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子刊:顛覆認知!科學家揭示CRISPR/Cas9切口全新連接機制,未來有望實現精準連接|科學大發現
「再一次一無所知,從頭開始……這讓我很開心。」——斯托帕德《阿卡狄亞》
從2013年張鋒[1]和George Church[2]第一次使用CRISPR-Cas9編輯人體細胞算起,這項技術在人體細胞中的使用已經走過5個年頭。
雖然CRISPR被科學家使用的很溜,並已經走到臨床試驗階段;但我們對Cas9的切割原理和切割後細胞修復機制的了解還比較少,甚至可以說它們還是個黑盒子。
前不久,上海交通大學吳強教授課題組在Molecular Cell上發表了一篇文章,他們發現Cas9切割DNA雙鏈可以產生突出末端,而不僅僅是平頭末端,這顛覆了我們對Cas9切割的認知[3]。
近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Jacob Corn團隊在Cas9切割後的修復機制上也取得了顛覆認知的重大突破。
通訊作者Jacob Corn(後排右四),第一作者Chris Richardson(後排右五)
總的來說,Corn團隊這次解決了一個長期困擾科學家的問題:用CRISPR-Cas9切斷細胞的DNA之後,細胞究竟是如何選擇用哪種方式修補斷裂的缺口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這個發現甚至可以讓科學家以後根據自己的需求,操縱細胞的修復方式,讓細胞基因組DNA在被Cas9切斷後,按照需求去修復缺口。正真實現精準切割,精準修補。
這對很多需要做基因修復的遺傳疾病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上周四,Corn團隊的這一重要研究成果發表在《自然遺傳學》上[4]。
CRISPR-Cas9隻是上帝的手術刀,修復還是得靠細胞一直以來,我們都形象地把CRISPR-Cas9叫做「上帝的手術刀」,而不把它叫做「上帝的針線包」,主要是因為Cas9隻負責精準的切斷DNA,修復的任務要交給細胞自身。
通常情況下,CRISPR-Cas9切斷DNA形成的雙鏈斷裂後,細胞會很快啟動緊急修復機制。其中最主要的兩條是:非同源末端連接和同源重組。
其中非同源末端連接修復機制被科學家用的最多,效率也最高。它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儘快把斷裂的DNA連接起來,維持DNA的穩定。這種修復方式絕大部分情況下會在切割位點產生隨機插入或缺失,直接導致基因功能喪失。
無論如何,對細胞而言,損失一個基因,比掛了肯定好多了。這種修復方式其實也是細胞的最常見修復方式。鑒於這種修復方式的特點,它被廣泛用於基因功能的研究。
而同源重組修復機制,則是在有同源供體DNA序列的配合下,用一段正確的基因序列替換原本錯誤的基因序列[5]。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哪裡壞了,換哪裡。科學家和醫生治療基因變異導致的疾病,依賴的就是這種修復方式[6]。
目前,同源重組修復過程中使用的外源DNA模版有兩種:一種是雙鏈DNA,另一種是單鏈DNA模版修復(SSTR)。
CRISPR/Cas9切斷DNA之後的可能修復機制
不過,大量的研究表明,把雙鏈DNA作為模版修復斷裂的DNA在絕大多數細胞類型中是非常低效的[7]。相較而言呢,以單鏈DNA為修復模版的SSTR模式在人類細胞中倒是很高效[8],所以使用的也比較多。
雖然SSTR效率高,但是Corn團隊在不同的人類癌細胞系中做研究還是發現,SSTR的修復效率還是有很大的差異,從完全無效的0%,到非常高效的30%。這似乎暗示,SSTR是否能完成修復與細胞類型有一定的關聯。
再仔細一想呢,不同細胞類型的基因表達水平實際上是相差很大的,是不是某些特殊的DNA修復通路的打開或關閉,影響了SSTR修復的效率呢?
