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記憶的那個人

家家走了，買票回家吧。

凌晨四點的時候被空調凍醒，然後接到了媽媽的電話，簡短的幾個字，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這樣接到了通知。

家家是我外婆。小時候這樣叫著，長大了也不想改口。有外婆的地方，就是家了。現在外婆走了，躺在外婆住的房子里，外面擺著她的棺材，人們跪著燒紙給她，我看著，像不是自己的故事。失去親人的悲傷就是這樣的情緒，大家沒辦法相擁而泣，無法互相分享心情，甚至忙著處理後事，大家都盡量收拾起難過，盡量不去想，撐著一副笑臉去迎賓客。

盯著外婆的遺像發獃，照片上的她剪著丸子頭，胖乎乎的，還很鮮活。

躺在沙發上的時候聞到淡淡的竹席味，閉眼就想起她會溫柔的招呼著我說，困了就躺著睡一會兒，就在沙發上睡。

房間里還有她的味道，看到舊衣櫃就想起小時候她總在裡面藏著餅乾、糖果，那時候家裡窮，別人送她的年貨，她都囤著，等到我放了暑假，一點點拿出來，讓我躲在房間里吃，不叫別人拿去。

房子前面田裡的橘子還沒熟，青的硬的，外婆總是給我留著果子最甜的那一棵樹，等我放假了回來吃。

村委會那裡有一家小賣部，每年橘子收穫的時候就會開，然後外婆就會領著我，我掛著長長的鑰匙串，蹦跳著去買糖包子，可以流出來糖水的那種。

暑假的時候最美味的菜是外婆做的辣椒炒火腿腸。每天晚上吃著炒火腿腸看著櫻桃小丸子，是最快樂的時光。中午就只能吃炒黃瓜，或者疙瘩湯、綠豆湯。外婆會放糖在湯里，我依然喝的香甜。

外婆病了兩年，我有限的回家的日子，只能一直陪她聊天，逗她開心。

最開始的時候，跑去雍和宮拜佛。從進門開始燒香，磕頭，每一個佛都拜了。對菩薩說，然後外婆再多活兩年吧，本命年我怎麼苦都可以，讓她看到我結婚，看到我生孩子。把我的運氣給她吧。

菩薩應該是聽到了吧。外婆從一開始下病危通知，到後來還能被推到院子里曬太陽，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年夜飯，比醫生預估的，多活了一年半。可是外婆最終還是沒能等我。

媽媽說，外婆走的前一天還說，差不多了，可以了，都行了。可是大家都沒理解，這是什麼意思。是知足了，還是心疼一直照顧她的兒女，最終也不得而知。

最後一次跟外婆視頻，外婆說，你工作好了吧？男朋友定了吧？明年就該有孩子了吧？我等不到啦，你要好好的啊。

人間太苦了，去另一個世界看看吧。

下輩子，繼續成為家人吧。我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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