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供出租的大叔」：被要求扮韓星拉琴，絞盡腦汁滿足客戶
「除非你總是對有趣的事情保持關注，否則你的內心世界就會凋亡。」
「人們要學會從他人的視角審視自己的人生。」
「人們一絲不苟地生活著，而正是這種戰戰兢兢的態度束縛了人們的眼界。」
這是48歲的日本男子佐佐木（Ken Sasaki）悟出的「人生真諦」。
在日本，像佐佐木這樣的中年男子通常被稱作大叔（ossan），所不同的是，佐佐木是一位「可供出租」的大叔。
身著一件滿是熊貓圖案的印花襯衫，臉上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他頭髮已有些花白，眼角被歲月刻畫上了皺紋，身軀也失去了年輕人的輕盈之態。
但他也有著年輕人所缺少的人生閱歷，加上在網路公司工作的技能和會拉小提琴的愛好，佐佐木自覺有一身可供出租的本領，他願意將自己「出租」給任何一個有意願僱傭他的人，但不包括身體接觸，只要人們可以支付得起他的時薪：1000日元（約合人民幣61元）。然而，有時他遇到的事情也會有些啼笑皆非。
近日，美國有線新聞網（CNN）報道了日本這個特殊的中年大叔群體的故事。
日本男子佐佐木（Ken Sasaki）
八成客戶都是女性
和其他世界大都市一樣，當話題涉及到願望、需求和深藏在內心深處的脆弱時，東京人就會更青睞匿名的交談方式——他們迫切地希望獲得來自睿智長者的建議，但有一個前提：必須是素不相識的人，只有這樣才能免受「道德評判」的綁架。
正是出於這種邏輯，50歲的西本孝紳（Takanobu Nishimoto）在2012年建立起了「大叔租賃服務」的線上平台。
目前，他的網站每天能接到約45單大叔租賃業務，全年約有1萬單生意。西本孝紳說，從他創立這項服務起，他已經接待了約五千名客戶。在他看來，象徵性的支付一筆費用，可以讓顧客和大叔更尊重這場「交易」。
網站現在主要有78名大叔，他們來自東京、京都、大阪等36座城市，所從事的職業橫跨工程師、導遊、地產保險員、市場部和人力資源部經理、司機，甚至還有經營技術諮詢公司的科研工作者。
這還是一份頗為「搶手」的兼職，並不愁招不到人。按照西本孝紳的說法，大約有一萬人來申請這份工作，但是目前只有78人滿足條件。
什麼樣的人會被選中？西本孝紳有些另闢蹊徑，他傾向於那些有明顯缺點，甚至是「奇怪」的人，也就是所謂「聚光燈之外的人」。而那些看起來有「可疑訴求」的申請者則一早就被從名單上劃掉了。
他承認，長相帥氣的男人更容易吸引顧客，但是，更受歡迎的大叔是那些風度翩翩、善於傾聽的人。離異者和剛剛經歷過一段艱難時光並最終走出的人同樣十分受歡迎，因為他們更容易理解他人的痛苦。
事實上，很多顧客都在經歷精神上的痛楚：大約百分之七十的人購買這項服務是為了諮詢或傾訴，而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請求則是些輕體力勞動活兒。
在創立這項服務之初，西本孝紳以為大部分顧客會是那些需要從「有豐富人生經驗的長者」那裡獲得建議的「有禮貌、聽話的日本男孩」。然而百分之八十的客戶都是女性。
這種大叔租賃服務可以滿足即時的需求，因為很多顧客想要「立即」進行對話：丈夫出軌了；剛剛結束了一場爭吵；或者是對工作產生了厭倦。
但是，西本孝紳不允許線上交談或者打電話，他喜歡線下面對面的方式，因為這樣會帶來的一種緊張感。
被要求戴韓星面具拉小提琴
作為例外，佐佐木還是通過跨國Skype連線的方式，向CNN講述了他的故事。出生在福島的佐佐木，目前生活在東京，在一家提供遊戲和數字貨幣服務的網路公司工作。
他拉了三十年的小提琴，最喜歡的作曲家是肖斯塔科維奇、布魯克納、西貝柳斯和貝多芬。
