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遠上石林間

　　黃河是一條母親河，養育了億萬生靈。它雄渾，有時暴戾。它混濁，但也壯美。它出自寂寞，走過繁華，匯入平靜，和大地上任何一條河流一樣，承載了太多的世事滄桑。每一次親近黃河，都讓我為之震撼，為之敬仰，為之深思，因此我一次次赴向黃河。 這一次，我又赴向甘肅景泰的老龍灣，那裡有著名的黃河石林。 車行兩個多小時後，我們順利到達黃河石林。 在中國旅遊，人們有這樣的說法：到了北京登牆頭，到了西安看墳頭，到了桂林觀山頭，到了上海數人頭，到了蘇州看丫頭，到了黃河看石頭！而這石頭指的就是黃河石林。 站在觀景台上，俯瞰包括老龍灣在內的石林全景，只一眼我就被驚呆了，為那萬壑千峰的參差錯落、嵯峨疊障、煙嵐翠靄，以及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幽僻與豁然。又似看到層層疊疊沙丘的海洋，茫茫戈壁，地老天荒。黃河以它一成不變的不事張揚的色彩從天際奔涌而來，在老龍灣歇息一陣，打個轉身，又匆匆北上。因了這短暫一歇，老龍灣便綠疇沃野，在蒼涼大地間顯得如詩如畫。

　　山路像蛇一樣左右環繞。從觀景台到龍灣村的山路，據說有22道彎。 山下，平緩寬闊的黃河水悠悠東流，綠樹環繞間，民房恬靜，美如畫卷。 一路，左邊是氣勢雄偉，氣象萬千，形態各異的黃河石林群落，右邊，黃河水流淌著，合著我們前行的方向，波光粼粼，水鳥在河面掠過，也許抓起了一條肥美的黃河鯉魚；路上，不時有婦女拉著或騎著棗紅如汗血馬的騾子，毛皮發亮，鬃毛飛揚，高昂著頭，嘚嘚嘚來回載客；羊皮筏子，在河岸邊豎立著，一個個鼓蓬蓬的羊皮，在陽光下閃耀著肉粉光澤，向我們默默述說著發生在黃河及黃河兩岸千百年來的歷史。 山腳里，各色野花單薄認真地開著，在微風中輕點著頭顱，調皮任性。旁邊的田野里，果樹蔥蘢，棗樹正在揚花，蘋果也有紅棗般大小。一畦畦蔬菜正在綠油油生長，有了黃河水的滋潤，出落得茁壯有力。雖然陽光強烈，但是空氣濕漉漉地，使人肺腑舒暢極了。我們開始行走在亮晃晃的陽光下，身上汗涔涔地；一會兒柏油路盡，左轉進入石子路峽谷，於是陽光忽明忽暗，順峽谷而上，一路峰迴路轉，或陽光當頭或涼氣襲人。景色和氣溫在同一地方不同角度變換著姿態和溫度，這就是黃河石林。

　　黃河石林，進溝即入林。 我踩著被千萬人踩得細碎的石子，行走石林，感慨萬千。一座座石林，壁立千仞。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下，峽谷兩邊或石崖或石柱或石筍等千奇百怪的石質物象造型，就足夠震撼了：十二生肖、雄獅當關、飛來石、李逵背母、鷹回首、黃河猿人、千帆競發等天然勝景，各具有形象，形神兼備，栩栩如生，形態萬千。 腳下壁立千仞，環顧景觀，西方在您背後，是寬緩的飲馬溝；東方在您面前，是刺天的風叢簇群、峭壁尖鋒和深溝，是龍灣地質地貌歷史的記錄。地形明顯變化的界限，是未來將要開發瀏覽的老龍溝、豹子溝、天橋溝和其它溝谷的源頭，每個溝頭數千年來都持續進行著溯源正本的浸蝕…… 眼前的石林，一切高凸之處其實都是沙石，這些沙石從外面看稜角分明，與沙土同色，與泥同狀，累累團團地起伏著，偶爾現出淡淡的黑褐色，一波波地湧向遠處。自然之力孕育著萬物，這些溝壑縱橫的萬重山谷，氣勢磅礴，不同的人感受到的是不同的心境。 連綴的危峰多麼像板梳的齒，背負厚重的黃土，聲張出要梳理高遠藍天白雲的夢想。風在梳齒間流走，摩挲著發出一種沉悶渾厚的音響，頓生激凌勵志之感，可是這感覺卻被踩在腳下河道里的砂子全部吸收，人們無不感受到鋼勁、利鈍、峰川的偉力。林峰百丈，直須仰視。不停歇的風在峰隙間迂迴，把峰林打磨得光滑圓滿奇特。風還可以在岩體上鑽出諸多洞穴，方圓各異，風姿萬方，引人遐思聯翩，浮想無極。還有一些峰林如在水中一樣，流淌得那樣柔軟，那樣多彩多姿。 這裡似乎一切都停止了，沒有了古代和現代，沒有了文明和野蠻，沒有了考古和推斷，只剩下一種驚訝：原來人類只活動在這麼狹小的空間，原來我們的歷史只是遊絲一縷，在沙地荒日的夾縫中飄蕩。 勝景緣造化，渾然本天成。這裡展現著黃河雄美野性的姿容,這裡封存著遠古歲月，這裡遺落著歷史的煙塵，這裡深蘊著山河的壯美。

