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膠片攝影師的奧斯卡之路
第五十八期:創業公司、殭屍和膠片攝影
攝影師:佩里·基沃洛維茲(Perry Kivolowitz)
記者:Emily von Hoffmann
翻譯:劉玥
創業公司、殭屍和膠片攝影
特效大師、連續創業家、奧斯卡獎得主佩里·基沃洛維茲(Perry Kivolowitz)的四十年攝影和編程生涯
《像素雜誌》:你為什麼會喜歡電腦?
佩里:13歲的時候,我讀了邁克爾·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的《終極人類》(The Terminal Man),那是一本關於人工智慧的書。後來我用一台惠普9835台式計算機編寫了自己的第一條程序,是一條要人「猜數字」的程序。你輸入一個數字,它顯示你猜錯了,然後要你繼續猜。當然,這個程序並沒有一個正確答案,就是個惡作劇。我同學還猜了幾個小時!我覺得這個程序真是棒呆了。
像:對電腦的興趣讓你愛上了數字成像和特效?
佩:上研究生之前我就愛上了數字成像。我的畢業研究就是關於電腦繪圖的。我愛攝影愛了一輩子。六歲的時候我就拿起了相機。雖然聽起來很蠢,但我最初的記憶確實是關於暗房的記憶。
哈里·里姆斯(Harry Reems),攝於20世紀70年代末。
佩:我父親是一名狂熱的攝影師,同時也是增感技巧的早期實驗者之一。他用中等感光度的黑白膠片拍了很多夜間的照片,然後將其增感到3200和6400 ASA。他當時使用的底片也尚處於發展階段。
「膠片必然不會消失,但數碼照片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就不一定了。」
大學的時候,我還是學校年刊的攝影編輯。我都是自己洗照片。那是一個美好的時代,年刊的出版或印刷公司能為你免費洗照片,所以我不用花多少錢就能洗很多照片。照片必須在完全黑暗的環境里沖洗,還要使用不同的藥水。我通過膠片的味道就知道該使用哪種藥水。
像:一些公司,例如Instagram,正通過數字技術模擬膠片的效果。對此你怎麼看?你覺得隨著數碼時代的到來,膠片文化已經消逝了嗎?
佩:我覺得有得有失吧。和計算機科學一樣,這類問題的答案從來都是「視情況而定」的。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用不用膠片就取決於你是更追求藝術效果還是側重實際考量。而且這種能重現不同膠片效果的技術讓你在數碼時代里也能對照片進行藝術掌控。我覺得,現在的攝影體驗變的更棒了。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我能用150年的銀鹽乳劑洗照片。雖然過程困難了些,但我也能用150年前的底片洗照片。然而150年後,人們還能用現在的數字圖片列印照片嗎?我對此表示懷疑。所以膠片的持久性已經經過了時間的考驗,但數碼照片能不能經得起這一考驗就不一定了。
佩:另一個缺點是,攝影變得「過於簡單」。我敢肯定,用膠片的人都會說:我只有24或36張底片。由於膠捲數量有限,沖洗又不便宜,你也不能立即就看到拍攝效果,所以人們在選擇拍攝內容和方法的時候就會更加小心。相機的拍攝效果和技術是非常有限的。
但如今,我們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拍攝每一張照片。大學期間,我用的是一台美能達相機。那是第一款帶有測光表的35mm相機。你不用通過鏡頭判斷曝光,只要看一下機身上的儀錶就行。但是在光線很暗的時候,儀錶就沒用了,你只能靠眼睛來測光。我就是這樣為B·B·金(B.B. King)拍下了這組絕妙的概念照。我當時完全是靠自己的經驗來猜測曝光。
佩:但到了數碼時代,我們能即時看到拍攝效果,也就能更輕易地拍到好照片,但這也讓我們不再自問:「我應該按下快門嗎?應該嗎?」
不過從某一方面看,情況也並未發生改變,那就是:在攝影師手裡,數碼相機能極大地擴寬他們的視野,而在一些人手裡,同樣的相機不過是拿來隨手拍拍的工具而已。有些人拿著膠片相機也是如此,情況並沒有改變。
像:你如何看待自拍?
