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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燃燒的向日葵(二)

文/馮地模

【作者簡介】馮地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重慶市作協、美協、電視協會會員,重慶文學院創作員。20多年來在《紅岩》《四川文學》《中國鐵路文學》等刊發中短篇小說、各類文章計80萬字。前後有詩集《老鷹岩》、短篇小說集《朱?是一種鳥》、中短篇小說集《黑雪》等出版。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中篇小說:燃燒的向日葵(二)

二)

蟲子來自雲陽某區鎮,輪船下去在一個碼頭靠岸還要上坡走幾十里路翻山越嶺,他說來時走了很久,教書的老父親天不亮送起,下午才到碼頭,搭火輪上萬縣,從萬縣再換輪船上的重慶。他父親想兒子成龍,學生們都考美院當大畫家,父親在當地很有名氣,教書和畫畫。蟲子回憶說,他父親學識當然在那裡也算高的,只是脾氣不好,喝酒暴躁,心情好有時也來幾筆水墨丹青,喜善畫荷,黑漆,荷箭如戟向大,畫了又撕成碎片發火生爐子,能留下來的廖廖,也自然有人悄悄拿去裱掛,只是沒有見印章題款,人一見也曉得是吳立仁的東西,也有人說一錢不值的,揩屁股嫌紙黑,所以吳老師想兒子或一二學生考上美術學府,將來也許會心微笑,死也瞑目。

父親只有一隻眼,那隻眼畫畫畫瞎了,剩下一隻眼很亮有神,還莫明其妙只有一隻耳朵。蟲子說,那大半夜就起身,父親帶了冷飯糰子打著亮篙走路,大陰黑有微微小雨,山裡路好難走,他們住在鎮邊邊上,瓦檐後有幾株殘梗的向日葵,而父親手裡打的亮篙也是點燃的向日葵,點燃的火在風裡一躍一跳地不熄,燃燒出溫暖光明的前路,父親穿著冬天的棉襖,蟲子想起畫家梵高的那幅油畫《向日葵》。

蟲子的父親有幾本縣城朋友送的畫冊,上面有些梵高的畫,蟲子差不多翻了幾百遍,那些流動的色彩流轉的星空,那被火焚烤的畫家和經意不經意繪作的向日葵,蟲子讀出了遙遠歷史中心靈激憤而焦燥不安的梵高,用爭吵和刀子剃去自己耳朵的梵高,在自畫像里梵高是眸光憂鬱高額骨寬額頭紅鬍鬚的老人,從老遠的城市到鄉下,又躁動得像秋後在收穫後的田野里的田鼠一樣。不過,蟲子那個鄉下管向日葵叫望日紅,人們偶爾在屋前居後栽幾株,年節來客讓人生吃活剝幾顆,蟲子從小奇怪望日紅的頭頸老是擰動,跟人一樣,陰天不見日頭也一樣,長大了還寫過觀察日記在小學語文老師那裡得到誇獎,到現在才明白是一種自然的現象。父親也和梵高一樣。

蟲子不忘父親送他的那天,印象里一幕一幕,也是一幅難以忘懷的圖畫。蟲子對我們說,河邊上火輪時父親流淚,他也哭了。父親又轉笑說,這是好事啊不該哭的,他要蟲子成功。蟲子說他一年不行兩年,等蟲子名字的錄取通知吧。去年沒有考取,蟲子回去了,匆匆一趟又到山城他對父親講創作和色彩差了點分,其實他還差得很遠,他預備再努力一把。總之,留在城裡,他很願做我們的學生和朋友。

蟲子就這麼簡單,以為城市很容易接納他,也把我們實實在在當做了好人。當然,我們也可以幫他一把的,聽些我們意見的發表,有些也合算的。我們當初讀書學畫人。前提是他對我們畢恭畢敬滿足我們的虛榮,多做些活兒主動掏錢買些吃的喝的請我和絡兒胡。這是他辦得到的又合算的,我們當初讀書學畫也吃了不少苦上過人家不少當,吃得苦中苦才方為人上人。

