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民間故事）
寒夜，鳥獸絕跡，風裹挾著雪花呼呼的吹，湖面都給抹平了。誰家的狗夾著尾巴縮在牆角嚎了一聲，隨後便只剩了凄厲的風。
忽然間「嘎嘎嘎，」破廟的門被一股突來的風撞開了，火堆頓時通紅炫目。破廟也隨著跳動的火焰搖擺起來。屋角的一團什麼東西抖動了一下，是蜷縮在破被子下的王狗子和李蛋，兩人之間的縫隙用稻草填滿了，他們這樣擁在一起已經一天了。在他們右邊-火堆另一邊，是一堆齊膝高的稻草。
王狗子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伴著烏黑的血從爛肉縫裡溢出來，他說：「達子，快去關門。」
門「吱嘎吱嘎」叫著，搖進來一陣陣雪花，翻轉一圈，與破瓦間瀉下的夥伴交匯，滾到破廟中間。
王狗子又叫：「混蛋，你不想活啦？」
風在所有能流過的地方呼嘯著。
一隻烏雞皮顏色的手從被子下端試探性的伸了一下，一股尖利的風刀子似的插了進去，兩人渾身發抖，縮得更緊了。
王狗子罵道，別他媽的亂。
李蛋把手煨在胯間摩擦著，從他擰緊的嘴裡擠出幾個字，「火…快沒了。」
王狗子在被子里喊：「王八蛋，達子，再不滾起來，你可別怪老子狠。」
他們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王狗子說，這個混蛋，你把火加上吧。
李蛋緩慢地從破棉絮左下擺下伸出手去，向前摸索著，他的眼睛鼻子嘴一下扭到一起，乾瘦的身體抖個不停。終於摸到了前幾天拆下的木條，這才探出半個灰黑的腦袋，把木條往火堆里推。一塊，兩塊，三塊，「咦。」沒有了。
他撿起那根一頭焦黑的長棍，弓著身子撥了撥火堆旁散落的未燃盡的柴火。然後趕緊縮了回去，王狗子乘機轉了個方向。稻草被他們搓地窸窸窣窣，李蛋牙齒「叮叮叮」撞擊著。他說，達…達子，有…有你好受的。說完就昏倒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還沒亮，李蛋又罵了一句：「混蛋，達子。」
他們肚子擠得更小了，頭快壓倒了腰間。四處的破門爛窗被猛烈的風拍打著。屋頂不時有積雪滑落下來。
雪更大了。
半個月後，天空放晴，幾隻活絡了翅膀的鳥兒落在農人家的院子里，被一隻狡猾的貓逮住了。
一個柴夫，在倒塌了一半的破廟裡發現了三具屍體。兩具在破棉絮里裹著，團得像兩個扎在一起的皮球，正是王狗子和李蛋。他拾起一根長棍，拄拄王狗子的背，又敲敲李蛋的腦袋，這才相信他們都死了。
農夫翻開壓在雪裡的一堆稻草，發現了半個多月前被打斷了腿的乞丐達子。他像在娘胎里那樣安詳地橫卧在一堆稻草里，懷裡抱著一根鋤頭模樣的骨頭，柴夫這才注意到達子左大腿處紮緊的褲管，像一管包纏的大炮。
農夫拖走了一堆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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