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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琴棋書畫」被稱為文人「四藝」,最早見於宋代。北宋詞人孫光憲有一部記載唐代政壇、文壇的筆記叫做《北夢瑣言》,其中有:「唐高測,彭州人。聰明博識,文翰縱橫。至於天文曆數,琴棋書畫,長笛胡琴,率梁朝朱異之流」這樣一段文字。可見,「琴棋書畫」歷來都是中國文人雅士的必備技能,在今天,這個詞依然用來形容一個人文化修養的高深。

煙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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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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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數學排列組合計算,四個字不同的排序方法共有24種。

那麼,「琴棋書畫」也會有24種排列,可為什麼會是這樣的順序?而不是如「書棋琴畫」或者「畫琴書棋」另外23種呢?

《易經》有「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的說法。

啥意思呢?簡單講就是,「無形為道,有形為器」,形而上是指抽象的、無形的事物,形而下則是具象的、可以感知的事物。中學政治就講過「形而上學」,馬克思把它當做辯證法的對立面,其實更準確的定義,形而上學是哲學上的一個分支,是對客觀之外事物的研究(或者叫猜測),玄學也是一種形而上學,隨著現代科學的進步,形而上學逐漸走向了衰落。

但在古代,對世界的解釋更多的是基於想像和猜測,「道」是虛的,「器」是實的,中國的哲學認為「道」高於「器」,就是說更喜歡「玩虛的」,老子說「大道無形」,孔子說「君子不器」,雖不是說大家都應該玩虛的,但表達了一定的高下之別。

說了這麼多,和「琴棋書畫」排序有什麼關係?我們來仔細看一下這幾個字,正是從抽象到具象的排列順序,音樂是最無形的藝術,而畫則是相對具象的(不要跟我說還有抽象畫),難道是說「畫」的層次低於「琴」么?我覺得,藝術或者技藝其實並無高下之分,我更傾向於認為,抽象的藝術所承載的內涵和情感會更為豐富含蓄,而具象的藝術所表達的信息更加直接明確而已。

西班牙阿爾塔米拉洞窟岩畫

三萬年前的古人用繪畫記錄著自己的狩獵生活,今天蹣跚學步的孩子就可以用塗鴉表達對世界的認識,繪畫是人類最初級、最原始的本能,它伴隨著人類文明的成長,並記載著人類文化的發展足跡。

塗鴉的小傢伙

繪畫作為美術的重要分支,在東西方不同的文明道路上,演變出完全不同的風格,但它們始終存在著一個最樸素的評價標準,就是「像與不像」,相比西方傳統繪畫注重造型、透視、素描和明暗關係的寫實風格,中國畫聚焦於墨色和線條的變化,所以一向有「書畫同源」的說法,更注重繪畫的意境,強調「似與不似之間」,「寫意畫」從字面看就是寫實的對比,說白了就是「不像」,即使是崇尚寫實的工筆畫,也不是單純對實物實景的再現。

一般來講中國畫起源於漢魏,經歷過幾個階段,類似唐詩宋詞,曾經很早某個時代就達到了它們的巔峰,伴隨宗教的興盛,從魏晉時期顧愷之到唐代的閻立本、吳道子,經歷了古代人物畫的巔峰,而後由於知識分子崇尚忘情山水、親近自然的隱士情懷和講究天人合一哲學思想,上至唐、五代,下至明、清,山水、花鳥繪畫各種流派紛呈,直到近代仍湧現出多位劃時代的大師。

多媒體《版清明上河圖》

如果問最有名的國畫是哪一件?也許大部分人馬上會想到《清明上河圖》,這幅北宋畫家張擇端創作的國畫長卷是故宮的館藏國寶,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而2010年上海世博會中國館的「鎮館之寶」,則是由這幅精品運用現代科技手段,進行再創作的「動態版清明上河圖」,新作帶給人別樣的衝擊,卻仍是原汁原味的國畫的感受,並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清明上河圖》嚴格講是一幅工筆「界畫」,「界畫」是什麼?就是用「界尺」做輔助工具畫直線的一種方法,此「界尺」非彼「戒尺」,不是學生不聽話,先生用來打板子的那種。

清院版《清明上河圖》不免有些匠氣

毛筆柔軟,不容易畫直線,尤其遇到亭台樓閣等建築物題材時,需要大量筆直均勻的線條,於是就有了界尺大顯身手,但是界畫描繪對象多為帝王氣勢恢弘的宮苑殿宇,很多作品不免出現歌功頌德、庸俗匠氣的特徵,與中國文人的氣質和追求似與不似之間的審美傾向相悖,被後世很多人認為難登大雅之堂,終於日漸式微。

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藝術的創作和評判因人而異,因時不同,尤其對於繪畫這種藝術,有人認為「像」就是層次低,認為「像」就不是藝術,可是,我們不應該如此簡單下結論,因為抽象和具象始終同時伴隨著人類的藝術發展歷史,傳世公認的成就最高的經典藝術作品,也並不是以「像不像」作為評判標準的

齊白石《蓮蓬蜻蜓圖》

齊白石有一句話,「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可是大家看他老人家的《蓮蓬蜻蜓圖》,蓮蓬形態非常抽象,蜻蜓幾近標本圖譜,難道是說畫里要一半抽象,一半具象?當然不是,藝術作品是創作者通過一定的手段,將事物或者意識創造出來,形成可以體驗的對象,作品不僅具有相應的客觀結構和形象,還包含著作者非常主觀的意念和情緒,所以對於藝術作品,既要欣賞其符合審美的規律,又要體會創作者希望傳達給我們的信息。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局部