不同模版的修復過程
如果我們能發現影響SSTR修復機制的相關基因,那麼在以後的臨床應用中,在編輯基因的同時,特異性的調節相關基因的表達水平。那轉化效率就可以大幅提升,治療效果也會穩步提升啊。
研究人員趕緊去查查相關資料。
很幸運,SSTR在人體中修復的機制還鮮為人知。如果能解決這個困擾著很多科學家的問題,那麼Corn團隊肯定很開心。
此處應該再次出現斯托帕德那句話:「再一次一無所知,從頭開始……這讓我很開心。」
聰明的實驗設計Corn團隊的研究人員究竟有多開心我是沒辦法知道了。不過,當我看到他們解決問題的思路時,我何止是很開心,簡直是很興奮,以至於喝了5杯濃茶也沒驅散的午間睡意,瞬間消散。
他們首先做了一個假設:既然是DNA斷裂的修復出現了不穩定的問題,那問題應該就處在細胞內跟DNA修復有關的基因上;如果在調控那些修復基因表達的同時,同步開展CRISPR-Cas9的剪切,和切斷後的SSTR修復,不就可以通過二者之間的相互作用找到影響SSTR的關鍵基因了嗎!
於是,研究人員首先找到了2000多個跟DNA修復有關的基因。然後做了一個非常聰敏的設計。
他們創造性的使用了CRISPRi基因沉默技術[9]、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和熒游標記技術,創建了一個可視化的「沉默-編輯」平台。
首先,他們給所有的細胞加了個藍色熒光基因,讓這些細胞發藍光。
所有的細胞都藍瑩瑩的,真好看~
然後,給這些細胞分別裝入用來沉默修復相關基因的CRISPRi基因沉默系統。每個細胞沉默掉一個修復相關基因,在一個有數百萬個細胞的群體中,就產生了2000個基因分別被沉默掉的細胞庫。
建庫過程
緊接著,研究人員就要對那個藍色熒光蛋白基因下手了。
他們把靶向切割藍色熒光蛋白基因的CRISPR-Cas9編輯系統,以及一個與藍色熒光蛋白基因有同源臂的綠色熒光蛋白基因的單鏈DNA,一起轉到上面的那個細胞庫里。
接下里會發生什麼,你們肯定能想到把,還需要我說嗎~
忍不住了,我還是說下吧。
理想狀況下(我們只說理想狀況下),上面的細胞庫顏色會發生如下變化。有些還是藍色,意味著基因編輯失敗;有一些細胞沒有顏色了,大概率意味著意味著Cas9把藍色熒光蛋白基因切斷了,然後細胞按照非同源末端連接的方式又把它隨便連上了,導致基因功能喪失了;剩下的細胞成功變綠了,這些細胞實現了SSTR修復。
研究人員用流式細胞儀按照顏色,給所有的細胞分分成三撥:有6.8%的細胞還保持這藍色,有67.5%的細胞不顯色了,22.8%的細胞變成了綠色。
加起來是97.1%,還有2.9%的細胞怎麼了?這些細胞出現了理想狀況之外的情況,我們就不管它們了。
編輯後的細胞顏色分布
未被重視的「交通信號燈」有了上面的細胞。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用二代測序技術,分析分析這三個細胞群體中gRNA的水平變化,就可以知道哪些基因會影響SSTR的效率了。
這一分析不要緊,研究人員發現之前認為與SSTR修復有關的DNA修復基因,似乎與SSTR關係並不大。
讓研究人員意外的是,那些處在范科尼貧血(Fanconi anemia;FA)的通路上的基因,與SSTR關係密切。
范科尼貧血是瑞士兒科醫生Guido Fanconi在1927年首次報道的,它是一種罕見的常染色體隱性遺傳性血液系統疾病[10]。1992年報道了4個可能與FA相關的基因,到現在已經鑒定出了20多個與FA的發病有關的基因變異。
FA通路涉及超多蛋白
一直以來,研究人員認為,FA通路上的基因編碼的蛋白與識別和修復基因組中的鏈間交聯(ICL)有關。並不認為它與CRISPR-Cas9導致的DNA雙鏈斷裂修復有關。
這個發現,被研究人員視為至寶。
為了進一步證實FADNA修復通路上的蛋白與SSTR修復模式效率之間的關係。研究人員用CRISPRi分別穩定地敲低了FA路徑中的FANCA,FANCD2,FANCE,FANCF,FANCL,HELQ,UBE2T,USP1和WDR48。發現SSTR修復模式效率顯著下降。
如果在敲低的同時,用cDNA在細胞內穩定地表達那個敲低的蛋白,讓它們的表達恢復到野生的水平。研究人員發現,SSTR修復模式效率提升8倍,回升到正常水平。
這些研究表明,FA通路中的許多基因對SSTR修復模式是必需的。
更有意思的是,研究人員還發現FA通路隻影響SSTR,它不會促進非同源末端連接。總體來說,在DNA被切斷之後,細胞修復DNA的首選方式是非同源末端連接,這也是為什麼這種修復方式一直比例最高。
FA通路就是個
而FA通路更像個「交通信號燈」:在FA通路不活躍的時候,所有的車都朝一個方向(非同源末端連接)開;但如果FA通路很活躍,那麼它就要指揮其中一部分車往另一個方向(SSTR)走。
原來是這樣!