我沒給蟲子講,其實我也算他半個老鄉,我是萬縣人氏,當知青曾在雲陽某區兩年,我怕他順杆子爬太熱烙。我不想無緣無故待人太親熱,我們好歹只有半個月交道。蟲子雕刻比我們內行,絡兒胡畫油畫,我只學過版畫,他卻有民間藝人的手藝,搞這個「歡樂英雄」足夠了。稿是我起的,絡兒胡用粉筆在中密度板上起稿,再用鉛筆定稿,於是蟲子用刀奮力疾刻,我們又配合做些工作,進度是可觀的,不到一個星期己經初具雛形。我們經過幾天廝混,已經熟絡無間,他有時還莽莽撞撞跟我們開點玩笑。絡兒胡愛問他些閑雜事情:「蟲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十八歲的哥哥,你雕刻木板上的光胴胴女人怕不怕羞?在家裡畫過人體了么?」絡兒胡問得仔細,「鄉里怕訂下媳婦兒了,長得漂亮不漂亮?「說了又幾聲笑,發緊發乾。

蟲子故意木痴痴道:「訂了,院前的,又乖又能幹,身上時常帶一把麻搓,愛穿黃衣裳,你說漂亮不漂亮?」又笑,「瓜子臉,梅花腳。」

我問:「你捨得離開?萬一你是院校生了,要接她來不成?」我明白他在亂說逗我們發神經,將錯就錯,「我們該叫她啥?"

蟲子說:「它小名叫狗妹兒。給你們畫裸體它不懂得怕羞的,對不?"

絡兒胡哈哈大笑,推搡了蟲子一把,叫:「狗日的狗,你在測各人的罈子呀。我相信你的鬼扯,板凳長腳要一飛。」絡兒胡命令,「蟲子咋個不雕刻裸體美人呢,心虛嘴巴狡的。」

蟲子於是去精雕細刻乾隆幾個美人,人物各異,身份各異相貌身段各呈秋菊冬蘭,旗裝宮樣民間打扮,或笑或顰,有的捏扇輕搖,有的作驚訝狀,有的媚態妍妍,只有那個光胴胴不去動。他說他解剖學不好,女人肉胴胴一身,兩個奶子泡粑似的,比鄉下婦女奶娃娃還凶,皇帝的女人真有這麼肥壯么,倒象電影里的外國灘頭女郎。

中篇小說:燃燒的向日葵(二)

絡兒胡說:「現代人喜歡這個,洋為中用,古為今用,如同街上吃小面多些作料味精。」

蟲子問絡兒胡:「你家那個師娘怕也是美人吧,喜歡你一嘴鬍子也不容易。」

我說:「他夫人經常熱天用他鬍子掃蚊蟲,他家從來不用滅蚊器。」

絡兒胡攻擊我:「你二筒的外號咋個來的?打麻將夜深老婆來了,氣勢洶洶問你認不認得她是哪個,你一手出牌還在吼,來個二筒!從桌底鑽過就逃,怕到如此地步。」

我們的玩笑大概就這樣,沒意思,俗而更俗。我們有時也沉悶不樂,工程不是一日,到後來白天晚上干,天氣一天熱似一天,我們已經有了初夏的感受,而蟲子有時滿頭大汗乾脆去衣露袒一身肌肉,他臉無肉身上卻油黑結實,肩寬胸厚細腰,我們大腹便便肚臍窩突得可以插燈芯給油點燈,相比我們不敢敞衣,自覺慚愧,心想他到底比我們年輕多少。蟲子高興了會咬著唇噓吹什麼歌音,有洋的也有土的,我們就吩咐他來一曲山歌,他也聲音宏亮地唱幾聲。比如《太陽出來曬北岩》。

太陽出來照北岩,北岩高來紫花開。

先開一枝梁山伯,後來一枝祝英台。

又如,《眼睛象個亮火蟲》:

公雞叫雞冠子紅,二人有事大不同。

說話都在抿嘴笑,眼睛象個亮火蟲。

說實話,他唱民歌不地道,有流行歌曲腔味,比起真正的民間歌手原滋原味差了,他畢竟是中學生過來的,不過詞兒很生動,他唱得也活潑詼諧。我們幹活的儲藏室只有個朝北的窗戶,光線不好白天也要點著電泡,屋背後是樹木和磚牆,門外是煮飯的爐子。我們幹活累了是要出來站一站的,其間絡兒胡學校的校長來看過一次,先是笑言絡兒胡不安心教書去務偏業,又說既佔用了學校房屋干私活要交一筆管理。為此絡兒胡還同校長爭吵了一番,我勸平息了兩方的氣怨,才說好五百。絡兒胡繼續爭吵,象徵性給兩百,水電費另交,出門時我塞了半條阿詩瑪給他才笑逐言開。

