條,這麼磨嘰。慢慢地,我對佛法的理解才變得更加的靈活,和人相處的時候也會更加去考慮到別人,同時對自己也不會過於嚴苛,所以我覺得,其實這種內心的自由和外界的自由也是可以協調的。

C:您強調自由,但同時又強調愛國、社會責任,怎麼去平衡這兩者呢?

L:一方面,自己要慢慢去摸索,找到一些去服務於社會的道路,現實上要有所妥協,適應自己所處的團體和時代。佛法里有一個詞叫做「隨眾」,大家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另一方面,人不能被他的社會角色和定位所綁架,他始終要有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即便他是一個團體中很重要的人物,也要不斷地有一種自我的反思、自我的批判,對自身和環境都要有所反思。所以我覺得我們思想的自由其實很重要,思想能自由,心靈才能自由。同時,只有秉持獨立的思考,才能真正為社會和時代負責,而不是人云亦云、隨大流。

理想與選擇

C:小時候自己性格是什麼樣的?

L:從小沒有什麼玩伴,喜歡自己玩。同學們玩的遊戲,我不太感興趣。可以說是比較孤獨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麼跟人相處,但其實內心潛在著要尋找一群夥伴。高中時有一些好朋友,但總感覺還有隔膜,難以進入彼此的內心深處。直到遇到佛教,才找到真正能懂得自己的一群人。

C:當時的職業理想是什麼?

L:小時候想當一個科學家,研究出一種能夠讓人不會死亡的藥物或者相關的技術。後來覺得好像不太現實,就想做一個數學家。高中的時候,我想數學家又不夠,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好像太局限了。我希望對整個人類的文化能夠有所幫助,所以其實數學只是我的一個切入點。我當時覺得,做一個數學家可能是最沒辦法的事情。其實我是想從數學進入,把整個人類的文化做一個梳理。我覺得後來選擇出家,其實跟我一貫的思路是相通的,它並不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選擇。

C:有些人認為您出家十分可惜,他們的顧慮在於,您在數學方面的天賦和成就已經有目共睹,而佛法上的造詣並非一日之功。您有沒有過類似的擔憂?

L:其實成為一個數學家和在數學競賽中獲得好成績是不一樣的,只是可能有一定的關係。因為高中數學競賽相對來說不那麼複雜和艱深,而且其中很多地方的美感還是比較明顯的。但是再往上去走的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因為我們高中學到的知識基本上都是19世紀之前產生出來的,當時數學發展處於一個黃金時期,這些知識是能夠給人內心帶來喜悅的,但後來的數學發展中有些地方特別的艱深,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所以我覺得,假設要想成為一個數學家的話,在這個時代,光靠奧數還是很不夠的;但是如果以數學為一個基礎,把這種數學的方式放到別的領域,這種理性、嚴謹的思維訓練對每一個人的幫助是很大的。這種數學思維對我的影響很大,學佛法的時候我也會比較嚴謹,容易把概念理解得比較清晰,不會隨便地搞一些聯想。另外,數學裡面體現的對於自然本質的一種洞察是非常重要的,與佛法裡面講的智慧類似。

C:您最早被國學吸引是什麼時候?

L:那是小學的時候,基本也是我對數學開始真正感興趣的時候。在此之前我特別在意老師的表揚和批評,可能一節課就專門沖著老師的表揚——表揚了,我心裡就特別舒服——這種狀態其實自己內心是不太滿意的。當時,最開始帶我走出來的是數學,後來我走數學這條路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但它對我並不是意味著一個考試成績,我愛的是內心的一種東西。我當時參加了劉嘉老師辦的「明心教育」數學培訓班,從中感受到了一種超越了人世間得失的東西,感受到數學的美。劉老師講課的時候會和傳統文化相結合,他一般上課之前先去講一段《老子》或者《論語》,他先講那背後很深刻的一種哲學,然後再講數學。當時就覺得研究這個應該很幸福,很吸引我。

C:從您的自述中看出,一開始您的思想更偏向於老莊,後來是怎樣走到佛法上的?

L:道家特彆強調個體生命的自由,但當時我就覺得自己挺不自由的。因為在學校裡面,雖然學習數學,但很多地方還是會被各方面的壓力左右。包括在初中的時候,和大家一起作弊等事情還是常會有的,所以雖然當時覺得數學好像給我提供了一片小天地,但是並不能夠讓我去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去達到一個能夠讓自己滿意的生命的狀態。後來讀到《莊子》之後,覺得打開了一個新世界,對他精神的那種超脫自由特別地嚮往。

其實當時最開始讀到的是我媽給我買的蔡志忠的漫畫,先讀的是《佛說》,也接觸了六祖慧能大師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很喜歡。但當時對道家更感興趣:道家是直接把這種生命自由解脫的境界講得非常清晰,令人神往。《莊子》通過很多比喻告訴我應該怎麼去生活,應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怎樣的生命狀態是自己會滿意的,所以後來就在大概三年的時間中把它作為一種信仰,依此去生活。

