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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孜爾石窟守護者:「我不辛苦,這個過程無比喜悅和幸福」

對話

對話人:趙莉(新疆龜茲研究院研究館員)

克孜爾石窟

北青藝評:克孜爾石窟的現狀怎麼樣?

趙莉:美麗的克孜爾石窟位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拜城縣克孜爾鄉東南七公里木扎提河(渭干河)北岸、卻勒塔格山對面的明屋塔格山斷崖上,現存洞窟339個,壁畫近4000平方米,以及少量的彩繪泥塑遺迹,是龜茲石窟的典型代表。我們平時就工作生活在克孜爾石窟山腳下。

北青藝評:被盜取的克孜爾石窟壁畫流散在哪些地方?

趙莉:從19世紀末開始,西方團隊開始赴克孜爾探險,或多或少都從克孜爾石窟里揭取了壁畫,德國探險隊從這裡揭取的壁畫最多。到上世紀20年代末的時候,一些壁畫從德國流出,二戰時,蘇聯紅軍從柏林帶走了一部分壁畫到聖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現在的克孜爾壁畫大部分保存在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其次是俄羅斯聖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英國、美國、法國、匈牙利、韓國和日本也藏有克孜爾壁畫。

這次展覽中三幅由木木美術館收藏的壁畫,都是以前從未公開露面的,它們原本由日本私人收藏。過去,日本私人藏家手中有21幅壁畫,辦過展覽,但這三幅從未謀面。

龜茲王族供養人 第171窟主室前壁左側(現狀)

龜茲王族供養人 第171窟主室前壁左側壁下部(復原)

北青藝評:您這些年來在做什麼樣的工作?

趙莉:我們的工作是從1998年開始的,那一年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前任館長去香港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之後到了克孜爾。當時她對克孜爾的概念就是有一群人守護著克孜爾,並沒有研究力量。但當館長到克孜爾的時候,沒想到我們已經做了許多工作,把過去德國出版物中的錯誤糾正過來了,她非常驚訝。

2002年,柏林舉辦了一場國際學術研討會「重訪吐魯番」。我和我的老師霍旭初先生等人一起到柏林參加了學術研討會。會後,霍老師帶著我又在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的文物庫房裡工作了一周。那時,一上班,館長就把門打開,我和霍老師進入庫房開始工作。但當時我們條件太差了,只有一個小小的膠片相機,因為受文物庫房裡的光線限制,沒有三腳架,也不能打閃光燈,回到新疆這些膠捲沖洗出來後什麼也看不到。

北青藝評:聽說您申請去德國訪學好幾年才成行,為什麼一定要去德國?

趙莉: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藏有大量的克孜爾壁畫,以及其他新疆文物,如果想對克孜爾壁畫的圖像資料進行收集整理,想要閱讀大量德國探險隊檔案資料,就一定要去這個博物館。

2002年開始我下決心學德語,開始申請德語學習項目;2004年,我到上海同濟大學進修了一年德語,並開始每年申請國家留學基金委訪問學者和西部項目。當時我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一千多元,每年兩個項目的申請費用就要一千元。在我第五次申請而且幾乎快放棄的時候,終於收到了國家留學基金委的通知。

2012年到2013年,我有幸到了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做了一年訪問學者。我不僅調查了克孜爾壁畫及其他新疆石窟的壁畫,同時還調查了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館藏的其他新疆文物。在此期間,魯克斯館長和亞洲部負責人畢麗蘭女士以及其他人員都對我的工作非常支持。我每天就待在地下室文物庫房裡,對每一件拍照、記錄、測量。到訪學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很多工作還沒有做完,還有很多雕塑沒有調查,於是又延期了半年。

北青藝評:除了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您還去過其他收藏克孜爾壁畫的地方嗎?工作成果如何?