再是台灣老闆的本地助手來視察了一回,對浮雕本身挑剔了一番,我們解釋沒有完工,半成品當然沒有看樣兒,今後保證令人眼目一新吃驚非常,絡兒胡塞給那位朋友兩千元一個紙包,才笑眯眯地乘車走了,並答應讓我們在老闆那兒除預支的五千元材料費外添支三千元生活費,皆大歡喜。這些,蟲子一點也不覺驚奇。

我對蟲子說:「這就是生活本身一部份,我們只是隨波逐流,不讓自己的船顛復而已,算不得助紂為孽,現在流行『勾兌』一詞。」

蟲子講:「二筒老師,是不是相當於調色板上調色,把生硬顏色混合到滿意,畫紙上產生和諧與藝術?我早懂了,我們鎮上有烤燒酒的槽房,和勾兌的師傅熟得很。」

絡兒胡罵:「少玩狠,你嫩得出水,這個二筒有你叫的,不是更要叫我絡兒胡了?小心我開銷你一邊去耍。」

蟲子只是放下刀子去喝水,然後才喘息過來望著我們微笑。端很大個盅子,往嘴裡灌,喉節一滾一滾有水響,蟲子笑起來還是好看的,眼睛依然鼓圓,只是笑肌上升鼻外牽起唇溝,給扁平的臉添了不少生動。半天才道:「你們是老闆嘛。我越來越弄不懂你們到底是藝術家還是做生意的人,或者都是都不是,反正我認為你們都不壞,我看得起二位老師。」

這又得叫我們笑好久了。他看得起我們,我們當然榮幸之至,好象他才真是藝術家,又一個梵高,我們在邀請他光臨寒舍賜教賜畫似的。不知天高地厚有初生牛犢的稚氣之美,如兒童畫,如玩偶,說實話我們一時離不開他了,至少在完成工作期間。蟲子考美院去年豈止是沒考好,簡直會是一塌糊塗,從他的習作窺一斑而知全豹。明白說,是他學習繪畫的方法錯了,看得出他基本沒經過素描色彩的正規訓練,南轅北轍,他大概是從師他父親而父親只教會了他臨摹印刷品,素描從局部臨起,色彩是隨類賦彩而己。我想不吝賜教糾正他一些,絡兒胡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更重要的是他蟲子和我們非親非故,憑啥要淘神費力對他加工打磨?除非,他從工錢中支付我倆一些操心費,我們高興了抽空點撥他一二,讓他終身受用不窮。這是市場經濟。

我給蟲子說了,他的報酬從過去我們倆的一半降至百分之三十五,而且要真正拜師。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當父,考進了美院可不能打「翻天印」,逢年過節仍然要孝敬我們。蟲子真的拜我們為師,甚至還行了拜師禮,無非切半隻燒鵝提幾瓶啤酒回來,見他貧窮,絡兒胡破天荒預支給他兩三百元工錢。我說不用叩頭壓拜,學電視給我每人端一杯茶喝就是了。煞有介事,蟲子一板一眼嚴肅極了,這回我們不敢亂笑。當然,我們也送了他些用不著的顏色紙張,也順便點撥了他些技藝,讓他兩眼放光激動不已:「老師,兩位老師你們才好喲,鎮上算命的說我往西方走利,西方是佛的地方,要逢到貴人。貴人就是你們啊。」

「好,好,」我說,「這是彼此緣分!」

絡兒胡深沉地說:「好好乾活,你會有出息,我一向喜歡有志氣的年輕人,於是,中國不久又一個偉大畫家誕生了,只能是你蟲子。我們己經老了,沒有銳氣了。」

蟲子半信半疑:「我還不行哪。」

我解釋說:「繪畫方法對了,你又這麼聰明,一點撥,怕不日新月異突飛猛進?要有自信心,你總不能讓我們失望,絡兒胡先生不會輕易收徒的,你是第一個也許是最後一個。」我講得慎重其事嚴肅認真,這當然是道理不假。

這天蟲子要早點回住的地方,向我們告假,說有同學上來他去接,也是考美院的,早點來讀個把月預科班,不能不去。

我們當然允許,不能不近人情。

我們說,我們看來只能幫助蟲子考上美院了,他不是很聰明,但勤奮有志氣,憑一兩個月努力或許有些希望。本來是我們半開的一個玩笑,蟲子當真了,我們也假不得了。不過絡兒胡教了幾年也有一些學生考取美院的,不乏輔導學生經驗,值不值得竭力幫助蟲子,說來還要看蟲子的表現,各方面。