　　黃河石林其實既不是河，也不是林，而是古老的黃河在千萬年前走過的路。 很久以前，黃河就在這峽谷中奔流，一路豪邁向東。那時這深深的峽谷中全是奔騰不息的黃河水，全是我們的祖先們未曾涉足的水底。大約到了四百多萬年前的某一天，奔流不息的黃河，由於地殼上升，河床下沉，大河不再走先輩們走過千年萬年的路。　　 多少年來，留下來的黃河古道安靜了。黃河移去了，黃河曾經的奔流加上風化雨切，卻塑造了兩岸奇崛的風景，但也很少有人來這裡觀賞，就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也忙碌於自己的生計，不曾有意地給這裡行一份注目禮。 大峽谷就這樣寂寞地站立著，直到有一天，拍攝電視的導演來到了這裡，發現了這裡的美，便把它們攝進了電視鏡頭，又通過熒屏告訴了世人，人們便知道了這裡。旅遊家把目光注視在這裡，展開了大開發，並給它起了一個非常詩意的名字，一個旅遊的熱潮掀起了，人們就匆匆趕到這裡來觀光，欣賞這裡的奇崛造化，欣賞這裡的鬼斧神工，悼念黃河千萬年前曾經的流程。 這大峽谷，就以億萬年的歷史向人們展示著黃河古道的輝煌，這裡成了錦繡之地、繁華之地。

　　九曲黃河，一路上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改道易轍，多少次往返迂迴，也許正因為有這樣的曲折，使她的信念更堅定，步伐更堅強，前進更豪邁；也正因為如此，黃河才有經歷大半個中國的遊歷，才有壺口騰起的巨浪，才有奔騰入海的氣勢非凡。 我細細地品味著黃河一路走來的艱辛和收穫，品味著黃河石林給我的啟迪。 黃河，與亞馬孫河相比，也許顯得瘦；與尼羅河相比，也許顯得短；與萊茵河相比，甚至與長江相比，不但談不上風光旖旎，也許還顯得樸拙。樸拙也許是黃河的特質，是黃河獨特的魅力所在。 黃河有奔流湍急、洶湧澎湃之快樂，也有漫流豁達、溫柔豐腴之甜美，既有雷霆萬鈞、摧枯拉朽之霸氣，又有春風化雨、細物潤聲之情韻。黃河西流使人明白：再偉大的力量也有力不能及的事，最微弱的力量也可匯聚成排山倒海之勢；當遇到高山峻岭阻擋時，掉頭轉身，另闢蹊徑，另尋方向，也是通向成功的法寶；一味地朝一個方向前行也許會碰的頭破血流，一敗塗地，一事無成，這就是黃河九曲十八彎的道理。只要鎖定目標，能走捷徑更好，但此路不通時，何須只走捷徑？迂迴曲折、掉轉方向，也是走向成功之路，黃河奔流東海以其雄偉咆哮之勢，也要西流競風流，尚且經過千百次的峰迴路轉，千錘百鍊，方能匯聚大海，何況人生乎？ 黃河，無論是萬馬齊喑的高歌，還是淺吟低唱的迴流，都在揭示自然和社會一條永恆的法則：贏得風流，走向成功的道路不止一條，要想實現高遠，奔向目標，沒有平坦的大道，只有用智慧去播種，用汗水去澆灌，百折不回，不畏艱辛，才有可能收穫希望，達到光輝的頂點。

　　田文華，男，甘肅庄浪人，曾畢業於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現供職於某省直機關，業餘時間筆耕不輟，自娛自樂，有百餘篇小說、散文等在《人民文學》《十月》等報刊發表，部分作品被收編入《讀者》《神州魂》等書籍，先後發表新聞作品千餘篇，出版書籍2部，多次獲各類新聞、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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