趙莉:2011年,我去了一次日本,在中川原育子女士的幫助下,當時我去了東京國立博物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龍谷大學等,因為這些地方都有我們新疆的文物,有克孜爾的壁畫。同一年,我還到了美國大都會博術館,這裡也有十幾塊克孜爾壁畫。2013年春天,我又去了法國吉美博物館,後來又到了俄羅斯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很多專家都知道,這批文物1945年到了艾爾米塔什博物館以後,是不公開的。2008年,他們在展廳里設了新疆廳,拿出來了部分文物,承認這些是1945年從柏林拿過來的。但是,人們看不到庫房裡的那批壁畫。2013年我去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時,在一位教授的幫助下,在這裡工作了半個月,每天都能看到庫房裡的這批壁畫。當時這批壁畫才開始修復,很多壁畫還保存在玻璃框里,跟當年從柏林帶過來的時候一樣。

我們從1998年開始到2018年用了20年時間,老中青三代人,收集了8個國家20多家博物館和美術館收藏的465幅克孜爾石窟壁畫的高清圖片。當然,這個數字也是隨時在更新、隨時在變化的。我相信隨著時間推移,會有更多克孜爾壁畫浮出水面。

北青藝評:你們是怎麼利用收集來的高清圖片做復原工作的?

趙莉:我們把這些圖片收集回來以後,同時在洞窟裡面拍照測量。剛開始我們自己去拍,有些甬道特別狹窄,站在甬道口拍出來的照片是斜的,尺寸對不上,沒辦法再做拼貼復原。不過後來我們有了上海的數字化團隊的協助,可以通過數字化技術平面掃描,讓復原工作更精確。

我們這次在木木的展廳里看到的是克孜爾224窟左側壁的壁畫,壁畫現狀是殘缺不全的,我們用從各個國家收集的高清圖進行復原,請上海的數字化團隊進行了調色。拼接不是隨意組合,這個工作就像偵探破案一樣,要找證據。一是先看圖像是否吻合,第二要看尺寸,有時候你覺得圖像很吻合,一量尺寸不對,又復原不上去了。

說實話,這個工作是非常困難的,先要把每一個洞窟刻在心裡,然後把國外的壁畫也印在心裡,吃飯睡覺走路隨時隨地都在想,拼不上的就一直在琢磨,有時候晚上有了一些思路,第二天一大清早去辦公室趕緊把電腦打開去復原,復原後再去洞窟進行核對和測量。大家都覺得我每天上洞窟很辛苦,但我並不覺得辛苦,當我到洞窟中找到流失海外的壁畫的原始位置的時候,再通過電腦進行圖像復原,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是無比喜悅和幸福的。現存的壁畫千瘡百孔,我們這麼多年的復原工作,就是想儘可能給學術界提供相對比較完整的圖像資料。

克孜爾第224主室左壁(現狀)

克孜爾第224主室左壁(復原)

北青藝評:這一定是一個相當寂寞又辛苦的過程。

趙莉:談談我這些年復原壁畫的心路歷程吧:第一個階段就是收集資料的階段。當時沒有條件到國外去,或者有更多的圖像資料,很迷茫、很困惑,但是我咬牙堅持下來了。霍老師帶我們這個團隊走到最後,只留下了我一個人,其他人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做。當然霍老師一直在指導我,我的同事也都在幫助我,因此,我非常有幸承擔這個使命一直走到今天。我們不僅做克孜爾的,還有整個新疆的石窟壁畫的復原工作。

第二個階段是尋找壁畫並且復原的階段,有時候一幅壁畫找幾年都找不到它的原位。記得有一次,我和北大的魏正中老師在餐廳吃飯,外面下著雨,我跟他聊起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裡的某幅立佛壁畫一直找不到出處,他建議我再去第17窟里找找,放下碗筷我就立刻冒著雨去了第17窟,衝進洞窟後發現這個立佛就是出自第17窟右甬道外側壁的,左甬道外側壁還保存了另一幅,這兩尊立佛同時出現在一個洞窟,一定有特殊的宗教涵義。

我想這個工作才開始,路還很漫長,而且這個工作要一代一代接著做下去。霍老師帶著我們起了一個頭,我可能向前邁進了一步,我們的下一代還會繼續向前。

文/ 史禕

本文刊載於2018年08月03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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