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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脫(民間故事)

東北的臘月真是刺骨的冷。

後晌的斜陽無力地耷拉在廢工廠區的西南隅。

突然廠房之間的巷子里氣喘傳來了一震慌亂而疲乏的腳步聲,轉角,一個氣喘吁吁、灰頭土臉的男孩子跑了過來,看起來有20出頭,他奔走著,不敢回頭看,好像正被餓狼追著一樣,一直往彎彎曲曲的巷子里跑。

當跑到這個巷子,前面是一堵矮牆,牆那邊依然是巷子,M看見牆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大步喘息往前跑著,看樣子他是要翻過去。只見他跑到牆角下往側面牆上一蹬,用儘力氣一跳,右手扒在了牆頭,使勁往上爬。這時候,他抬頭沿著導雨水的鐵管子往上一看,發現高處有一個鐵柵欄門微開著,銹跡斑斑的,他站到牆頭上順著鐵管往上爬,到了窗口,他把柵欄打開往裡掃了一眼,黑漆漆的管道足有半米多粗,像是工廠的通風口,他本想繼續跑,可連續不斷地跑了一天,實在是跑不動了,乾脆鑽進去躲起來。於是他又是一使勁,爬了上去,他扶著柵欄門,先把腿伸進去,靠近管口這塊是平的,裡邊的管子就是向下彎曲的了,他一點點挪動進去後小心翼翼地把柵欄門關住,然後躺在管道里側耳傾聽著外邊的動靜,一動不動,除了他盡量屏住的喘息聲什麼都聽不到。

他把身子往裡蠕動著,順著管道一點點往下滑,到了那個拐彎處,身體出溜一下就滑了下去,往下落的那一瞬間比他預想的要長,不過好像摔在了什麼紙箱上,轟隆一聲坍塌,又散落了一地的塑料,這地方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哪,他坐在雜貨堆里一動不動,豎著耳朵警惕地聽著外邊,生怕剛才的動靜被人發現。過了片刻,沒動靜,他長舒了一口氣。

M坐在那,用兩隻手到處摸,先摸到一個稜角,敲了敲是紙箱子,聽聲音好像是貨物的包裝箱,然後他抓到了一大把塑料,就是剛才從紙箱子里散落出來的,他隨手抓起一把,可是太滑,都從指縫裡溜了,只剩下了一個,他用兩隻手端詳著,然後按住一個小金屬塊使勁一下,擦,蹦出了一堆火星子,又擦了兩擦,著了!是個打火機,一個他沒有用過的火石打火機,而凌晨他縱火報復仇家時用的是小賣鋪買的電打火機,他不吸煙,縱火用的是他用過的第一個火機。

借著火光,可以看出這間房大得很,漆黑一片,只有三樓高的地方隱約有一絲光線,那就是剛才爬進來的地方,他心裡咯噔一聲,剛陰乾的汗又冒了出來,但他慶幸自己落在了貨堆里。

沒猜錯的話這地方應該是個半地下的倉庫,既然是這麼大的倉庫,他想這就一定有不小的門,於是他借著火光到處摸索,可除了蓋滿灰塵的亂貨堆什麼都沒發現。這時,他身上一陣陰冷,畢竟是寒冬臘月,剛剛奔跑時冒出的熱汗早就浸濕了衣服,緊裹在身上就像掉進了冰渣子里,再加上這空曠倉庫的陰寒,此時他的手指已經不能靈活動彈了。他繼續尋覓著,他相信倉庫一定有門可以出去,走著走著,他隱約看見了一條粗大的鐵柱藏在一座亂堆「紙箱山」後面,像是門上的插銷之類的。要過那邊得先把箱子搬開,M撕開了手邊的一個箱子,撕成一片一片小塊,找了個稍微開闊點的地方點著了,像篝火,頓時,倉庫里亮了,除了堆著箱子的地方,倉庫的四周一目瞭然,倉庫的門的確是在那堆高高的箱子後。他興奮極了,終於找到出口了。他丟掉手裡的火機,像瘋了一樣去拋開堵在門口的紙箱堆,一個,兩個,三個……他興奮地把箱子往邊里丟著,丟了幾個後,他突然警惕地停下來,回頭盯著剛剛爬進的通風口方向,一動不動的。停了半晌,確定剛才的躁動沒有引來警察,才又回頭去翻弄箱子,只是這次他不敢那麼大動靜了。回想起剛才被警察追擊的驚心場面,他又開始了心驚膽顫,畢竟他放火燒了仇人一家,一旦被抓起來必然是死罪,可他不想死,他才20歲,他還沒活夠,沒看夠他暗戀的那個女孩,他之所以要報復仇人N,是因為N總是糾集一夥遊手好閒的人欺負他,打他,還勾搭上了她一直暗戀的那個女孩,玩弄過後又甩了她,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恨在心上,但他不敢說不敢怒,一副安靜懦弱的樣子,一直躲著N儘可能不靠近他,可N偏偏就欺負他上癮,找著機會尋釁滋事,那天N又攔住了他要錢,還要他從胯下鑽過去,他一聲不吭也不敢走,N就打了他,他終於開口了,嘟囔的罵了一句,N十分憤怒,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裡,單親的老媽媽看著他心疼卻又無可奈何,於是他冥冥中產生了一個念頭,放火燒死N,為了防止N那個財大氣粗的爸爸找他算賬,他決定把N一家都燒死。