佩:我認為,人們自拍過頭了,我們並不需要這麼多自拍。人們應該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浪費這麼多的能源來永久儲存這些照片。我們應該建立一個名為「合理用電者聯盟」的組織。但我也承認,銘記瞬間的做法是有意義的。所以,當你自拍的時候,儘可能地拍出最好的自拍吧。自拍也是照片,所以人們應該努力使其成為藝術,而不是垃圾。
像:我想了解一下你創立的各家公司。它們有什麼共同點嗎?
佩:我後期創立的公司與前期的公司非常不同。創立第一家公司時,我對自己說:「你知道的,如果我也這麼做,我至少能做得和其他人一樣出色。」這麼說可能更恰當:「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做得比他們差,幹嘛不自己試試呢?」於是我就創立了第一家公司。
「我們應該建立一個名為『合理用電者聯盟』的組織。」
我的第一家公司是為採集數據的實驗器材製作硬體。我製作了一種能連接通用介面匯流排(GPIB)的電路板,這就是我想通過這家公司生產的核心產品。於是我去亞特蘭大參加了一場大會,向我的目標電腦生廠商——科莫多爾商業機器公司(Commodore Business Machines)展示這種電路板。
佩:大會第二天,我走出酒店,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我運氣很好,正好和夏普電子新成立的某個部門的總經理坐上了同一輛計程車。他正好也來參加展會,展示第一款桌上型彩色掃描儀。我問他,這種掃描儀如何與電腦連接,他回答說:「啊,可能你聽都沒聽過,叫GPIB。」我問道:「真的嗎?」然後就拿出了我製作的GPIB電路板。
「啊,是科莫多爾啊?」他說,「我以前就是在那工作。傑克(Jack)給我開的後門。」當時全美國只有兩台那種掃描儀,但他控制著那家公司,所以他借給了我一台,為期30天。他說到時候會派人來看情況。後來那些人來了,原以為終於可以把掃描儀打包帶回去了,結果看到我們研發的軟體,他們決定讓我們繼續做完。
這就是當時的桌面出版革命,之後就出現了圖片處理,完全實現桌面出版。再之後,各類媒體也開始進行圖片處理。很早的時候,我們生產過一種圖片處理器,能處理成千上萬張圖片。如果Photoshop是用來處理單張圖片的工具,那我們的產品就是處理成千上萬張圖片的工具。於是,我們處理著成千上萬張毫無關聯的照片,再往前一小步,我們就能處理成千上萬張相關聯的照片,即視頻。於是我們著手製作了。我們乘著桌面出版革命的東風,再乘著多媒體革命的東風,接著又乘著桌面視頻革命的東風。之後再進一步就是電影了,而這正是我從那之後工作的領域。這一切都始於一趟拼車。
像:你最引以為豪的成就是什麼?
佩:我最自豪的事情是:我建立的公司能為員工提供不錯的薪資和福利,尤其是家裡有早產兒的員工。從技術角度來說,讓我獲得奧斯卡科學技術獎的變形技術自然也令我感到自豪。後來我又花了十年事件思考如何將這一技術做得更好。最終,我終於將這一演算法縮減為幾行代碼,效果卻更好,也更節約時間。我也為此感到自豪。現在還沒人見過這一技術,但我見過。我們把它用在了軟體Silhouette里。當我們將變形效果納入Silhouette時,就是以這種新演算法為基礎的。
像:獲得奧斯卡獎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佩:首先我想解釋一下,科技獎項是一種特殊的奧斯卡獎項。不像最佳演員獎或最佳導演獎,這是一種給所有為電影科技做出過貢獻的人設立的獎項。有時可能是一人得獎,有時可能是20人。
篩選過程非常嚴格,要做很多研究,感覺就像讀博士學位。候選人不能與選委會進行交流,除非有一名該領域的世界級專家被指定為你的代理人。他們會對你所從事的整個領域進行調查。但這也是件很酷的事,如果他們在研究我的成果時發現別人也做過相似或相關的研究,那麼那個人也能獲獎。他們能根據某項發明的情況增加獲獎人數。如果代理人認為你的發明足以獲獎,他們就會替你向整個選委會爭取。
獲獎使我興高采烈,但也讓我生出了一種責任感。在短短50秒的獲獎感言里,我說道:「我希望能再獲一次獎」。那次獲獎改變了我的職業生涯,影響了我的一切——在某些情況下,我能更容易地吸引創業資金,也能更容易地將我的產品賣給電影製作商。我覺得,這在很多方面為我打開了大門。
像:能和我們介紹一下你早期研發輸入記錄程序的經歷嗎?
