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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談美術:所有的藝術都是苦修

局部,就是一堆漂流瓶,裝著當事人(陳丹青)的一得一見一贊一嘆,被他陸續丟到海里。他相信海不僅僅是海,海里有船,船上有人,海那邊,也有人。有人會撈起瓶子看看,或心許,或詫異,那一瞬所感知的親切或陌生,就對得起那個局部了。

「一檔娛樂節目。」他自己說的。這卻是一檔極其認真的娛樂節目,文稿主持人自己寫,一集短短20分鐘,光單集文稿就寫上十幾天。節目講的,是我們上學時經常被語文數學英語擠掉的美育。

第一季出來,9.5分,看的人「像眼前一亮,黑暗裡突然開了一盞燈。」

在互聯網記憶只有7秒的今天,誰敢不趁熱打鐵,卻用三年的時間去打磨第二季。而濃墨重彩的陳丹青,就敢。

有人說,「陳丹青活成了我們夢想中的中年形象。」

克制的身材,鋒利不減當年,鋒芒卻有了收斂,65歲的人,不老氣橫秋,不做人生導師,偶爾言談間冒出小髒話,也不會令人反感。

脫口秀節目《局部》做到了第二季,時隔三年,全部都是豆瓣9.5的高分。

有人怯怯地問:「美術學渣可以看嗎?」為什麼不可以?「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王小波的話,為陳丹青的《局部》做了最好的註解。

陳丹青何人?

一個曾破天荒以0分考入中央美院,

後被清華特聘,卻選擇高調請辭的「老炮兒」;

一個站在時代對立面,

畢生對中國教育制度嗤之以鼻的知識分子;

一個不奉承當局,不忌憚權貴,

看上去斯文爾雅、毫不油膩的中年人;

一個作為國際知名的藝術家,把中國看透了,

功成名就之後,決心給公眾說點什麼的聰明人。

離開清華,他臨走時丟下一句:

「中國這一套若不變,我此生不會參與教育」!

他也曾一針見血地指出,當今上上下下教育官員,除了一層層向上負責,對青年、對學問、對教育、對社會,誰有大擔當?

語氣之間不乏尖鋒利芒,甘冒天下之大不韙。

而這,不過是他無數次轟然開炮中的一束煙塵罷了。

無所畏懼、四處開炮的陳丹青,他所傳達的,正是文人之正氣,學者之傲骨!

如同過去幾十年所做的那樣,懟天懟地懟社會。

他不是隨便說說,也沒有高擺通天的道理和哲學,他在節目里所表達的,兩個字,真相!

他說,我只是一個暫時還沒學會說假話的人。

1953年,陳丹青出生在上海一個書香家庭里。

父親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因酷愛文天祥,便把「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信念寄寓於兒子的名字里。

初中畢業,那是的他還只是個16歲的孩子,便遭遇了重大的家庭變故。因為文革,父親被打成了「右派」,而他也被流放到了農村。

《邊防線上》片段

我命由我不由天!

要想改變這破破爛爛的生活,還得從繪畫做起。

年輕的陳丹青,把全部精力注入在了畫筆里,包含他全部的憤怒與不甘。

畫畫為他的生活注入了飽滿而肆意的生命力。

1976年陳丹青首次進藏,便拿出了大型油畫《淚水灑滿豐收田》和《進軍西藏》。

這次放開手腳的他,才華展露無遺。

《淚水灑滿豐收田》與《進軍西藏》

1978年,全國恢復高考。

這次他沒有放過機會,成功考入了中央美院油畫系研究生班。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英語試卷上,一個大大的「0」赫然醒目。

在「0」的下面,留有一行陳丹青龍飛鳳舞的字:「我是知青,沒上過學,不會英語」。

這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哪知道,就因為這句話,從此他站到了中國教育體制的對面。

憑藉非凡的繪畫才華,中央美院還是接受了這個英語0分的小夥子。

縱觀古今,如此恃才放曠的,僅他一個。

如同把河裡的魚兒丟進了海里,在更廣闊的天地之間,陳丹青創作水平達到了巔峰。

隨後的1980年,陳丹青就拿出了讓整個中國文藝界為之震動、蜚聲海內外、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西藏組畫》。

