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君說文學是什麼？

倘若這個世界是一朵白蓮花，那文學則是這朵白蓮花蕊傾吐的幾許幽香。這香味時而氤氳縹緲，時而濃烈名狀，雖及物卻又捉摸不著。

1917年，胡適發表《文學改良芻議》，新文化運動拉開帷幕；1917年杜尚把小便器《泉》推進展覽會，後現代藝術自此層出不窮；1917年蘇聯「十月革命」，馬克思主義及物的成為一種意識形態實體成功的作用於國家機器；伊格爾頓說，「倘若人們想確定本世紀文學理論發生重大轉折的日期，最好把這個日期定在1917年。在那一年，年輕的俄國形式學派理論家維克多·謝洛夫斯基發表了開創性的論文《作為技巧的藝術》」。

文學是什麼？「文學事實上不可能被『客觀地』加以定義」，如果非要給文學下一個定義，那麼，這個定義一定具有詭辯性。文學是一種藝術形式，這形式必定裹挾意識形態、義理辭章等確切而必要的內容。雖然伊格爾頓不贊同形式學派對於文學只關注形式而不在乎內容的決斷，但形式無疑是概括文學這種作為有體積存在的物質事實的最佳方式。這種形式，事實上是一種範疇，如果沒有這種範疇，「我們彼此就根本無話可說」。

如果冠冕堂皇的從文學這個概念上給文學假以事實定義的話，文學即「文」和「學」。「文」所謂文章本身，「學」即是圍繞文章本體彌散出來的各種不同類型的闡釋。請注意，這裡的文章本體，既有形式也有內容。就此，我們來解釋，達爾文、馬克思的文章為什麼不是文學的問題，他們的文章是「文」，而非「學」，因為，沒有人嘗試或者也沒有必要嘗試對馬克思《資本論》的語言形式進行闡釋。當然，一張火車票也是如此。因此，形式，在對於文學的定義這一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考慮給文學定義的時候，時間或者說歷史也是關鍵的一環。阿瑟·丹托嘗試給後現代藝術下定義，這個「後現代」就是一個時間概念。《富春山居圖》是藝術，《蒙娜麗莎》是藝術，那麼《4分33秒》是藝術嗎？《哈姆雷特》是文學，《紅樓夢》是文學，那網路小說是文學嗎？這裡，時間成為給文學定義的關鍵環節，武斷一點說，1917年杜尚的《泉》以後，《4分33秒》等作品是後現代藝術。1917年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以後，白話文學是新文學，在今天看來，網路小說成為一種「准文學」，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當一大批研究網路小說的專門的理論體系產生的時候，網路小說或許能和「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比肩成為一代之文學。請注意，在界定文學時，我們仍離不開其形式是藝術的，並且對於「文」的研究要有相對應的理論體系。

桐城派作學問講究「義理、考據、辭章」三位立體，「義理」即是理論邏輯，「考據」是研究方法，而「辭章」即是語言的藝術性。這三方面構成文學。《史記》是為了記述歷史，而不是為了「辭章」而寫成的，但《史記》的語言是能夠並且有很多人願意對其進行研究的，因此《史記》成為文學。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夠對《社會契約論》《進化論》《國富論》以及《資本論》的語言進行研究的話，那麼，這個「文」就能成為文學。那麼，研究它的理論也會因為研究對象的原因，成為文學的一部分。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因為「一部文稿可能開始時作為歷史或哲學，以後又歸入文學」。

「有人認為文學就是一系列具有可靠的，不會改變價值的作品，明顯地具備某些共有的內在特徵，其實這樣的文學根本不存在」，好像沒有一部文學作品比「文學」這個詞更牢固可靠。但是在今天，貌似文學的存在與否好像並不重要了，即使「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所以，我們需要對文學進行進一步定義，給文學以更深遠的價值詮釋。「文學是什麼」這個命題在當下更有探討意義。

伊格爾頓說：「現在誰還關心個人的獨特性，關於人類狀況的不朽真理，或者在外交部或美孚石油公司董事辦公室內實際體驗到的美感？」我想，如果有這樣的人，文學研究者首當其衝。

文學的存在，不是為了孤芳自賞，而是為了整個世界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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