佩:當時我的興趣主要在於操作系統。記錄鍵盤輸入只是一個令我感興趣的技術問題,而我喜歡這項挑戰。我喜歡找到辦法戰勝挑戰的感覺。一開始的時候,我發現一些字元在輸入後是可以回溯的,我就想能不能實時將它們從操作系統深處調出來。一開始時我只是想將源代碼分享出去,讓人們意識到這是Unix系統的一個漏洞。事實上,我將第一個輸入記錄軟體的源代碼發到了Usenet上,然後說道:「好吧,我發現了Unix的一個漏洞。這是如何利用這一漏洞的代碼(寫這個代碼很有意思),或許我們能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像:你從一開始就意識到,輸入記錄可能會被不法分子利用。你覺得一項發明的研發者該為這項發明將來的用法負責嗎?
佩:我覺得是的。人們應該為他們的創造負責,這是用法問題。如果你是犯罪團伙的一員,想為犯罪活動研發一款產品,那你顯然就是個罪犯。如果你是一名安全研究者,想讓人們意識到危險的存在,那你就是一名好人,而罪犯和好人之間存在廣闊的灰色地帶。例如臉識別技術,識別照片中的人臉是Facebook照片服務的一大特色,但對於想要大範圍控制民眾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絕佳的工具。這便是一個灰色地帶。我覺得對我來說,重要的是目的,研發的目的。
像:你最近還進軍音樂產業,這與你過去的項目差別很大。能說說這是家什麼樣的公司嗎?
佩:我當時正好去觀看音樂家的現場演出,就想著,音樂真的是一個需要進行科技革新的領域。之後我就給想到了解決辦法。雖然我對音樂產業一無所知,但我還是決定進軍音樂產業。
要在音樂產業創建一家科技公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在當今社會,投資者並不太願意投資有形的產品。例如,比起流水線能生產的產品,潑辣所處的產業和正在研發的技術就更容易獲得資金。所以,要生產能拿在手中的實實在在的產品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App或軟體更有可能獲得可觀的投資。比起音頻工作站,社交App的提議更能抓住投資者的耳朵。
「我朝著《行屍走肉》里的角色大吼,盼著他們趕緊死。因為他們實在是太蠢了。」
像:你覺著,這部分是因為實體產品眾籌的興起,還是因為投資者的疏忽?
佩:風險投資家們都喜歡能帶來巨大回報的機會。我的音樂技術產品擁有每年幾百萬收益的潛能,但App卻能帶來幾十億的回報。所以風險投資家們對我的產品並不怎麼感興趣。這是收益規模的問題。實體產品並比不上軟體產品的規模。
像:來聊聊你的小說吧。這是一本非常獨特的小說。你為何會想寫一本小說?
佩:當是我正和我兒子一起看《行屍走肉》。我一直我朝著電視大吼,盼著裡面的角色趕緊死。因為他們實在是太蠢了。最後我兒子說:「爸爸,既然你這麼討厭這部電視劇,你幹嘛不自己寫個劇本?」然後我就寫了。我的目標是讓一切成為可能。既然殭屍都能存在,那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也覺得我實現了我的目標。我想,沒有哪本書和我的一樣是從一名電腦程序員的視角來講述殭屍故事的。如果大家想知道電腦程序員如何打殭屍,我能告訴你們,當然是用一堆GPU了。
像:你認為增強現實與虛擬現實相比有怎樣的潛力?
