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新科選秀狀元 在他被選中前後的24小時
楊毅老師的助理,任冉,江湖自號「看球看到猝死」——你很少見到有人像他一樣,連自己怎麼死都想好了。不過任冉的確愛看球,尤其是許多缺乏關注度的比賽,從籃球的NBL到足球的中乙聯賽,他都沒有放過……
如果說中超和CBA的球員,是生活在中國職業體育運動員食物鏈的最頂端,那麼任冉比大部分球迷更了解的,是那些還在食物鏈中下層求存的人。在NBL河南隊的姜宇星成為CBA史上第四位選秀狀元後,任冉主動請纓寫了一個狀元郎的故事,在他看來,這個小夥子就是一個永遠都在向上攀爬的人。
對於一個有籃球夢想的人來說,見過凌晨四點的城市往往只是一個勵志故事,很多人一笑了之並不當真。可對於CBA新科狀元姜宇星來講,凌晨四點就起床趕路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姜宇星所在的河南賒店老酒隊晚上在武漢客場輸給了新軍武漢當代,第二天凌晨就要趕路去下一個客場。夜深人靜,小姜睡不著,時光如白駒過隙,這幾年經歷的種種歷歷在目。從河南青年隊到中國國奧隊;從有希望帶領河南殺入頂級聯賽,到CBA5年不擴軍。正處在黃金年齡的他,一度就和現在在職場迷茫的年輕人一模一樣,不知路向何方。
NBL賽程非常緊密,為了不和CBA衝突,他們往往把比賽安排在6月到10月這個區間,28輪的常規賽一周三賽,聯賽球隊分布遍布大江南北,打完一場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早已司空見慣。由於各支球隊經費有限,絕大部分教練球員都是經濟艙捱過航程,苦行僧似的趕路,為的就是去下一個城市,打一場很有可能觀眾還沒有球員多、連手機直播都沒有的職業聯賽。五年不擴軍,讓很多NBL球隊萌生退意,即便堅持也是咬緊牙關,從球隊到球員,很多人都是渾渾噩噩,不知道明天在哪裡。
雖然河南隊的成績一直在NBL里屬於上游,但聯賽環境猶如泥潭,讓很多人無法自拔。大部分球員混日子,聯賽看不到前進的方向。小姜在這樣的聯賽環境里摸爬滾打幾年,看著同為NBL球員的趙睿在跳到廣東之後已經入選國家隊打的風生水起,他萌生了參加CBA選秀的念頭。
CBA的曝光度和競技水平以及聯賽的包裝程度NBL根本無法企及,有一個更高更好的平台來磨練和展示自己一直是姜宇星的目標。就這樣,2017年NBL賽季結束,拿到本土得分王的姜宇星向培養了他多年的河南賒店老酒俱樂部和河南省籃管中心提出申請了參選CBA,各方面也大開綠燈,讓他終於有了圓夢的機會。
清晨的武漢,還有一絲悶熱,姜宇星沒有和隊友一起出發前往下一個客場,而是在父親姜文彬的陪同下早早出發北京,因為第二天就是CBA選秀大會。對於他來說,這可能是他職業生涯的一個重要轉折。其實出發之前他並不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哪支球隊選中,儘管外界對於他拿下狀元十分看好,可是他自己還處在一個莫問前程的階段,無論哪支球隊選中他,對於他來說也是實現自己夢想。雖然自己因為聯賽原因錯過了新秀的體測和對抗訓練賽,但過往的經歷和成績仍然讓他在眾多選秀競爭對手當中鶴立雞群:去年的全運會,作為河南隊的核心運動員,面對吉林隊的比賽他爆砍32分4板6助攻,幫助球隊戰勝由CBA球員為班底的對手。這一場比賽,讓吉林隊對他印象深刻,通過和八一的交易,他們拿下狀元簽,就是為了鎖定姜宇星。