「選擇我的顧客中，四成人需要我提供的服務都和小提琴有關。」佐佐木說，「還有四成人是詢問IT工作，剩下兩成是尋求關於個人生活的建議。這些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就我自己而言，大叔租賃服務是一種輕鬆愉快的體驗。」他說。
佐佐木通常每周只固定提供一次服務，但是他接到的任務卻越來越奇葩。
有一次，他被要求為一個女孩的生日派對演奏5分鐘的小提琴。幾個女孩都是「韓流粉絲」，因此，佐佐木被要求戴上一個韓國明星的面具，儘管他對這位明星一無所知，但出於「工作需求」，他還是戴上了面具開始演奏。
演奏過程中，過生日的女孩還一直衝他叫喊著那個明星的名字。「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是這是她們的要求。」佐佐木說。
還有一次，一位50多歲的女士請佐佐木陪她參加一場舞會。她可以熟練地跳探戈和華爾茲，但卻找不到人做舞伴一同出席，佐佐木填補了這一空缺。
顧客也並非都是異性。有一次，一名男士請求和佐佐木約在一個國際象棋中心一同下棋。因為殘疾，這名男士之前一直不願獨自前往。
「我絞盡腦汁來盡量完成這些請求，」佐佐木說，「此外還有很多趣味橫生的經歷，這些經歷給了我很多啟發。」
然而，也並不是每一次經歷都盡如人意。有一次，他被邀請出席一個只有護理學校女教師在場的除夕派對，並演奏小提琴。儘管在場很多女士都很漂亮，但是她們的對話非常開放，作為在場的唯一男性，佐佐木覺得有些尷尬，但他還是得繼續孤獨地拉著小提琴。
是大叔提升了價值，還是風俗場所的變種？
西本孝紳說，在客戶和大叔之間有一條嚴格的「不準接觸」規則，他們不能進行「親密關係」的接觸。
但是在仔細瀏覽了網站後，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東亞中心主任兼現代日本文化研究教授薩賓· 福如斯達克（Sabine Fruhstuck）對此有些不確定。
「有些大叔被貼上了『新產品』的標籤，每個人都被詳細標註了體型、生日和他們能提供的服務（大部分是談話和一起喝酒）。」薩賓說，這感覺更像一個約會網站，而如果雙方都有意願，發生其他浪漫關係也是可能的。
「若果真如此，這個網站就會像日本風俗場所的變種。他們經營的產業包括提供交談、調情，有可能的話還有浪漫關係和性關係。」薩賓說，「也許真的有人會僱傭中年男子，僅僅是諮詢或者搬運箱子。但是誰知道呢？我認為，從網站上隨便僱傭一個陌生人去尋求幫助，大部分人對這種想法都會感到毛骨悚然。」
事實上，類似的服務也存在於美國。但是西本孝紳懷疑大叔租賃服務能不能在別的國家流行起來，他聽說在很多國家，中年男子和父親的形象都備受尊敬。而日本的情況則全然不同，有人就租賃過他去扮演父親，即使真正的父親依然活得好好的。
佐佐木也認為，人們對於日本中年男子的直接感觀並「不能與其他國家相比」，現在大叔在日本是屬於「活在陰影之中的人」。
過去，在男性為主導的日本社會，大叔的地位廣受尊崇，但是在價值觀不斷改變並受到衝擊的今天，這群人正掙扎著去捍衛自身的榮譽。
「舊的社會體系被摧毀了，」佐佐木說，「很多人（中年男子）都感覺他們沒有歸宿並且求助無門。」
關於日本中年男子在社會尊敬程度上所遭遇的下滑，薩賓表示贊同。她認為，在過去幾十年里，日本中產階級中年男性失去了很多文化權力，在主流媒體的描述里，他們經常成了遲鈍、庸碌且無趣的一群人。
但在西本孝紳看來，大叔租賃是一種可以提升他們自身價值的方式。
儘管如此，薩賓還是對於「大叔租賃服務可以讓他們重獲尊敬的想法」持否定態度：「我懷疑，這件事情除了對直接涉及到的個人有益外，對其他人是否也同樣有益。」
不過，佐佐木現在希望租賃服務可以拓展到「大媽（obasan）」，這將會使世界「更加有趣」。
（澎湃新聞 南博一 李舒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