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醫生自殺了,我想他……
導讀
未來也許我們也只能艱難匍匐,但我們不可能一直隱忍下去。因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來源:醫脈通
作者:芭比
2017年1月6日,雲南某三甲醫院眼科主任雷霍,在家中跳樓身亡。
2017年2月15日,黑龍江訥河某醫院麻醉醫生陳江,在家中注射麻醉藥死亡。
2017年6月3日,山西醫科大學某醫院神外醫生樊俊,在醫院跳樓身亡。
2017年9月21日,齊魯醫院麻醉醫生董華,在手術休息室注射麻醉藥死亡。
2018年1月27日,河北廊坊某醫院院長張毅,在醫院跳樓身亡。
2018年6月4日,微博@急救醫生賈大成爆料,一位54歲的同事自縊身亡。
……
這是我國近兩年來,自殺醫生的不完全名單。他們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個名字,凝視著我們這些倖存者。
「我的醫生自殺了,我想他。」
醫生一直都是自殺的高危人群,不分國界。今年6月,WebMD數據指出,美國每天至少有1名醫生自殺身亡,每年自殺去世的醫生有300-400名,相當於一所醫學院的畢業人數,醫生的自殺率是普通人的2倍多。
而我國,甚至連醫生自殺的統計數據都沒有,更說明這個問題長期受到了嚴重忽視。
「好人有好報」,這句話用到醫生身上,顯得得蒼白可笑。為何本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卻救不了自己?抑鬱、倦怠、睡眠剝奪、醫療糾紛、過勞……看似一根根稻草,堆積起來,就是壓垮生命的大山。
這些悲劇,能不能避免再次發生?
《不傷害原則》海報
為了警醒眾人,有人就以「醫生自殺」為主題,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名叫《不傷害原則》(Do No Harm)。片名顯然在諷刺,我們總宣揚醫生要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不能傷害患者,但「不傷害原則」只強調了醫生不能傷害別人,卻忘了醫生也是血肉之軀,需要免遭傷害。
顯然,已有許多人意識到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片面性。2017年11月,JAMA發布消息,公布《希波克拉底誓言》進行了第八次修訂,其中兩處引人矚目:
「我將重視自己的健康,生活和能力,以提供最高水準的醫療」;
「我將給予我的老師、同事和學生應有的尊重和感激之情」。
一句提醒醫生要「愛自己」,一句是提醒醫生要「抱團取暖」,兩處修改短期內可能對醫生自殺只是杯水車薪;但能在醫生入行的標杆里增加這一層信息,已給我們帶來不少希望。
醫生遊行「不傷害病人,也別傷害醫生」
回到《不傷害原則》上。影片主要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講述了Hawkins Mecham,他從小就夢想當醫生,卻在醫學院畢業前選擇了自殺,幸虧搶救成功,影片跟蹤了他的重生。第二部分跟蹤了一名醫學生自殺後,其父母整整一年裡的掙扎與上訴之路。第三部分介紹了Pamela Wible醫生,她曾自殺未遂,後來一直致力於醫生心理救助,開設了自殺熱線與網站。
影片還採訪了美國醫學院協會(AAMC)、美國畢業後醫學教育評鑒委員會(ACGME)、美國醫學協會(AMA)、哈佛醫學院睡眠中心、《行醫:一位美國醫生的醒悟》作者桑迪普·約哈爾、精神科醫生,及多名醫生及醫學生。
電影導演、製片人Robyn Symon曾兩度獲得艾美獎,執導過多部社會主題紀錄片。關於《不傷害原則》,她在採訪中這樣說:(Q為記者,S為Symon)
Q:拍攝中最困難的是什麼?
S:最困難的是讓醫生和醫學生敞開心扉,說出心裡話。因為公開談論自殺和心理健康,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恥辱。
Q:製作過程中,有受到各方阻礙嗎?
