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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散落六千年的文明重見天日?

六千年前,人類在童年時期留下了神秘的人面魚紋、奇特的尖底陶瓶、精巧的石球飛索、驚世的瓮棺墓葬……六千年過去,人類已從孩童走向成年。可這一路上,那些散落的文明和塵封的故事,又會被誰發現,被誰記載,被誰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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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古村,重見天日

1953年春,西安灞橋火力發電廠施工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突然有人驚叫一聲,他在土層中發現了一些彩色的陶片。

作為中國歷史舞台的中心、十三朝古都,西安留下了諸多陵墓遺迹,因此這裡的子民們都有著「遍地是寶」的覺悟和自豪,看到被挖出的陶片,他們猜想著這裡也許又是一個新的奇蹟。

隨後不久,5月的一天,西安滻河邊的一塊高地上,中央考古訓練班一位年輕的考古隊員石興邦前來探察。傍晚時分,他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兩米多高的斷岩,這是當地農民在取土或者平地時挖出來的剖面。這樣的斷岩往往是查看古代遺迹的最佳地點。

果然,地層顯露之後,暴露出來很多信息。這讓石興邦如獲至寶,他急忙從隨身的背包中拿出工具開始勘察。在剖面上,他發現了各種土層以及一些夾雜在灰石中的骨制工具殘片。

隨後,他又在一口雙桶灌溉井井壁的堆積層中挖出一個完整的小型陶罐與一個完整的骨笄。

石興邦帶回的古物,引起了中科院考古研究所的極大興趣。他們初步判定,這些東西屬於當時發現的新石器時代最早最燦爛的仰韶文化,但它究竟在其中處於何種地位,還需進一步探究。

歷史永遠神秘,也永遠孤獨,像一個新嫁娘,總在等著一雙手,來揭開她的蓋頭。這一次,她等到了。

第二年秋天,半坡遺址挖掘工程正式展開,主持者就是年僅31歲的石興邦。

叩訪遠古,觸摸史前

發掘不久,一座面積約一百六十多平方米的房屋遺址顯現出來,考古隊員們發現,這不像一個普通的房子,極有可能是整個部落的集體活動中心。

一年之後,一個以大屋為中心建成的氏族部落,逐漸浮出水面。這是中國首次面世的氏族村落遺址。這個發現已經舉世矚目,而當時誰都沒想到,更加驚人的發現正在下一年等著他們。

1955年春天,考古隊迎來了最令人興奮的發現。他們在發掘坑裡第一次發現了大批量的陶罐。拂去塵土,將那些瓶瓶罐罐清理出來,他們發現那些陶罐上面都扣上了一個陶盆。

陶盆裡面究竟裝著什麼?

石興邦小心翼翼地將陶盆揭開細看,他的目光立即被一個神秘的人面魚紋所吸引。六千多年過去,它的色彩依舊亮麗如新。這正是後來被收錄進歷史教科書,成為一代代人初識半坡的人面魚紋盆。

在隨後清理出的陶盆上,他們又相繼發現了各式各樣的魚,有怒目而視的,有騰空跳躍的,並且隨著年代的推移,這些圖案也從一開始的寫實手法變得越來越寫意。

根據現場發現,考古隊推測這應該是一個魚的氏族,魚就是他們的標誌和族徽。由此,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出,半坡一帶在史前有水有魚,自然形態非常豐美。

人面魚紋圖案讓人們找到了了解原始人類通道的大門,那麼打開這扇門,在底下的陶罐中,他們又將看到什麼?

移開彩陶盆,在陶罐底部,一個年幼孩子的屍骨被安放其中,這種陶罐後來被稱為「瓮棺」。隨著瓮棺的發現,新的謎題又出現了。他們發現很多蓋著瓮棺的陶盆底部都被打上了一個小洞,那麼,這個洞在遙遠而神秘的六千年前又代表了什麼呢?

