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香：我接不住任何一個從天而降的事物，雪花，雨滴。甚至眼淚

《中國詩人》微刊總第212期

張雲香（山東）

在人間（組詩）

一

光陰漫漶。疲憊的胸膛揣著悲傷

現身於人間煙火，終其一生要小心翼翼

在病入膏肓的時刻，為了解密

不停地挖掘。甚至每日磨損著自己

拎著我的詩句，扶著慌張的光陰。如履薄冰

怕心臟又一次走漏風聲

對著一片浮雲想說

直到轉身離開，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二

習慣了分崩離析，撫摸陣痛

用目光打掃天空，不再對生活大驚小怪

葉子像一個人的中年，沿著溝壑舒展

那些走遠的人啊，是風中塵埃

我這麼觸目驚心的活著，並深愛著

這精緻的人間，即使癱倒。也

義無反顧

三

以人生為賭注的捉迷藏

跑著跑著就容易丟失自己

習慣了傷口有鹽，習慣了體無完膚。更習慣了

用身體的海水清除，灘涂的污垢。重要的是

人世的面孔，讓我頭破血流，人鬼不分

大半生匆匆忙忙，有回憶，憂傷

這些都不重要。要學會變換各種，色彩和姿勢

人間窒息。我接不住任何一個從天而降的事物

一朵綿軟的雪花，雨滴。甚至一個人的眼淚

四

悲喜交集的人生。一個人來了，一個人走了

心聲笛鳴夢幻的跫音。夢想被活活地擠進擠出

之所以選擇沉默

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不喜歡吶喊

卸下虛妄，疲憊和殘破的人性

臉上的暗斑生成蝴蝶。除了蒼老，還有什麼？

我這麼意外的活著，多像溫暖而柔情的詩章

不過想一想，日子又繃緊了一截

五

喜歡黃昏村子裡長出來的炊煙

用淚水稀釋黑夜，喜歡越來越大的落日

羨慕風或花斑蝴蝶在風尖上跳躍

喜歡枝葉間的合唱，裝滿了耳朵。自然界

被它們抒情得一塌糊塗

喜歡滾落的熱淚，月亮，夏夜裡飛來飛去的

星星。山澗溪流，秋夜蟲

喜歡聽玉米，麥浪最細微的聲音

一排排，綠色的迷陣，就抑制不住幸福的眩暈

喜歡看積雪與落日的餘暉交織

六

喜歡另一個我，得寸進尺的臆想

拾起初心，與紅葉俯首稱臣

飛躍千山，散播詩歌和喜雨

睡在詩人的夢裡，用迷茫囈語填補內心的空曠

喜歡一個人漫步雪夜，呼吸寒冷

或在燭光下，喂紅我的詩句

喜歡輕風純銀的夜晚，循環著一支曲子到天亮

七

喜歡野草，更迷上了它的味道

等我走了，請不要尋找，也不要呼喚我的名字

野草只認我的骨頭和血脈中的涼。太多時候

在一個人的兵荒馬亂里，獨自與自己爭鬥

對幽靜的蘭草，更加動容

被野花，桃杏，蜻蜓，及艷麗的蝴蝶裙子誘惑

我的一生是一個幻象，不踏入紅塵半步

八

喜歡孤獨，孤獨原來那樣乾淨

燭火和月亮一樣，開在黑暗

喜歡埋在土裡的秘密，以及入殮師的表情

俗世中最後的慰籍，滿是溫暖

在這個塵世，不沉湎，不迷失

我天真到無邪，接收生命的恐懼與必將來臨的

綿延苦難。也拒千里之外的哀傷

我相信陽光和善良，哪怕虛設

沒有陽光我自己發出光芒

九

一些東西要學會留下，也要懂得放棄

因為我身體里還藏著一個大海

理想也長進了天空。風一吹

就會遁入冥冥之中

因此，也沒有回不了頭的艱難

每天這樣無所事事的活著

奔跑在世界的另一面

我就無法止住，這天然的羞愧

也覺得自己的憂傷是多麼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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