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飆：開始編表的史蒂文斯——｜90後詩選

葉飆， 1994年生於安慶，現居北京。

讚美

九十年代的山包，

貧窮而且低矮。

它由兩個坡面構成，

分屬不同時段的陽光。

上午的辛勞和營養，

恩賜的是幾塊菜田。

下午傾斜的斜坡，

則是光柱寫滿知識的黑板。

我們可以這樣說，

山包滿足了成長的所有條件。

它每夜做夢感到幸福，

它長個子抽筋感到幸福。

而現在，我們趁著夜色，

把一間瓦房子放置在頂端。

如此，好讓這首詩有個——

盡善盡美的理由。

公園之歌——贈趙晗荻

黃昏的草坡斜長

盛滿了無數的秘密

四面八方趕過去

人像是快樂的牛羊

而為它鑲邊的

有矮灌木錯落松樹

有不知名的花朵

開出了知名的顏色

還有長椅的四腳

扎進泥土裡面

夜色就這樣坐進來

在公園的臉面上

燈亮了像是開始冥想

而冥想是圓形的……

操場之歌

星期天下午的雲

投來蓬鬆感的陰影

先生小姐走出卧室

之後在此處

他們滋生了甜蜜

半空在昨日重現

與靜止相對的是

小小少年偏偏奔跑

去往日頭最盛的

那塊草地、那塊跑道……

而一片葉子變綠

少年也獲得一個夢想

讓弗羅斯特去寫——

有些詩人告訴我，他們

不要去寫他們

也不要寫自然而然的山山水水

也許他們抽煙，但決計

他們用不來瑪格麗特的煙斗

他們的道德是種老道德

像人老了老得掉牙

總之這是種策略

現代性要求我們的技法

初學者的語言覺醒

其實這些話的意思是

他們讓弗羅斯特去寫他們

用偉大的敘事詩去寫

用雋永的抒情詩去寫

寫他們寫那個美國老農民自己

讓弗羅斯特變得經典

該死的經典意味著泥土般固執

意味著桂冠掛在中國的犁上

還要再耕幾畝田才可以

還要再耕幾畝田才可以

開始編表的史蒂文斯——

史蒂文斯喝了咖啡

緊接著，他開始編表

一個無比複雜的表

是數字化的真實世界

當然，只是一個部分

但那也足夠他喝一壺

沉浸進去了，他把

這麼大一個任務

拆分成好多小任務

還必須達到抽象高度

好做到真正心裡有數

至於小表之間的無縫對接

可要小心翼翼啦

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

整個過程來說

上午其實已經好了

但是發生了一點錯誤

這點錯誤，耗盡了他的情感

攢了很多天的

用於起承轉合的情感

用於描寫一條河

一塊石頭、一對情侶的情感

好在終於在下班前完成了它

回去路上的時候

史蒂文斯構思出幾個句子

但是無比破碎

怎麼整合它們呢？

怎麼整合它們呢？

直到推開家門，史蒂文斯還在思考

這個問題

不同於賈島的是

史蒂文斯二話沒說躺在了床上

是的，一個詩人睡著了

而桌上的一張紙寫著的則是

一首詩睡著了

選自《我聽見了時間：崛起的中國90後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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