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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鄰居-陳璐那段不幸經歷

春喧桃李本無言,鑒證文革每一天。

凄凄芳草王孫怨,庶民受罪誰牽連。

話說一九六六年仲夏的某一天下午,原本寧靜的新成里,隨著一群頭戴軍帽、身著軍裝、佩戴紅衛兵袖章的青年人的步入,整條里頓時弄炸開了鍋。他們打著紅旗,喊著口號,步步生風地衝進位於32號亭子間內房的陳璐家。一陣猛烈的躁動和折騰後,紅衛兵們粗魯地揪著頭髮將她擰了出來,一;路推推搡搡朝隔壁的大舞台(人民劇院)批鬥現場走去。

「江青本來就是我姊妹,你們憑什麼這樣對待我?」被紅衛兵剃成一半陰一半陽,(陰陽頭)的陳璐,本能痛苦地掙扎著,她被人反鐧其的雙手,撇得高高翹過頭頂,使其腰彎得很低,難於行走幾乎動彈不得。一路上陳璐曾幾度掙扎、反抗,還試圖扭動身軀來改變姿勢。但,一切都是徒勞,在這些六親不認的小將面前,起不到絲毫作用,反而被他們將手撇得越掀越高。這幫人還不時用另一手按她的頭,還用極不耐煩聲音嘟囔道:「陳璐、你放老實點,看你還敢不敢說……」。那口氣十分兇狠強硬。性格倔強的陳露,不時地掙扎著,力求抬起那狗啃般的陰陽頭,口裡不停為自己申辯著什麼。聲音雖然不大,但,句句在理。她那傳神的雙眼,不時傳遞出心中的憋屈。一陣暗暗的較量後,萬般無奈的她只有選擇服從。

從房內羈押她的兩個女生,似乎心腸不是那狠,或許他倆的良心還未泯滅,覺得自己這樣無法無天(做)太無人性,所按壓其頭的那支手,有意識地向上抬了抬,鬆了點勁,就那手鬆了一點點勁,陳璐的頭和頸,不,乃至全身頓時感松活了許多,頭也稍稍地抬了點起來。跟在一旁的那幾個身穿軍裝,頭戴軍帽,腰扎銅頭皮帶的(男生)傢伙,見後,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上前一把拉下前羈押的女生,親自上陣,充當更凶更殘忍的角色。那兩個傢伙一上來,舉動明顯不一樣,死命將陳璐的頭往下一抻,往屁股上一腳,彷彿只有這樣做才革命。他倆將無須有的仇恨,全部發泄在陳璐身上。他那冷不防地一腳,使陳璐摔了個嘴啃泥,臉鼻均被三合一的碳渣(路)蹭破了皮,沁出了幾滴鮮紅的血。沒等陳璐緩過神來,凶神惡煞的傢伙又同時伸手往回一抓,所拎起衣服後肩片,那領口勒得陳璐半天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陳璐一路被人推搡,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挪到人民劇院,一場更大精神上的摧殘,肉體上的災難,在劇院內拉開了序幕。

早布置好了的會場,擠滿了文化系統和本街的革命群眾,雖然均憑票進場,人還是很多,把個會場擠得滿滿的,就連過道間四周也站立了不少的人。巨大的橫幅橫跨舞台,打倒現行反革命份子陳璐,幾個字格外搶眼,名字上的那個大紅叉讓人生畏。打到反革命份子陳璐、打倒王八戲子陳璐、油炸資產階級大小姐陳璐、火燒反動演員陳璐,的標語,東一張西一張的,貼得劇場內外比比皆是。高音喇叭喊出的口號聲,震耳欲聾充斥著整個劇場,一浪高似一浪吼叫聲,響得扎心,怕人。

當陳璐一拉上舞台,口號聲頓時升高了八度,時起彼伏吼叫不絕。其架勢硬要將陳璐撕碎,生吞活剝掉似的。早準備好,和小黑板一般大的牌子上,白紙黑字寫著打倒現行反革命份子陳璐!還用紅筆特意在名字上狠狠打上一個叉。陳璐一露臉,有人就將此牌往她頸項上一掛,連拉帶拖將她擰到舞台中央的凳子上,摔破翻紅的臉和鼻子,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紅旗、紅衛兵、革命群眾(階級鬥爭將人分成紅黑兩類)、紅幕布、紅色底幕、紅橫幅、紅袖章、紅字標語、紅叉叉、整個會場一遍紅。這就是當年所謂的紅色風暴,革命的紅色海洋。

手握銅頭皮帶的八個紅衛兵,在陳璐身後分兩排八字站開,凶神惡煞,雙目圓瞪,一幅要吃人的樣子讓人生畏。他們個個還將袖子卷得老高高,隨時準備衝鋒陷陣似的。在一陣又一陣的吼叫聲中,批鬥現行反革命份子陳璐的大會開始了。

首先發言的是紅衛兵代表,那女學生一上來又吼又叫,不時還跺著腳喊口號,一幅義憤填心樣子。她上來,滔滔不絕講一番大道理,無非是鼓動大家大膽揭發,很批陳璐的反黨言行,揭發她如何惡毒攻擊中央首長、如何往偉大旗手江青同志臉上潑髒水,抹黑。