誰曉得蟲子一去兩三天沒來上工,這正是我們最緊張時間,浮雕人體就緒還需要全面整理打磨,之後還要上兩層油脂,半透明那種,在每罩一層後要待前面油脂幹掉才行,而這油脂是蟲子自告奮勇去選購的,我們相信他有經驗。台灣老闆來看過一次,沒有表示異議,只說要弄漂亮些。老闆助手絡兒胡朋友的朋友對我們把那裸體妖姬的某些部位處理成遮擋不滿,認為太古典不合現代審美潮流,就要大膽些,人體每一處都有造物主給予的真理和欣賞價值,不得已,我們把那裡想像成一朵盛開五日的玫瑰,他才大加讚賞,稱是聰明人的藝術。

不知蟲子見了又會怎樣暗笑不止:你們城裡人就花樣百出,不知羞恥。

浮雕我們上了一層漆脂,漂亮透了,金黃的中密度板罩上了流脂的半乳白的亮漆,呈現了燈光和天光下最動人的顏色,高處隱隱閃爍光輝,低處色澤變化,尤其是人物的衣褶交錯縱橫,臉與眉眼表情變化,龍魚的鱗片重疊曲盤,讓人賞心悅目。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裸女,肌膚似乎有了溫度和質感,可撫可親,一切都在藝術裝飾的統一里升華了,原比我們想像好幾倍!大功即將告成,我和絡兒胡去慶賀了一番,吃羊肉湯鍋後每人買了雙價高的新皮鞋,一路有敲擊聲響滿意地各回家去。誰知,第二天幹活時全變了,幾米長方的浮雕整個兒變成了褐灰,魔術似的把我們耍了,我們徹底沒有搞懂。惜了半大,絡兒胡叫:「蟲子,蟲子這傢伙咋沒有來?他害了我們,去叫他來!"

我遲滯著說:「他在哪兒,怎麼忘了問他個地址,就有地址怕也是假的,如果他存心騙整我們。」

絡兒胡絞著手苦惱:「他的犯罪目的是什麼呢,無怨無仇,為錢,應該等到有錢的時候哇,還拜我們為師,笑話。」他有了哭音,「一切完了!」

實在是沒有道理。唯一可解釋的是我或者絡兒胡在哪裡結了怨仇,被仇家花錢買了人來報復。不過這種方式也奇特,蟲子不是殺手,比殺手更藝術更歹毒,這樣我們寧願被人明著槍擊刀刺。我們也沒有得罪蟲子呀,不過這裡面真的有個預謀。害苦我們了。

我們離黃確坪街上不遠,那天我們花了半天時間去梳理人流,指望發現蟲子,我們想也許他跑了,也許根本不是考生,是個落泊藝徒,是個有點文化的下力棒棒也說不定。中午吃飯時我們回到職中幹活的儲藏室,遠遠就見門口有個身材細細,穿印花衣裳的年輕女娃娃在爐子上炒菜,鍋鏟在鍋里動出好聽的音樂,瀰漫出蒜苗炒回鍋肉的香味兒。女娃娃見我們回來回身抬頭,好看地一笑不做聲又去磁碗盛菜,屋裡的蟲子才快活地叫一聲:

「兩位老師,到哪兒去了?"

我們喘吁吁不開腔,朝蟲子盯了一陣,只見蟲子又在用另外一種油脂漆刷浮雕,才刷了個邊角,浮雕那一角更加幽暗,呈出深褐污濁,我們心裡更加有氣。絡兒胡過去倒背了手來回踱踱,審視了一回浮雕版面,不緊不慢問:「蟲子,我們啥時結下冤了?"

『沒有哇。」

「你還在整,這個鬼樣子了,你曉得我們重刻已經來及了。」

絡兒胡揪住了他的領角:「好大的膽子!」

我拉住絡兒胡,讓蟲子解釋,這時我已經一腳把雕刻用的工具箱踢在了屋角,又順手提起根獨凳,再往外看有無藏伏的幫手。屋門的女娃娃忙揩了手進來,慌慌對我們道:

「老師,你們要打蟲子?為么子為么子?"

我說;「問這小子乾的好事兒?"