後來轉向佛法的一個原因是,我發現道家比較少地去談怎麼去和其他人相處,而我好像並不是一個滿足於只在自己世界裡快樂的人,我是很渴望去走進別人的世界的。再就是,《莊子》第一篇不是逍遙遊嘛,當自己遇到人生的一些挫折和苦難的時候,發現逍遙不起來了。我在高三時眼睛也不舒服,還有咽炎,在這種狀態中我就感到生命的局限性,非常的痛苦。這時候我就發現,此前得到的那種自由、那種解脫的快樂還是依賴於很多因素的,自己很難真正地不依賴這些因素去獲得一種內心的自由。我當時覺得道家好像很難真正地解決我遇到困境時的問題,雖然它可能在平常的狀態下能給我很大的幫助。所以這個時候,我就在尋求另外一條道路。

高三的暑假,我聽到一段《心經》的音樂,當時就覺得特別地被觸動:「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我覺得我就蠻苦的。雖然不懂什麼叫「照見五蘊皆空」,但是對這個也挺嚮往的。佛教敢於直面生命的苦難,不會先告訴你人生就是快樂的,它告訴你人生確實有很多苦,不會去掩飾太平,「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一點和我當時的內心狀態是非常契合的。然後它告訴你怎麼去慢慢地走向解脫。

後來大學階段,我聽了一些哲學系的課,特別是張祥龍老師的課。我覺得他把中國傳統文化講得特別清晰,而且和西方的一些哲學相結合,我很感興趣。聽完他的課之後,我對佛法生起了很大的信心,覺得這麼多哲學中,佛法是最好的。再一個,就是遇到了一群非常好的學習佛法的朋友,讓我感受到了佛法這種慈悲的力量——一個是智慧,一個是慈悲。我感受到之後,覺得這是我真正想要的,它能告訴我應該走一條什麼樣的道路,才能真正讓自己獲得內心的自由,也能幫助別人獲得內心的自由。

C:您怎麼看北大和北大人的特點?

L:北大人相對來說更願意去談理想的一些東西,我覺得這點是很好的。我在離開北大之後,才更感受到理想的可貴,就是說一個人的理想在他人生中的一種價值。但另外一方面大家的實踐力不夠,導致有的人慢慢就屈從於現實了;還有一部分人堅持去實踐,但遇到很多阻礙,內心很糾結。其實並不是理論或理想不應該談,而是要加強實踐,認識社會現實。

另一方面,北大是一個過度競爭的場域,這裡的競爭比社會上還要激烈。如果你經常和那些牛人、學霸們比較,你很容易迷失自己。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想做成什麼樣的事情,然後敢於嘗試。同時不要太理想化,要找一個適當的下手處。北大人的實踐力不夠,又往往孤高,常限於理想或理論的思考當中,不知道怎樣組合各種資源來把事情做成。一個人要能夠跟大家打成一片,這樣比較好,所謂「和光同塵」,同時要保持自己心靈的一種獨立的空間。另外不要常常挂念著自己過去的成就,而要多去做一些踏實的小事。

C:如今出家研究佛法是在實現您的理想嗎?

L:實現理想包括佛法的研究和教學。不僅是研究高深的理論,還要讓它能更好地走入尋常百姓家。

堅持與改變

C:在您出家後,一直沒有主動向外界公開過自己的修行生活。進入龍泉寺這幾年中,您在生活與思想上具體發生了哪些轉變?

L:轉變是很大的。我覺得學到了很多東西。我首先經歷了一年左右的預備期,主要是適應僧團的生活和修行方式。在這期間,我們以勞動為主。我參與了工地勞動,也體驗過耕種,為大眾做飯,以及盛飯,我們叫做行堂,在值班室處理各種物品的收發和接聽電話留言,我還負責教導過年齡較小出家的同學。在勞動中體驗到生命的厚重感,非常的踏實。當我們徹夜工作,完成一座樓房的封頂,當我自己炒出的菜被送到幾十位出家人的缽中,我感受到一種深切的滿足感。我也能理解農夫和工人們的心情。我覺得這是一種很難得的體驗。

其後的一年,我剃度成為沙彌,聽了許多僧團安排的課程。當時我還負責龍泉寺博客的寫作,通過採訪和編輯文稿,了解了許多人的生活,了解了寺院的方方面面。當時僧團安排的課程比較淺,可能主要針對初學者,我並不滿足,於是和幾個同學組織了一個學習小組,一起研討《菩提道次第廣論》,並得到了幾位法師的指導,比我居士階段的學習要深入得多。