選自西藏組畫

此時的陳丹青只有25歲。

在一個極為特殊的歷史時期,這個年輕人主動顛覆了以往嚴重教條化的政治主題創作,轉而關注身邊最普通不過的人。

畫里的這個人物不是英雄,也沒有什麼可歌頌。他們是最平凡、卻也距離我們最近的人群。

陳丹青作品

色粉畫

27.5cm×38cm 2014年

60.5cm×45.5cm 2014年

這種大膽的創新在當時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不止是創作主題的轉變,更是思想上的巨大突破。

一股濃烈的人文意識由陳丹青發散到了整個文藝界,進而在全國蔓延開來。

陳丹青說,我畫《西藏組圖》時,就是為了遠離當時的「正確」。

一個左手繪畫、右手文章、把美學當信仰的流浪者。

木心(左)與陳丹青

即人如何在現代荒原中,仍能保持文明人的尊嚴。

木心:距離我們最近的文學大師

陳丹青簽售現場

他的文字之間,隨處可見陳丹青厚重濃郁的對於人性的思索。

他是個善於發現又善於記錄的人,這種具有質感的日常很容易讓讀者產生共鳴。

人們對他的文字評價得最多的便是兩個字,快感。

這種「快感」來源於他性格里的率直和真誠。他筆下的激昂文字燃起一代人的熱血,理性的思考帶領人們脫離愚昧。

在他斯文的外表之下,流淌著永遠沸騰的熱血,包括他的叛逆、孤勇、正義等等。

而陳丹青的熱血,絕不只是文字里的暢快淋漓,很快他的一個舉動把自己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在清華任教期間,他曾連續三年招收不到一位碩士生。

阻礙這些考生進入陳丹青麾下的原因只有一個,外語不合格。

尤其02年時,當時繪畫成績排名第一的考生,因為外語成績未達標而未能錄取,陳丹青找到學院請求通融,最終也無果而歸。

接下來兩年,這位考生還是因為外語成績被拒之門外。

遲遲無法扣開清華的門,這名考生最終去了英國。這下陳丹青再也受不了了。

他說,「對於一位想當藝術家的青年來說,這樣的考試是不折不扣的荒謬與侮辱」。」

2004年末,陳丹青以「無法接受學術行政化」為由,向清華遞上了辭呈。

我之請辭,非關待遇問題,亦非人事相處的困擾,而是至今不能認同現行人文藝術教育體制,最妥善的辦法,乃以主動退出為宜。

五年期間,我的教學處處被動而勉強,而光陰無情,業務荒廢,我亟盼回到畫架前獨自工作,繼續做個體藝術家。

我的離去,將中止對教學造成的浪費。

選自陳丹青辭呈

有人問陳丹青,怎樣看待中國現行的教育制度?

他不無失望地說到,就四句話,將小孩當大人管,將大人當小孩管;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面對當下畸形的病態的教育現狀,他沒有委曲求全,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堅持自我堅持真實。

為此,陳丹青不惜公然站出來充當天生反骨的先行者,他說:

「我最怕看見年輕人自卑,可是我們的教育就是讓你越來越自卑。」

當初從清華離開時,陳丹青告誡自己的弟子們:

「不從眾,保持獨立人格,堅守個人的價值觀,這在中國,很難」。

但他想讓自己的弟子們知道,「難」不是讓你選擇放棄的勸降辭,而是讓你堅守原則、保持獨立的行軍號。

恰如陳寅恪一百年前發出的吶喊聲,「唯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不可丟也」。

脫離了體制的陳丹青,愈發強烈的意識到,比起教習弟子們如何畫出優秀的作品,不如去喚醒更多人的獨立意識。

人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憤怒的陳丹青。

他的嘴巴就像一支填滿了子彈的機關槍,在從體制的倉庫拿出來之後,來到了屬於它的戰場。

而這一開火,對面便是一片狼藉之態。

他斥責國內教育過分重視外語教學,「沒看見大家(中國學生)英語有多好,倒是看見大家的中文一塌糊塗」;

直言中國的這些教育工作者毫無擔當,「今日大大小小教育官員除了一層層向上負責,對青年、對學問、對教育、對社會,誰有大擔當」;