時間來到選秀大會的上午,當姚主席第一個叫到他名字的時候,其實小姜沒有過多的興奮,他知道該來的一定會來,他對自己的能力也非常的了解。但面對眾多媒體採訪的時候他仍然有些懵圈,在河南,在NBL,他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多的媒體,這個23歲的年輕人顯然沒有在場上那麼從容和老道:「我會盡我最大可能讓球隊變得更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過,我畢竟是個新人,在CBA我還是個學生,我會抱著學習的態度進入CBA。」言語不多,也句句實話。這位在聯賽當中忙的連頭髮都顧不上去理的年輕人,就這樣當選了CBA歷史上的第四位狀元。
選秀大會進行的很快,結束大家各自散去,而姜宇星顧不上耽擱,他把西服裝進行李箱拎起來馬上就往機場趕,彼時是北京時間的中午時分,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南寧鄉,他的隊友們在晚上7點30分即將迎來新的一輪聯賽。他知道這場比賽的重要性,他得回去參加這場比賽。
河南隊本賽季的表現並不算亮眼,上個賽季排名常規賽第二的他們本賽季至今仍在為一張季後賽門票而苦苦掙扎,排名第八的他們一旦輸球就可能被追趕者反超跌出季後賽序列,而他們客場挑戰的對手,是此前主場一場球都沒有輸過的湖南勇勝。這個賽季河南隊人員有很大的變動,上個賽季能打上球的運動員紛紛離隊。主教練李建新一口氣從青年隊中提上了四名運動員,23歲的姜宇星在球隊里已經成為了「老」將。小姜不在,球隊更困難。
即便球隊已經做好了他趕不回來的準備,李建新在更衣室和隊員們反覆強調,要為榮譽而戰,但沒有了核心球員,又挑戰主場全勝的對手,談何容易。賽前訓練的時候球隊的翻譯小杜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他發現球隊里多了一個人在場地上拉伸,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三步並作兩步繞到這個人面前仔細定睛看了5秒鐘,他不太相信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姜宇星!「你咋回來的?!」這是小杜驚訝許久後說的第一句話。
且不說北京離長沙有多遠,就是長沙黃花國際機場到寧鄉文體中心,就有將近100公里的路程。但別管怎麼樣,姜宇星還是趕上了。
因為他想贏。
比賽進行的異常激烈,湖南隊擁有很多CBA舊將和實力悍將,老將張偉在陝西和廣廈打拚多年,馮祺上個賽季還在深圳馬可波羅效力,姜君奇作為主力曾助陝西拿下過NBL冠軍,他們主場全勝並不是沒有原因。但顯然對比賽更有慾望和鬥志的是河南隊,他們一直把比賽咬到了最後時刻。還有11秒雙方戰平,河南隊小外援弗蘭克突進內線拋投不中,但人群中,是姜宇星高高躍起搶下前場籃板並找到了無人盯防的弗蘭克,後者輕鬆命中絕殺。球隊從客場虎口脫險,拿下關鍵的一場勝利。姜宇星千里馳援,打了將近30分鐘,總算沒有白辛苦。這位在離開前要帶領球隊殺進季後賽的球隊核心,正在一步一步履行他的諾言。
對於姜宇星來說,萬里長征茫茫路,尚未撥雲見霧。這漫長的一天,對於他來說可能只是他籃球生涯的一小步。未來每前進一步,都不會比現在更輕鬆,但對於這位在坎坷環境下生長出來的籃球運動員,他未來所遭受的一切可能都不會比曾經更糟糕。多破的場館多遠的場地多惡劣的交通,颱風下的狂風驟雨,將近40度不開空調的場館,他都經歷過。這些年能寫成一本書的經歷,讓他遇到任何困難,都能從容面對。
比賽結束回到更衣室,大家都在相互祝賀。姜宇星沒說話,坐在更衣室角落裡喝了一口水,抬頭默默問了一句:
「咱們明天幾點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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