《菩提道次第廣論》是影響我最大的一部佛學典籍。我高中時就在思考人類文明衝突的問題,因為911事件和美伊戰爭的刺激,我覺得世界並不太平,我希望從文明的融合與會通上探索出一條道路。當我遇到這部書時,我覺得觸摸到了自己一直在追尋的東西,似乎看到了問題的解決答案。所以我並不是僅從佛教的立場來看這部論,而是希望發掘它對人類文明的價值。這部論目前的研究,我覺得還是很不夠的。我希望把它與漢傳佛教相結合,與現代的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科學、比較宗教學等學科相結合,開顯人類心靈提升的藍圖。

2012年底,我和幾十位同學一起前往廣化寺受戒。受持戒律,成為比丘,是正式出家身份的開始。隨後的三年,直到2015年底,我主要參與了南山律典校釋的工程,同時也學習了許多戒律典籍。參與此項文化工程,對我來說是一項挑戰,也是非常難得的經驗。戒律的學習,對我來說也是一次印象深刻的體驗。通過學習律典,慢慢掌握戒律精神,了解佛教中各項制度、儀軌的歷史和制定的原因,從中感受佛陀的智慧與慈悲。其後,我花了兩個月時間學習《阿毗達摩俱舍論》。2016年前半年,我參與了龍泉寺藏經工程。

2016年下半年至今,我參與僧團的教學,主要負責受戒前後的教學工作,同時編輯了一些戒律教材。我很喜歡現在所從事的僧教育工作,我和許多學生都成了要好的朋友,時常受到他們的啟發與感染。在這項工作中,我感到非常充實與喜悅。

C:寺院生活的作息大抵是怎樣的?與您之前的生活習慣是否差異很大?

L:四點鐘起床,四點半上早殿,七點鐘左右吃飯,上午八點到十一點是工作或者學習的時間,中午大概十一點鐘吃飯,然後午休一會,下午一點半起來。兩點鐘到四點一刻是下午的工作和學習時間,四點半上晚殿,六點左右吃晚飯,然後一般是晚上上課。九點二十就打板,可以休息了。這套作息適應起來也不是很容易,剛剛出家的時候早殿經常打瞌睡。

C:您最近為什麼開始研究心理學?如何處理其與佛法的衝突?

L:心理學是我媽建議我去學的,我覺得也挺好,我高中自己也參與過(心理諮詢),對這個領域有一定的了解。至於衝突,我覺得可以先接納,然後再慢慢地把它匯總,而不是急於討論是不是一樣的,否則得出的結論往往是膚淺的。

但是我覺得佛法和心理學都是基於現象本身,它不是一種先驗的概念去限定這個現象世界,它是基於經驗,從現象世界出發,然後對它的結構進行討論。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做一種現象學的還原,就是把佛法或心理學的概念都還原到現象本身,去體會它到底是在說什麼,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是如何發生的。我覺得從這個角度來看,它們其實是沒有矛盾的,而如果要從概念上去探討的話,可能就不太容易說得清。

C:您對未來的生活有哪些的規劃?

L:一方面繼續教學和研究。另一方面也有出書的想法,例如高中和大學時代的文集。佛教類的書我也編寫了一些,但現在宗教類的出版審查比較嚴,不知能不能出版。此外,也有去歐洲參學一段時間的想法,我對法國梅村的一行禪師挺景仰的。我覺得他的書挺適合現代人的心理特點。總體上,我還是想保持低調一段時間,多積累,多沉澱。

C:以您這些年的學習,您覺得佛法的意義是什麼?您認為應如何處理佛法與普羅大眾的關係?

L:佛法是系統、完整的生命教育,讓我不會迷失在這個喧囂的世界,是不斷開發心的潛能,越走越從容,越走越有力量。佛法不在於外在的形式,而在於內心的慈悲和智慧。慈悲與智慧讓我能走入他人的內心,讓我能分享大眾的苦樂。我遇到佛法以前是一個孤獨的人,而現在我是一個非常熱情的人,我渴望和每個在生命里相遇的人成為知心朋友,我能常常體會到與他人內心深處的聯結。這樣,他們都成為我生命中美麗的花園。當然,我也歡迎你們常來賢宇的花園走走。

所以當我轉身之際,我發現身後是一片片清新的田園、秀麗的風景,充滿了生機。這個世界上能有理解和支持我的人,能有和我一起走下去的團隊和夥伴,這就可以了。即便這些也會失去,還有一樣東西能陪伴我,那就是我的呼吸,時時刻刻都與我在一起,帶我回到當下,走向心靈的自由。所以即便這一生我一事無成,只要我努力過,我依然會覺得非常值得。

我個人微信號:fjjdgs22,歡迎一起學習佛法的師兄一起交流。

佛教經典故事創始人:聞思,佛教媒體人,08年從大學畢業後第一份從事佛教媒體佛教天地網擔任編輯工作,從此與佛法結緣,因為自己從完全不信佛法到對深信不移,一路走過來離不開佛教故事引導,於是在2015年利用工作空餘時間創辦了佛教經典故事,希望用真實佛教故事及自己親身經歷引導更多的有緣人對佛法產生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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