言辭激烈之處,不忘自嘲一番「你能活著目擊如此畸形的教育現狀,也是千載難逢的福分——」

「我有時瞧著一幅糟糕透頂的圖畫,不由得好生佩服:畫到這麼差,也是本事啊!」

除了反對當下的教育體制之外,陳丹青把槍口還對準了形形色色的權貴之人。

曾經有房地產商請他題字,他毫不猶豫地寫下,「房地產=官商勾結」。

還有一次,一場古城建設會議找到了他,希望能在會議上幫政府美言幾句。

但他卻一點情面都沒留,當著各位官員的面直接開噴,「我們正在毀滅這座古城,不是因為戰爭,而是因為建設」

有人提醒他,趕緊閉嘴吧,這些人你惹不起的。

但陳丹青卻面不改色,轉而又是一連串鋒利的子彈:

「真正介入社會,無孔不入的人,是商家與政客,數錢,弄權,社會的所有縫隙早被他們佔有了」。

針砭時弊,直抒胸臆,疾呼奔走的陳丹青,一次次更新著大眾許多的固有認知。

對於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陳丹青,有朋友好心勸他平和一點,你一普普通通的文化人,沒必要去說那些得罪人的話。

但一身正氣的陳丹青,篤定了這股氣不會泄,這板腰不會彎。

他脖子一橫,對朋友說道:我實在算不得什麼「洪水猛獸」,我不過就是個「有話要說」的小人物。

字字振聾發聵,卻又椎心泣血。

敢說敢言的陳丹青,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關於他的流言蜚語越多越多,當初他得罪過的人用惡語中傷他,而不明真相的群眾把髒水潑向了他。

在一些眼裡,他就是個「瘋子」,胡言亂語的瘋子;在另一群人眼裡,他又是個「傻子」,置名利於不顧各處得罪人的傻子。

只有陳丹青自己心裡清楚,他只是一個暫時還沒有學會說假話的人!

面對紛紛的質疑和嘲諷,他不無悲涼地說道:

「往後得活下去啊,好在我是老油條了,插隊落戶的前科,結結實實地墊著。」

這讓人不禁想起幾十年來,在中國思想界同樣被視為「洪水猛獸」的陳寅恪。

曾經他生逢亂世,卻不負己身,不負此心,居於危亡,卻勇敢地站到大多數的對立面。

就算被打到筋斷腿折,一身鐵打的骨頭始終錚錚作響,至死方休!

他說:生而為人,如果沒有思想不能自由,人格不能獨立,與芻狗有何區別?

有人拿他和郭沫若比較,說他完全可以學習郭沫若等御用文人,吮癰舐痔、保全自己。

可就像一個網友所講的,百年之後,你且看郭沫若,再看看陳寅恪,歷史將會做出最公正的評價!

民國大師陳寅恪

而今在陳丹青身上,我們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久違的、屬於文人的力量和擔當。

面對一個光怪陸離與濁氣雜流的時代,他沒有同流合污,而是堅定地選擇了回擊。

他的不羈與無畏背後,更是藏著他的恐懼。

他深知,一個煒疾忌醫的時代,如此下去,結果只會更加慘痛。

當全體知識分子習慣了集體沉默,當所有人習慣性戴上了虛偽的面具,是四處開火的陳丹青,守住了「真實」的最後一道防線。

獨立的人格、冷靜的思考與犀利的批判,他所傳遞出的這種難能可貴的力量,恰是知識分子之於社會、之於歷史、之於你我的責任。

這才是中國真正的知識分子。

曾經陳丹青滿腔熱血,稚氣難脫,眼裡容不得絲毫的虛偽、官僚、欺騙,發誓要戰鬥到底。

縱然肩膀稚嫩,勢單力薄,但他始終沒有辜負對自己的囑託:知識分子應該用責任扛起這個社會。

幾十年間,他經歷世事沉浮,以繪畫藝術為陣營,以演講和著作為武器,以文化節目為窗口,在從未停止喧囂的娛樂時代,砍殺出一方珍貴的理性之地。

如今,在快餐文化的大背景下,人文式微,審丑盛行。

陳丹青選擇通過這檔《局部》重新傳遞關於「美」的教育,用微薄之力,澆灌這片乾旱的文化荒漠。

《局部》第一、二季海報

— END—

新美術網 / 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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