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沒媽的娃們

寫在母親誕辰八十歲之際

好友的母親前幾個月去世了，她最近心情很低落，勸別人時也讓自己重新走過。

說起來我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但有時還是希望自己還是老媽天天關注的娃。但不巧身邊和我相同的人不少，都已經變成了沒媽的娃。一晃我步入這個行列也十年有餘了。

媽是神聖的，失去了這份神聖的愛，人心裡其實是有痛徹的苦的。二十多年前，一位朋友五十多歲的媽媽突然去世，他甚至沒來得及趕回去看上一眼，雖然距離不是很遠。他痛苦地說著那種遺憾，記得電話那邊的他雖然好像沒有哭，但是我也感到了沉重和悲涼。我那時才二十四、五歲，媽媽也健在，說心裡話，沒能真的體會到他的痛苦，雖然說著勸解的話（其實也不太會說），但現在看來蒼白、無力！真的有些對不住那位朋友的信任，若他有幸看到這裡，還請他原諒我的年輕。

媽媽們都在衰老，我們都會一個個面對她們的離去，勸解是必要的，但還是自己勸自己最為重要，這就說到了解脫。

人們都希望離苦得樂。在痛苦的時候，解脫是在有意識和無意識之間的。我的無意識就是媽媽給我託夢。在母親去世一個多月後，我夢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身影，背對著我，有人告訴我，那個人是你媽媽，我叫她，她不回頭。但是在第二次的夢中，我看到了她的臉，長得不錯，大眼睛，如我的母親，但是一張長臉，還有著剛剛紋過的兩條很是彎曲的細眉，

看起來是那麼刁鑽的一個女人，我看到了，夢也醒了。後來幾次夢到老媽，也都是她四十歲的模樣，我大聲地叫她，她不應。我自己哭得傷心，心痛到不能呼吸直到自己被憋醒。幾次之後，我知道，她走了，放心地走了，是我還在揪住不放，我要放下。

之後的我開始慢慢學習放下。學會與照片中的她交流。媽媽的照片被我帶到英國，旅行時我就把它貼在大巴車的一角，這樣媽媽就和我一起看遍了英國的山山水水。老媽的照片也貼在我英國住所的廚櫃處。每天老媽看著我做飯、吃飯，時刻還都在一起。老媽照片的對面我貼了一幅美麗的花鳥畫，我想讓媽媽眼裡永遠都是美麗的東西…… 有時幾朵花就是祭奠，水果就放在老媽照片下的盤子里，不需要放冰箱的吃的也放在那裡，都是給老媽的供果，媽媽吃了我再吃。有時做著飯也和老媽聊兩句（一個人挺孤單），難過時就過來跟她哭訴。她不說話，但她知道…… 慢慢地，老媽變成了我傾訴和信賴的神明。因為這個，她也永遠和我在一起了。美國動畫片《尋夢環遊記》，英文名Coco里說，被活人忘記才是真正的死亡。所以我老媽沒有死，因為我永遠記著她。

放下之二就是為老媽做事，努力把母親的後事做好，祭奠好，把母親的親戚關係保持好，照顧好父親。努力做事是撫平創傷的極好方式。林青霞人生最抑鬱的時候，聖嚴法師送給她8個字：面對、接受，處理，放下。這八字方針，其實很試用於這個時刻。

我老媽選擇了水葬，每年清明節我都到那片水域，在水邊鋪一張防潮墊，帶著老媽的照片，鮮花，點心，還有紙錢去。燒了錢，撒了花，就和她說上一陣子。其實地方已經無所謂了，我感覺她就在我的身邊，沒有離去。只是不說話。我常想，她因為離去而解脫了病痛，我又為何不高興？同樣，她的靈魂選擇了逃離病痛，我的拚命挽留是不是很自私？我想到了媽媽去世的時刻，我和姐姐給她穿衣服，我抓到了襪子，淚眼模糊著視線，就是穿不上那雙襪子，自己也哭著說：「我穿不上，我穿不上。」旁邊一位大哥大聲說：「別哭，別把眼淚掉在老人身上」。我這才平靜下來，看到自己顫抖的雙手。

後來在倫敦，看到過英國人安靜的葬禮，理智地送走逝者，平靜地進入自己的生活而愛並沒有減少，我認為，這是送別的正確方式。

這些年，我讀的書也告訴我，其實人是永生的，她只是以另一個形式去了另一個地方。而那裡沒有病痛了，所以她安心她走，我也要精彩地活。

莫言在小說《生死疲勞中》說到一個人的六道輪迴。每一世，他都以一個形式存在，或大人或小孩或豬或牛…… 但魂魄還是同一個，聚合不散。我也同意存在四維、五維甚至更多維空間的說法，所以她們是穿越去了另一個空間並在那裡遊盪，而且她們還是會盡量地快樂地遊盪，因為靈魂都還是要尋找快樂的。當我們自己穿越或是輪迴之時，我們和她們應該還會遇到的吧。我希望那時的自己還能漂亮、優雅。

所以，經歷親人，特別是母親的死亡，對我們是極有教育意義的。痛徹心扉的感受後是對生命的理解，對當下的珍惜。二三十歲時，我讀過一些書，去找尋生命的答案，怕死，擔心很多，但是現在時間和經歷還有閱讀和思考讓我找到了些許答案，我想我能比較安靜地對待這個人生的終極問題了，雖然還不是勇者，但還是有著小小的進步，人如果解決了生死的問題，人生還是什麼難事呢？！

願親愛的你，和我分享這個故事和體驗，放下過往，珍惜當下，擁抱明天。

親愛的你，值得擁有美好的一切！！

一心

2018年6月13日22時 於學清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