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海拉爾的塵

最新 08-02

風

FENG MA

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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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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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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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拉爾的塵

By銅圈

新雨後的小水窪里的海拉爾有著海面一樣顏色的天空，塊雲像是羊毛被銳物刮下一截，吊在晴空中，太陽是白晃晃一個鋁箔紙片兒，對著半塊白切羊肉色兒的月。春草剛剛沒了鞋跟，牛的尾巴掃過，塵土迷了眼、嗆了鼻，粘到雲彩上，隨風去遠方；蒙古馬半高的身上貼著卷髷的棕絨，鬅鬆的馬尾刷子從身子兩邊揚起，去夠風拂順的脖頸上的鬃。

蒙古人古銅色的笑臉上印著風沙描繪的溝壑，濃重的鼻音從舌頭後跟一路抖落到抵在上牙床的舌尖，連振到了寬厚翻卷的唇，迸出一句：「森貝努」，聚攏成一個上翹的音。

歌謠散在七點的落日里，順著山脊光順的陽面，在小黃花兒上歇腳，據說花兒枯了就長成蒲公英，種子散盡了又開花，一整個春天，半邊山坡都掛著黃點兒的披風，在馬蹄節奏的笑聲中，泛起細不可見的豰紋。

一日日的雲從頭上飄過來又過去，飄進我們心裡，又飄走：心緒也這樣飄搖，氣惱或者歡愉，都像是抓不住的雲氣，聚了又散，長了又枯萎，那些我們從來也不會在上海說的話，出口了也最終融化在草原的風裡。我們飛了五個小時，坐在這片天空之下，伏在石子兒的耳邊說悄悄話——但是海拉爾的故事留在海拉爾，呵出去的那口氣里輕咬著下唇嚼出來的字，也留在海拉爾。

加一塊兒黃油、撒一把炒米，也許還有奶和磚茶？一鍋子水，蹲在有塑料瓶助燃的牛糞爐子上，大鐵鏟子到鍋底緩緩攪一圈，泛了一分渾，再幾鏟子，添入兩縷草香的風、剩下七寸是墜墜的夕陽，一鍋滾燙咸香的灰粉湯滑入喉頭，探到指尖，用力，抓住了三根煙的飄帶，這是唯一能夠帶離這個城市的仙氣，到頭來也還是要散在飛機穿過雲層的一刻——仙終歸太遙遠，我們終歸是塵土，微小、細瑣，只是期盼某天也能在這草原的金黃餘光里生出光耀。

——多希望自己能像星星一樣，即使要在無邊的虛空永恆寂寞地站立，即使會燃燒到腐朽，即使會最終在無聲的撕裂中毀滅——至少還能看見光……

夢總是要醒的，睜開眼，是熟悉的鉛筆橡皮，折爛了的白本子脫了頁又粘起來，檯燈上掛著那個太陽花落了兩天灰。我撓撓不多的頭髮，想不起來帶回來的哈達是在洗衣機，還是在陽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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