接下來由,事先安排好的革命群眾上台發言:有文化館的劉某某、居委會的韓某某、街辦工廠的王某某、陳某某等逐一上台發言,講話。特別是街辦工廠的陳某某,上來說得,那是一拉鼻涕一把淚,比罵了她的親娘,親爹說得還要傷心,還要氣憤。苦大仇深的她雖然是妓院從良,革命覺悟很高,上台就痛哭流涕地聲討舊社會,述說陳璐陰謀變天的滔天罪行。其實此人和陳璐同在街辦橡膠廠工作,平常兩人關係還不錯,家大口闊的她,常找陳璐借錢,陳璐平常沒少幫助接濟她。她在台上興師旦旦地說道,為了不再吃二遍苦,再遭二遍罪,就得將陳璐這樣的資產階級,反革命份子批到批臭,還要踏上一隻腳,叫這樣的資產階級出生的人,永世不得翻身。還學著外面的口號,什麼精神上批倒,肉體上消滅......,一套一套不知哪學來的。

她在揭發陳璐,惡毒攻擊偉大旗手江青同志時,揭發陳璐四處放毒,竟恬不知恥,說自己是江青的姊妹,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說油了嘴的她,正準備說唐納和陳璐關係,當她那「唐」字還未出口,在一旁的主持人搞慌了,連忙跑到舞台中央,振臂帶頭高呼口號,岔開陳某某的話題,提醒她「唐納」兩字提不得,更不能往下講了。陳某某由於拍錯了胯子,下來後自然沒好果子吃,不久也和陳璐一樣,成了健將級的運動對象。

批鬥會,吵吵鬧鬧開了三個多小時,陳璐一直頭戴高帽子、頸上掛著那大的牌子、還被紅衛兵抻著頭,不時還架起飛機,強迫她低頭認罪。三個多小時的批鬥會,陳璐罪可遭大啦!整個人都被整散了架,虛汗淋漓不說,不時還被上來揭發之人踢上一腳,扇兩耳咣,身後八字排開的紅衛兵冷不丁還會前來悠上幾皮帶。

作為現行反革命份子的陳璐,可能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不就是平常嘴邊說的那句家常話:「江青(藍屏)是我姊妹,她和唐納分手後,趙丹將我介紹給孤身一人的唐納,我那時年輕漂亮,經受不住他那輪番地轟炸,很快就和風流倜儻地唐納結了婚,還生下紅兒,唐納選喜歡得不得了,給兒子取名叫馬均實,有均分果實之意,可見我在唐納心中的位置。」

她那是不懂得文化大革命,就這句掛嘴邊的話,雖是不津的事實,也說了二十多年。解放前、解放後都在說,她怎麼就忘了江青呢,那可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偉大旗手。自己不經意說的閑話,不正觸犯了紅都女皇的大忌,是在太上頭上動土,不整死你也要叫你脫去九層皮。不說有人拿去邀功請賞,就是沒人揭發,按照江青德行絕對不會放過她。她應該知道,趙丹、鄭君里等二三十年代文藝界朋友,不都一一被江青整死整殘。

一輩子爭強好勝的她,總愛和人比,特別愛和視為姐姐的藍屏比,常常會情不自禁說:「她和我先後嫁給馬冀良(唐納),她只不過運氣比我好好,去了延安,遇上毛主席,要是留在上海的話,只拍還不如我,因她沒我長的漂亮,演技也不如我……」。就這句自己嘴邊上的閑話,文革初被人檢舉揭發,那還了得,那是十惡不赦彌天大罪,沒被整死算是萬幸。只是自己因嘴遭罪不說,還落個現行反革命的帽子。就是這頂該死的帽子,一壓就是十幾年,苦了自己不說,還連累了年少的兒子,寶寶和小榮榮。

就層這公開的秘密,這段脫不了干係的關係,姊妹就是姊妹,鐵板定釘,難道還有個新名詞不成。按習俗,同嫁一夫的女人就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姊妹,某些方面甚至比親姊妹還要親!這樣的關係,在傳統禮節上,戲文唱詞中常見還真不少見。

陳璐性格直爽口無遮掩,說話不太往心裡去,風風火火一陣,過去就算了。可嘆的是,陳璐生不逢時呆錯了地方。一.不該嫁錯郎,二.自己的性格不該太直爽,三不該隨便說話,四.不該住在貧民窟的里弄房,總之太多因數湊在一塊了。

冥冥中自有定數,如果陳璐當年去了延安,毛就不見得看上藍屏,拿陳璐的話說:「她沒我長得漂亮,要是我去延安,只怕沒她什麼事了……。」說真的,要是那樣的話,歷史就會改變,說不準不會有文革那當凼事了。

當年「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在大街小巷中回蕩,各類標語、大字報充斥人們生存的空間。最時髦之舉,莫過於革爹娘老子的命、大義滅親。一時間某某兒子打老子、某某女兒領紅衛兵抄了爹媽的家,還將爹媽拖出來批鬥。往事並不如煙,現已漸漸淡去,但對那些吃虧遭殃,甚至丟命的人及親屬來講,那是段刻骨銘心,很深很深的烙印。

白駒過隙五十年,歷歷在目如昨天。

光緒敢下罪己詔,何況當年魏文賢。

注:1. 偶然在網上看到汪泰強追述阿姨的一篇文章思緒萬千,在查閱相關資料後,沒見阿姨在文革時的遭遇記載,甚至在泰強的文章,和葉永烈的回憶錄中也沒提到。

腦海中突然呈現那天在友益街「磨盤」(人民醫院)最後一次遇到阿姨時的情景,白駒過隙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看到汪泰強文章後,得知阿姨於2000年過世,心裡很難過,思念之情促使我動筆,記下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藉以寄託我對阿姨的哀思!(昌萬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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