S:有。「自殺干預」一直存在很大爭議,涉及的醫生個人信息能披露多少、是否有泄露隱私之嫌,都是問題。剛開始拍攝時,幾乎沒有一家醫療機構願意配合我們。直到美國醫學院協會(AAMC)介入後,才陸續有其他組織加入。但仍有不少醫療機構,因為各種風險對「醫生自殺」無動於衷。
Q:醫學院及醫院有什麼反應?
S:我很驚訝,許多醫學院和醫院主動聯繫了我們,想在自己院內放映本片,這對我們是很大的激勵。我希望每一家醫療機構都能看到這部電影,當然,把醫生自殺的話題,從陰影里拿到檯面上講,可能有損醫院、醫學院的聲譽,可能觸及某些人的底線,但我仍希望人們能關注它。
Q:醫生自殺新聞(在美國)很罕見,你對此驚訝嗎?
S:美國媒體很少報道自殺事件,不像印度會在電視中公開讀出公民的遺書。「自殺」目前還是一個敏感話題,對人們印象中「完美」的醫生來說更是如此。結果就是,我們能看到的自殺統計數據,都只是估算值,還有很多起自殺被記錄為了「事故」。
Q:調查過程中,最讓你震驚的發現是什麼?
S:最讓我震驚的是,年輕的住院醫生普遍被當作「廉價勞動力」,經常連續工作28小時才換班。住院醫師的就業由美國畢業後醫學教育評鑒委員會(ACGME)管理,雖然已有大量證據表明,睡眠不足會導致醫療過失,但ACGME還是延長了住院醫師的工作時長。
我們還發現,醫療過失是除了癌症、心臟病外,第三大導致醫生死亡的原因。但死亡證明書的死亡原因中沒有「醫療過失」這一項,很難知道究竟有多少起醫生死亡,直接與醫療過失相關。而且這類死亡都是獨立事件,不像飛機失事、礦難、流行病會有新聞報道,很容易被忽視。
Q:你對未來有什麼希望?我們能做些什麼?
S:我們拍攝電影的初衷,是促進醫療體系重視這個問題,讓醫生和醫學生能及時求助。我們也想向國會和監管機構施壓,制定新的規章制度來保護醫生的安全和生存質量。
由於是公益拍攝,影片為了籌集資金還發起了眾籌,截至7月30日已有857人資助了13萬餘美元,捐款者絕大多數是醫療工作者。
7月26日劇組發布公告,稱影片將在9月12、13日在Angelika電影中心進行點映,僅面向醫療界人士。選擇該日期,是為了紀念9月10日「預防自殺日」。而面向大眾的公映時間,目前尚未確定。
醫生選擇結束生命,很多時候與抑鬱相關。Pamela Wible曾採訪了200餘名經歷過抑鬱的醫生,詢問他們採取了什麼治療方法,結果僅33%選擇了專業求助,27%自我調節,14%自傷,10%聽之任之,6%改行,5%自我處方。
為何總是到那根弦綳斷了,才為人所知?因為很多醫生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抑鬱了」,因為大多數醫生,都是過度疲勞、倦怠消極的,身在其中就很難發現問題。
沉默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掩耳盜鈴。有些醫生雖然意識到了自己有抑鬱傾向,卻選擇否認、逃避、轉移注意力,往往不去尋求幫助。長此以往,就容易積累成心理問題。
《不傷害原則》只是個開始,類似的嘗試在我國還是空白,限於政治因素,未來也許我們也只能艱難匍匐,但我們不可能一直隱忍下去。
因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圖片來自Do No Harm官網)
參考資料:
[1] 《不傷害原則》電影官網(donoharmfilm.com).
[2] PamelaL. Wible, MD, Doctors and Depression: Suffering in Silence. May 11, 2017,Medsacpe.
※只有醫生的孩子才懂!這張照片讓多少醫生淚奔……
※聽四位伴侶說:身為醫護人員家屬是種怎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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