5米多長的《清明上河圖》描繪了北宋都城汴京繁榮的生活景象,規模宏大,構圖精妙考究,筆墨章法,細緻入微。汴河兩岸,多達800餘人,80餘匹牲畜,眾多船隻車輛,士農工商各色人等,來往穿梭,形神兼備,栩栩如生,充滿著生活的氣息。這時我們才會意識到,只有繪畫這種最具象的藝術,才能傳遞給我們準確直觀的信息。

同為十大名畫之一的《富春山居圖》,如果不是因為這部眾多明星出演的電影,恐怕遠不如清明上河圖有名,當然再多的明星登場,也不能挽回一部爛片的評價,再爛的影片,也無法掩蓋一幅名畫的光芒

《富春山居圖》也許是最為命運多舛的名畫了,元代著名畫家黃公望,中年時被人誣陷連累入獄,五十歲出獄後,看破紅塵,寄情山水,才開始學習山水畫,富春山居圖是他八十歲時,花了四年時間才完成的傳世巨作,這幅山水長卷,是水墨山水畫的經典,構圖深遠開闊,山林起伏層疊,水波煙霧飄渺,墨色乾濕兼用,淡雅溫潤,畫中只有寥寥幾人,或漁父一舟獨釣,或書生草亭掩卷,在元末的亂世中,如此靜謐的畫面,告訴人們,王朝的更替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山水才是永恆的存在

《富春山居圖》之《剩山圖》

《富春山居圖》原畫幅面究竟多長,已經無法考據了,因為現在存世的是分開的兩段,

清順治時藏家吳洪裕甚愛此畫,臨終前要求焚毀殉葬,其侄從火中搶出,可惜畫已被燒為兩段,前段僅長50多公分,被稱為「剩山圖」,現藏於浙江省博物館,後段長達6米多,稱為「無用師卷」,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

《富春山居圖》之《無用師卷》

乾隆曾先後得到兩幅《無用師卷》,得到第一卷的時候展開一看,哇,真不錯,墨色蒼勁,肯定是真跡,於是題跋注釋;第二卷拿到手的時候,有些猶豫,不似俗工所為,看了又看,嗯,畫的雖不錯,但還是有些敗筆的,於是讓大臣編入《石渠寶笈》次等,還題寫了贗品的貶語,其實後來的才是真跡,過了50年,到了嘉慶時真跡才被正名。

這讓我想起大將軍樹的故事,有一年,漢武帝去嵩山嵩陽觀視察,進門一抬頭,好大一棵樹!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大的樹,於是加封這棵樹大將軍,繼續往前走,過了兩進院子,迎面出現一棵更大的樹,比先前那棵大得多,好尷尬啊,不封稱號吧,好像不太合適,封吧,大將軍已經許出去了,金口玉言,沒辦法,這棵只好叫二將軍了。

故事當然只是笑話,其實古畫的鑒別相當有難度,遠不是區分大樹小樹那麼簡單,乾隆雖然是有一定水平的鑒賞家,也會被假貨蒙蔽,更重要的是皇帝老兒金口玉言,臣下肯定有看得出的,也不敢多嘴,否則真跡不會等乾隆去世後就得到平反。

經過海峽兩岸多年協商,2011年6月,歷經苦難的《富春山居圖》,手足分別了三百多年以後,終於在台北故宮合璧展出。

中國畫從題材可以分人物、山水、花鳥等,從形式上可以分條幅、捲軸、冊頁、扇面等,從風格技法上可以分寫意和工筆等手法,從色彩上可以分淡彩、青綠、金碧、淺絳等,是用毛筆在紙張或者絲織品的表面創作,如果拿西洋繪畫相比,效果最為接近的是水彩畫,都是以較為透明非覆蓋性顏料,利用水分的多少形成顏色濃淡變化,因為顏色透明,與油畫水粉畫相比,基本上是一次完成,不容易修改。

鄭板橋《墨竹》用墨色濃淡表達前後關係和霧氣

各種西方繪畫都極少直接使用黑色,即使需要很深的顏色,也大多採用其它色彩調配出來的,但黑色是中國畫的靈魂,除了墨,可以完全沒有其它色彩,水墨畫,是中國畫的最重要種類,甚至可以說是中國畫的代稱,墨分五色,墨即是色,僅利用墨色濃淡乾枯變化,在宣紙上的滲透交融,產生種種微妙細膩的變化,達到無色勝有色的效果。

郎世寧《金翅獫》

隨著外來文化的進入,中國畫也受到深遠的影響,義大利人郎世寧,在是清代宮廷畫家,在中國供職50餘年,以中國畫的材料和工具,運用西方繪畫原理和技法進行創作,形成了一種中西合璧前所未有的新寫實畫風,給人以絢麗、厚重接近油畫的感受。

張大千潑彩山水《桃源圖》

近現代最著名的國畫大師當數齊白石、徐悲鴻、張大千,他們和其他大師一道,都為國畫的變革、傳承和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時至今日,中國畫已經和其他相似的藝術一樣,遭遇了瓶頸,三十年多前,就有一位從事藝術的年輕人,警覺地提出中國畫幾乎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他認為中國畫隨著技法的不斷完善,繪畫審美卻在不斷萎縮,像中醫一樣,理論的薄弱嚴重製約了中國畫的發展,許多人希望藉助中西結合實現交融和突破,但往往流於形式,往好了說叫實驗,往差說就是醜陋的表演。

醜陋的所謂書法表演,繪畫也是同樣的環境

現實生活中寫字已經變得有些罕見,但偶爾簽名還是需要的,而繪畫這種曾經最根本的表達方式,除了職業之外,剩下的就是所謂修養,幾乎完全失去了實際的用途,中國畫,聽起來像是專門為退休的老年人打發時光準備的,而我們的生活,已經完全被手機佔領,再往後幾代的老年人,退休生活也將是用手機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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