蟲子不理不睬,嘴角已被絡兒胡的肘胳膊碰出了血印,隔了陣才生氣地說:「說了你們也不懂,漆這個東西就是這樣兒,是牛是馬現在看不見。不信就算球。」

絡兒胡逼問:「你的意思說這沒有遭小事,這鬼樣兒我昨向人交差?」

蟲子叫絡兒胡鬆了手,坐在凳了上說清了原委,這是亮漆在這樣材質上的反映,第一遍的漆脂不一樣,第二遍又不一樣,幹了就好了。這是老師們不懂。絡兒胡和我似信非信,問他為啥躲著不見人,我們找你腳板都跑大了,看工期還有幾天了,每個時辰都是鈔票哇。蟲子說他接小白去了,電報原說是頭大的船,可第三天才到重慶碼頭,對不起。我們也無話可說,只要他保證浮雕效果,否則我們也不客氣,認不到是啥人了。蟲子也不在乎威脅,向我們介紹了他的這個女同學,許白芸。

「叫她小白就行,」蟲子有點高興「我們一起學畫的,今年也來考美院。」

小白有些羞怯地喚了聲:「老師好。」她站在蟲子身邊去,似乎比蟲子略高一點,淡綠印花的襯衣和牛仔褲,頭髮黑粗地用膠圈拴在腦後,眉目清麗,皮膚也不粗糙而真的叫小白,臉有些微胖,有了動人的潮紅。

「哦,蟲子的師妹,」我說,「吃飯肚子餓了。」於是我們在門口利用凳子擺菜吃飯,熱氣十足地,端了飯碗大口吞咽。蟲子說小白的爸在鎮上是領導,小白讀中學比他低個年級,學畫都是父親一手一腳教出來的,畫得比自己好,鎮上人認定她會是美術學院學生今後是吃藝術飯的,因為美術先生不凡她父親也聰明能幹,蟲子得了父真傳,更不在話下。我仔細打量了小白,鄉鎮來的女孩顯得更質樸單純些,有青春活力些,鼻挺眉濃,唇艷成花瓣,眼波淡淡,只是一笑時有以手掩口的習慣,她牙齒有一瓣生得不齊,有時笑了又紅臉低頭。

小白說:「謝謝你們照顧蟲子了。」

絡兒胡說:「我對小地方有感情,我在農村當過兩年知青。蟲子也很能幹,我們都喜歡他,不過這回事情不說清楚我們的確有些生氣,工錢也不扣了。」

蟲子也對小白誇了一番我們:這兩個老師是讀過美院的畫家,現在在搞創作參展,他能和二位老師一起學習很榮幸,老師答應收他做學生了。今後學生的出息就是老師的光榮云云。這讓我和絡兒胡暗暗吃驚,這個蟲子果真不簡單,太會獻人的殷勤了,不知哪兒學來的一套,起先我們真的小看了他娃。絡兒胡跟小白說了不少笑話,又領了小白去仔細欣賞了一番浮雕,介紹他的創作思路,表現方法,風格特點,滔滔不絕唾沫四濺,這個小白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欽佩和驚訝。

絡兒胡說:「其實,我比你們大不了多少,我是把蟲子當朋友看的,你也該是我們的朋友。來耍,跟蟲子來行,個人來也行,把你的作品拿來我也學習學習。」

小白紅了臉說:「老師謙虛。」

絡兒胡樂了:「不謙虛怎麼會有今天的成就?」

下午把第二遍漆脂刷滿,蟲子和小白高高興興離開象兩隻飛玩兒,真讓人羨慕。絡兒胡對我說:「他們不是一對兒才怪,他眼是有毒的盯得出來。不過這個小白的確受看,乍一眼不覺仔細品真與城鄉那些嬌柔的女孩不同,看那頸那腰那胸,真叫秀色可餐,氣息惑人。」我說絡兒胡老毛病又翻了,你妻子知曉了不罵腫你的背才怪。他說他只是喜歡而已,藝術家愛美沒有過錯,他是在入畫入詩。

「哪天我們去蟲子那兒望望,看這些考生到底咋樣,和我們過去有啥不同。」

我說:「可以,看了蟲子又看小白。」

絡兒胡一本正經說:「我是看小白的畫兒,也許她真有點才氣,的確需要我們點撥。」

我說:「不要點撥到床上了就是。」

(未完待續)

中篇小說:燃燒的向日葵(二)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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