隨著發掘範圍的持續擴大,考古隊又發現了墓葬區。那裡埋葬著的都是成人,而那些裝著小孩屍骨的瓮棺卻都在生活區的房屋旁。考古隊員們推測,盆底的洞應該是供靈魂飛出,使得孩子在離世之後,靈魂也可以時常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

除了陶盆陶罐,從1954年秋至1957年夏,由石興邦帶領的考古小組先後對半坡遺址進行了5次較大規模的發掘,揭露面積一萬平方米,先後發現了充滿著古人對重力認知的硬陶尖底瓶;發現了斧、鋤、鏟、刀、磨盤、磨棒等石制農具;發現了鏃、矛、網墜、魚鉤等漁獵工具;發現了遺存的粟米和蔬菜籽粒;發現了家畜和野生動物骨骸。

除了創造出這些生產工具,種植出農作物,在當時,人們已經有了相當的藝術審美。在出土的物品中,考古隊還發現了花紋奇特的陶瓶。後來,他們發現這些花紋竟是古人用指甲一個個印上去的。此外,又相繼發現了項鏈、耳環、手鐲等裝飾品以及陶塤、哨子等原始樂器。

最後,一個六千年前的原始部落得以重現。這是史前中國的最佳讀本,新石器時代最為燦爛的文化之一,它的面世讓後世的人們能夠真實地感受到原始人類生活的場景。

另一方面,對半坡遺址的發掘,填補了我國史前文明考古的空白,建立起我國完善的考古科學體系。半坡遺址也由此成為了新中國考古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傳播火種,守護文明

為了進一步研究挖掘出的文物,1958年,在原有遺址上建成半坡遺址博物館,這是中國第一座史前遺址博物館。後經多次修繕,形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模樣。

依著史前人們居住的半地穴式房屋樣式,博物館大門被設計得頗具原始村落風格。院子中的魚池裡,聳立著正在汲水的半坡姑娘雕塑。院落兩旁是文物展廳,再往裡走就是在原始村落居住區上蓋起的面積達3000平方米的保護大廳。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一條長300多米、深約5米、寬約6米的大鴻溝。據推測這是當年先民護衛村落、不受外來部落的侵犯,防止野獸突然襲擊的防禦工事。

在這裡,既能看到人類童年時代的純樸,也能尋覓到中華先祖開拓文明的艱辛。

為了將這些發現普及給大眾,半坡博物館不但建起了史前工場,還原了史前人們製造的各種工具以及技術,還招募了約200人的志願者服務隊,為前來參觀的人們提供講解和演示,讓人們可以全面感受人類母系氏族社會的藝術、風俗、人情、民居、以及田園生活。

一燈如豆,一脈相承

找回失散的文明,講述塵封的故事。半個世紀以來,半坡的發掘者們,用一個甲子的時間走過了人類近萬年的歷史,用一刨一鏟喚醒了沉睡六千年的氏族部落。

也許在六千年前,當先民們磨製出第一根針、捻搓出第一根線、打制出第一枚魚鉤、燒制出第一個陶瓶、建造起第一座房屋時,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六千年後,我們依然在使用這些工具,雖然材料變了,但形式卻未曾改變。

或許,在我們眼中,這些東西根本就是司空見慣,不值一提的,但在混沌的人類啟蒙階段,這些無一不是跨時代的創舉。

當年意氣風發的石興邦,如今已是95歲高齡的老者。年事太高,他說話已經不大利索,視聽能力也都已嚴重退化。然而,當他再次來到半坡遺址,看到那一排排曾被自己親手從歷史的塵埃中打撈出來的物件時,老人的眼睛亮了,手也本能地抬起,想把那些故事再為我們講述一次。

只是最終,老人還是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但其實,那些沒說出口的,我們都懂。

這座神秘的古村,點燃了人類發展的一道曙光,它為後世留下了史前文明,也留下了未解之謎。而這些謎題,需要一代代人去潛心探究。

在陳列館裡,在史前工場,我們看到了太多的小朋友,或是在講解員的帶領下,側目細看,側耳細聽;或是在史前工場跟著志願者們一起實踐鑽木取火、建造房屋、印染麻布、修補陶器……

孩子們那充滿著求知探索欲的雙眼,總能讓人聯想到「希望」、「未來」、「傳承」這樣美好的辭彙。

也或許,解開下一個謎題的人,就藏在這些孩子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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