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晃：最需要女權主義的，也許是中國男人

宜

長考

8月

1日

彈指揮間已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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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好呀，朋友們。

洪晃說，她發現好多中國女人已經跟著Ayawawa去買口紅和護膚品了，所以就讓她們好好地買護膚品吧，她跟中國男人聊會兒天。

我感嘆：洪晃不愧是洪晃，這麼切中要害的找到了談論女權的切口。像我，就一直想用賣弄書袋的方式去普及女權精神，以為她們了解了知識，自然會去解放自我。

顯然，這個嘗試從沒有成功過。

就從波伏娃說起吧。波伏娃的著作《第二性》寫成於50年代，而我們熟知波伏娃及其作品，至少要到90年代之後。我並不是說，波伏娃在中國曾不受歡迎——而是說，作為一本學術作品，《第二性》的冗長和難懂，使之成為「將知識化為力量」的不怎麼成功的榜樣。

《第二性》的第一部分是對「女性」、「性別」、「生育」等概念的詳盡考察，乍一看甚至有點到了訓詁的程度。這樣的一本大部頭的影響範圍顯然限於學術領域、最多至文化領域，與大眾視野沒什麼太深的交集。自然的，60年代的波伏娃也聲稱自己不是個女權主義者。

然而，在上世紀90年代，波伏娃站了出來，第一次宣稱她是個女權主義者。"Her wings are cut and are blamed not to fly."波伏娃用這句話勸解成年男性「不要責怪母親的無知和軟弱」；與此同時，波伏娃也欲以這一比喻指向一切女性，呼籲女性用於進行主動的選擇而不是進行、乃至逃避被動的改變，停留在自身的安樂圈中。這一舉動，將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力求的客觀性從科學研究推向革命與zz的方向。

波伏娃認為：即便那些關於生物、倫理、道德、習俗乃至壓迫的知識和對此做出改變和宣誓的機會，都已比幾十年前更為清晰、更為直接呈遞在女人面前，許多女人仍選擇留在家中，而不是走入社會。這意味著，不是女人不能進步，而是既有的生活狀態，使得她們去更新認知的阻力太大；換而言之，與在家相比，進入社會可能取得的好處，仍然不能給女性製造足夠的離家誘惑。

怎樣才能使得女人更加願意承擔性別解放可能給予她們的新義務？有兩條可行之路：一是男性（代指「社會」）方面進一步降低門檻、擴大利益，二是女性方面主動選擇自強不息。波伏娃所代表的女權形象是後者的突出表現，我們暫且稱她為「自強不息派」。

那麼中國女性是什麼派？儘管田園女權已以妖魔鬼怪的勢頭佔據了大眾輿論的風口浪尖，對於我們中國的具體情況，還需聽洪晃講故事：

盛愛頤是盛宣懷的閨女，俗稱七小姐。七小姐在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可能還比較小，所以她的父親就把一半財產給了一個自己家的慈善機構，另一半分給了他們家的五個男孩子，還有一部分財產留在她媽媽手裡。

等到她媽媽過世的時候，她媽媽覺得既然老公死的時候這麼分那我也這麼分。但那個時候七小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堅決不同意，非要分這幾個哥哥的一杯羹，也同時打官司到了法院。結果就是，在1928年，民國的女子得到了她們的繼承權。

中國的女權運動始於富人的財產繼承問題，這是一件自然的事情，這或許是因為繼承權與財產權在一個存在資本（貨幣資本、信用資本、社會資本都包含在內）流通的系統中，固然與人格權具有某種同進同出的對應關係。

在西方，女權運動同樣是「公民權運動」的一部分。自19世紀開始，以女性爭取選舉權為內容的第一次公民權運動，要求男女性別在社會政治權利上應具有相同地位；二十世紀的黑人權利運動構成了公民權運動的第二個部分；二十世紀後半期至今的物種權利呼籲，則是仍未停歇的第三個部分。

注意「相同」這個詞——它與「平等」並不等同。前者強調「一樣」、「一致」，即你有什麼、我就得有什麼，而後者明顯透露出情緒與群其引發的革命意味。為了在zz、社會經濟、文化觀念等領域獲得全面的相同待遇，西方女性與「男權」戰鬥了一個世紀之久，從最初與男性掌握話語權相鬥爭，到如今與根深蒂固在觀念之中的思維定勢相鬥爭。

相比之下，中國女性則是在半道就直接被捲入了這一世界性的洪流。1949年的《共同綱領》第六條明文寫定了關於女性地位的兩個內容：婚姻自由；社會zz經濟權利、文教權利平等。這一規定的橫空出世，必然是具有革命性與顛覆性的，不僅中國女性為之歡呼，連gc盟友、乃至國際輿論都深以為然。

這至少說明了西方語境下的「女權主義」與「女權運動」之間，並非必然一脈相承。如果就因果關係下結論的話，女權主義不只是女權運動的原因，而是女權運動、公民權運動或更廣泛的權利運動、乃至社會思潮的結果。

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國的女性並未獲得「真正的」「啟蒙」——哪裡存在「真正的」「啟蒙」呢？「真正的」「啟蒙」又是什麼呢？所以女權主義在根本上是一個立場。女權主義所具備的zz特性與革命特性，標誌了女權主義與哲學領域諸多「主義」的不同：後者是更為純粹的思想論戰，而前者註定在各國、各地、各時期，獲得不同的成就，解放不同的人群。

因而女權主義具有「自我教育」的意義。這一「自我教育」，可能是女性個體的覺醒，可能是女性群體的抗爭，可能是一切希望發出聲音的群體的集體現身——女權主義的意義，事實上早已突破了性別本身。

我們今天要認識到的，是性別不平等狀況作為事實的存在，亦是種種非同等待遇在人格維度上的存在。阻礙了我們去直面這些不平等的於男性，是對變動社會的逃避；於女性，是對既有格局的妥協；而於男女，是對既得利益的難卻。洪晃說：

為什麼在今天有很多女性，我一直認為很難去跟她們對話女權主義呢？因為她們不算太珍惜這個權利，她不知道這個權利是來之不易的。當我們拿到這個權利的時候，在中國它並不是來之不易的，它是一個禮物，所以我們沒有真正地去珍惜這個權利。

對此，劉瑜的觀點是：將不平等作為zz訴求、非理性泄憤、行使性別特權的理由（reason），就是抹殺理性（reason），將可貴的理性與情緒、仇恨和補償感相互混淆。

一句話：劉女士希望大家做個理中客的好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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