佩:我覺得增強現實是下一個影響重大的事物。當谷歌眼鏡這類產品得到推廣,當人們一伸手就能操作只有他們能看到的用戶界面,就像電影《少數派報告》那樣,我覺得這會是下一個影響重大的事物。
「虛擬現實要麼是下一代的遊戲系統,要麼至多再等一代人就能實現。」
我認識一名虛擬現實的早期研發人,他的產品名字就叫「虛擬現實」。他是W Industries的喬納森·沃爾頓(Jonathan Waldern),很久之前他研究的是基於位置的娛樂系統。虛擬現實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它要麼是下一代的遊戲系統,要麼至多再等一代人就能實現。威斯康星發現研究所(Wisconsin Institute for Discovery)有一間真實環境實驗室,他們在那裡用虛擬現實來測試為行動不便的人——主要是上了年紀的人——設計的房間。整個研究都是以虛擬現實為基礎的。在未來,虛擬現實會成為非常重要的事物,在娛樂方面也是如此。
佩:很多公司都在研發能記錄真實環境並通過全息投影的方式重建這種環境的產品。我的意思是,你不止可以在全息投影里跑來跑去,玩射擊遊戲,還能以自己的視角記錄下真實世界的動態影像。所以你可以在自己記錄的世界中穿梭,周圍的3D景象還會隨著你的移動變化。
像:你最喜歡目前所做的哪個項目?
佩:SilhouetteFX馬上就要出新產品了。這款產品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它能和該領域的其他主要產品進行數據交換。我們行業的從業人員主要用的是一款叫做NUKE的產品,所以我們的用戶希望能便捷地與NUKE的用戶進行數據交流。所以,我現在正在進行的大型項目就是製作一個導出程序,能將我們的數據結構導出到他們的數據結構中。這聽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感覺就像是反向設計文件格式。以前我也這麼玩過。
像:對那些剛剛開始創業的人,你有什麼建議嗎?
佩:首先,了解別人的經歷很重要,因為你能從他們的失敗和成功中汲取很多經驗。但成功往往來自你自身,你可能要經歷起起落落,嘗試不同的方向和方式去發展科技(我真心這麼覺得)。所以,當別人都在向左轉的時候,你也別怕向右轉。
「我通過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取得了成功,那就是問客戶現在需要什麼。」
第二,認真選擇自己的合伙人。我很幸運,有一名非常棒的合伙人。我們合作了十年,從沒碰上無法解決的分歧。其實在那十年里,我們都是這樣解決分歧的:「十分制的話,你對自己的做法有多少把握?你有九分,我有七分,好吧,就按你的想法來吧。」後來我創立了很多公司,遇到的合伙人卻都很麻煩。能有一個好的合伙人真的是件很幸運的事。
像:你如何決定要研發什麼樣的產品?你有怎樣的步驟?
佩:有些人通過預測人們在將來2-5年里的需求而取得了驚人的成功。這是一種妄自尊大的方法,存在著很大的風險。史蒂夫·喬布斯和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就是使用這種策略的創意人士。
在我的生涯中,我也通過預測客戶的需求取得過一些成功,但我也通過另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取得了更為巨大的成功,那就是問客戶現在需要什麼。我曾去到一家電影工作室的後期製作場所,就站在屋子後面看他們工作。我尋找著他們一天下來不斷重複的任務,然後想辦法讓這項工作可以自動化。所以,我通過一些不怎麼酷炫的技術賺錢,但我解決了業內人士的日常問題。
有兩種設計產品的方式,兩種做生意的方式。一種是尋找熱門事物,尋找某一領域中最為吸引人的事物。另一種同樣可行的方式是:生產不吸引人,但人們每天都要用的產品。這種產品並不酷炫,但卻是人們普遍需要的。如果你能同時做到這兩點,那你的產品絕對會火。
第五十九次探險預告
關鍵詞:移民
目的地:墨西哥
攝影師:剛達莉娜·瑪利亞·安左琳(Guendalina Maria Anzolin)
※「性別叛徒」:堪薩斯城的性少數群體
※古韻十足!簡單幾步打造照片工筆畫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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