他還在翻弄著箱子,又興奮,又小心翼翼,終於到最底下的了,他輕輕搬起了最後一個箱子,心想要過去開門,找一個暖和點的地方藏起來,突然,他手中的箱子咣一聲砸到了地上,裡邊的火機嘩一下蹦落一地,他嘶喊著跑開,兩眼瞪得巨大,面如白土,大口地喘著粗氣,全身劇烈的顫抖,因為他發現那搬開的箱子下面有一雙發著綠光的、陰森森的眼睛透過凌亂成團的長髮死死地盯著他,眼睛旁邊滿是乾涸已久的血,那是一個死了很久的女人,那女人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顯然是被人謀殺拋屍在這的,屍體的臉已經萎縮了,眼睛深深的凹進去,但瞳孔卻依然瞪得大大的盯著M。M嚇得早已魂飛魄散,站在牆角一動不動,滿臉汗珠子,卻一點都不熱,他寒冷極了,陰森森的寒氣從腳心直衝天靈蓋。

地上的火堆像鬼魅一般搖曳著,冰冷的火映在女人臉上晃晃悠悠,他感覺那張臉竟然在動,這時的自己好像掉進冰窟窿一樣,他第一次親眼看見死屍,如此面目猙獰的死屍。此時他感到自己身上冒著寒氣,刺骨鑽心,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地上的火要滅了,他一動也不動,不敢去撿紙箱燒,眼睜睜看著火苗一點一點變小,他使勁攥緊手心的汗,「噗」火滅了,他「啊!」的一聲破口尖叫,瘋了一樣沖向剛才堆放紙箱和火機的地方,他要重新點燃,他剛才恐懼地不敢去撿紙板,可他沒想到火滅了才更恐怖,他慌亂地摁著火機,瘋狂地點紙箱,嘴裡因為驚恐發出似哭非哭的怪叫,聽著讓人頭皮發麻,火著了又滅,著了又滅,著一次,那女人的眼睛就盯他一次,火越不著,他越恐慌,他顫抖著轉身背對著女屍,頭也不敢回,生怕看見那雙會發光的眼睛。他依然點不著那剛才輕輕一點就會著的紙板。他停了下來,緊閉著眼,使勁地集中自己的意志,盡量讓自己鎮定。「噗」火機終於著了,火苗順著紙板的一角慢慢燒了上去,火點著了,M趕緊又拿來幾塊紙板放在一起堆起來燒,火漸漸燒大了。他輕輕送了一口氣,繼續喘息,依然不敢回頭看女屍的眼睛,就在他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驚響,嚇得他一聲大叫,一下跳起了身,瞪大眼睛看著女屍的方向,嚇得半天緩不過神,這時腳下又接連炸了兩聲,M驚慌中定睛一看,原來是點火的地方離火機堆太近,引爆了幾個,他憤怒又驚恐地用腳把燒著的紙板堆往邊上踢,這一踢差點把火踢滅,好在奄奄一息的火又慢慢著了起來,他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時他驚恐地發現剛才這一跳女屍又面對著他了,那雙綠幽幽的眼又在盯著他,他心裡咯噔一下,但現在已經筋疲力盡,沒辦法再像剛才那樣做齣劇烈反應了,他警惕地抬頭看看門那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無力地抬頭看了看剛才爬進的那個通風口,剛才還有一點微弱的光,而現在一點光也沒有了,外邊天已經黑了。

他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混亂,凌晨他放火燒掉N家時滿心憤怒,什麼後果都沒想,只知道燒了以後N就不會再來欺負自己,自己燒完就跑,跑的越遠越好。被警察追的時候,他只知道跑的快點,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逃出追捕。他原以為沒有人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這地方倒是真的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一個陰冷的廢棄的倉庫,和一個面目猙獰女屍共處的倉庫,他急切地想離開這,可又怕出去遇上警察,怕被判死刑,但是待在這裡又冷又餓,還有一雙陰森森的,從未見過的死人眼睛,待在這裡不用多久就會因饑寒交迫和恐懼而死,他思考著……現在他終於懂得冷靜思考了,而且思考得那麼有邏輯,可凌晨點著汽油的時候卻沒有這麼冷靜,這麼思考。