用論文第一作者Chris Richardson的話說,就是「FA通路是維持非同源末端連接和SSTR之間平衡的」。
後記「治療鐮狀細胞貧血,成功的機會與用正確的基因替代突變的基因效率密不可分,」Richardson這麼評價自己的研究[11],「如果你從患者那裡獲得了100萬個細胞,30%-40%的替換率肯定比10%的好多了。」
現在看來,Richardson的願望真的有可能實現了。
將來,科學家可以通過分析細胞基因的表達水平,提前預知一類細胞是否適合SSTR。如果這類細胞SSTR效率低,甚至可以考慮臨時激活FA通路。
無論如何,科學家掌握了Cas9切割後的這層修復機制,未來給患者換個基因啥的,那簡直是效率高多了。
編輯神叨叨
CRISPR在臨床中的應用,盡在Medical Trend。
參考資料:
[1]. Cong L, Ran F A, Cox D M, et al. Multiplex Genome Engineering Using CRISPR/Cas Systems[J]. Science, 2013, 339(6121): 819-823.
[2]. Mali P, Yang L, Esvelt K M, et al. RNA-Guided Human Genome Engineering via Cas9[J]. Science, 2013, 339(6121): 823-826.
[3]. Shou J, Li J, Liu Y, et al. Precise and Predictable CRISPR Chromosomal Rearrangements Reveal Principles of Cas9-Mediated Nucleotide Insertion[J]. Molecular cell, 2018.
[4]. Richardson C D, Kazane K R, Feng S J, et al. CRISPR–Cas9 genome editing in human cells occurs via the Fanconi anemia pathway[J]. Nature Genetics, 2018: 1.
[5]. Sternberg S H, Doudna J A. Expanding the Biologist"s Toolkit with CRISPR-Cas9.[J]. Molecular Cell, 2015, 58(4): 568-574.
[6]. Cox D B, Platt R J, Zhang F, et al. Therapeutic genome editing: prospects and challenges[J]. Nature Medicine, 2015, 21(2): 121-131.
[7]. Chen F, Pruettmiller S M, Huang Y, et al. High-frequency genome editing using ssDNA oligonucleotides with zinc-finger nucleases[J]. Nature Methods, 2011, 8(9): 753-755.
[8]. Richardson C D, Ray G J, Dewitt M A, et al. Enhancing homology-directed genome editing by catalytically active and inactive CRISPR-Cas9 using asymmetric donor DNA[J]. Nature Biotechnology, 2016, 34(3): 339-344.
[9]. Gilbert L A, Larson M H, Morsut L, et al. CRISPR-mediated modular RNA-guided regulation of transcription in eukaryotes.[J]. Cell, 2013, 154(2): 442-451.
[10]. Walden H, Deans A J. The Fanconi Anemia DNA Repair Pathway: Structural and Functional Insights into a Complex Disorder[J]. Annual review of biophysics, 2014, 43(1): 257-278.
[11]. http://news.berkeley.edu/2018/07/30/dna-repair-after-crispr-cutting-not-at-all-what-people-th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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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BioTal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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