他想了半天,決定跨過那眼睛去開門,他要出去,他想即使被處死也不願意在這裡又冷又餓看著那張猙獰的臉等死了。他佔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動著,到了女人面前,他深吸一口氣,大步的邁過去,踩在了蓋著女人身體紙箱子上,然後飛快地跨了幾步到鐵門前,他大口喘著粗氣,心噗通噗通地跳,好半天才緩過來,M驚恐地後頭看了看屍體,沒動靜,又趕緊回過臉看著門,尋找著手把門打開,不時驚恐地回頭看一眼屍體。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門把手,他跑到又高又厚的鐵門前面推了一推,厚重的鐵門一動不動,他想喊人,又不敢大聲喊,因為他怕「驚動」了死屍,也怕警察聽到,畢竟他不是真的想被抓住。他又使勁地推了推門,還是不動,他豁出去了,大聲喊了一句:「有人嗎」沒有任何動靜,他本就知道不會有任何人回應他,因為這就是他之前要找的「沒人的地方」,但他又堅持喊了幾聲,用了更大的力氣,突然後邊的一個箱子鬆動「哐當」掉了下來,他飛速轉身,後背緊貼在鐵門上,喘著粗氣,心急速地蹦著,眼睛睜得巨大盯著屍體的方向。倉庫里除了火燒紙板的聲音和他自己的心跳喘息聲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絕望了,他低下頭,一動不動,他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又抬起頭,因為他發現火又快滅了,他急忙跑過去,跨過死屍的一瞬間腦子裡「嗡」一下一片空白,腳落地半天后才恢復過來,他站在牆角定了定神,隨後把周圍能拿到的紙箱全拿了過來,只剩下女屍身上壓著的兩個。他把紙箱一個一個地燒,給自己取暖,但寒氣刺骨,依舊無濟於事。

到了後半夜,所有的紙箱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原本堆積如山的箱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堆灰,他餓極了,恐懼極了,再加上深夜的寒冷更讓他哆嗦得無法平靜,他更絕望了,他不敢想像自己會死在這,他哭著,卻已經哭不出淚,一晚上的痛哭早已哭幹了他的淚。火苗一點一點變小,他的哀嚎聲逐漸逐漸變大,大到幾乎聽不見,他已經哭啞了,哪還有什麼聲音。他後悔了,後悔自己昨天那麼衝動,要不然現在正在家裡的床上熟睡,他好痛苦,比N打他的時候還痛苦,比看到自己暗戀的女孩被被人霸佔更痛苦,可是他卻無人可以訴說。

哭著哭著,他疲憊至極,睡著了,可夢裡,他最害怕發生的事發生了,他親眼看見箱子下的女屍一下一下地翻身、爬起來,瞪著眼搖搖晃晃地過來,斜掛在脖子上的面目猙獰的頭質問他:「你們為什麼要殺人…憑什麼殺了我…還我命來!快還我命來!」說著頭就掉在了地上,向M滾了過來,M慌亂地一下從夢中驚醒,可是周圍一片黑,和夢裡一樣,他醒來了卻分不清是夢還是真的,他恐懼到了極點,心臟跳著跳著就停了,然後又撲騰地跳起來,他快崩潰了,周圍漆黑一片,他哀嚎著卻只有自己能聽見,他冷極了,快要凍死了,身體擰縮成一團,發抖著,此時此刻他沒法區分是夢魘還是真實世界,他嘴裡發出嘶啞的怪嚎,用手亂抓亂撓,地上全是火機,他抓起來使勁往嘴裡塞,他認定了,認定了這是在做夢,他要逼自己醒來,他使勁撕咬著火機,他要擺脫夢境!火機一個一個被他咬爆了,爆開的火機把他的嘴炸的血肉模糊,他不覺得疼,因為他覺得這是夢,是在噩夢裡,他要逃脫噩夢,他瘋狂地在冰冷的地上爬著,搜尋著,他咬爆了身邊能抓得到的所有的火機,可他的「夢」還是沒能醒來,他趴在地上抽搐著,抽搐著…過了一會他就不動了。深夜的倉庫里,M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具屍體一樣……倉庫里一片死寂,什麼聲音都沒了。

第二天早上,刑警隊終於經過連夜排查過該區域所有的破廠房後找到了這裡。爆破隊炸開鐵門,發現了兩具屍體。經驗屍發現,一具是半年前隔壁城鎮青年F因衝動弒母的被害者,而另一具則是M。屍驗單上寫著M死於寒冷和失血過度……

這時候,N的全家人正在酒店套房裡的電視上看著這則新聞,目瞪口呆。N家被縱火的那天夜裡,他們全家人正在N父親朋友家通宵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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