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做女傭晚上講脫口秀，這位印度跨界女王讓你笑出腹肌

有多少人渴望在現實生活之外，有一段「第二人生」？這對印度女傭迪皮卡·馬特里(Deepika Mhatre) 而言並不是幻想：白天她是服侍5戶人家的辛勞女傭，晚上她則是脫口秀場的女王。一年前，多虧伯樂慧眼識珠，馬特里用平實的語言和諷刺的口吻俘獲了孟買觀眾的心。但實際上，她的經歷難掩印度女性的遭遇和階級制度的不公平。

女傭變女王的一天

清晨4點整，馬特里準時起床。趕往孟買途中，她輾轉多輛通勤列車，向乘客兜售珠寶仿製品。7點前，她得向馬拉德(Malad)的一戶人家報到，而這只是一天生活的開始——直到晚上6點前，這位43歲的女傭整日為5戶家庭燒菜。勞畢，馬特里再次踏上進城的火車，搖身一變，在孟買市內的滑稽俱樂部表演脫口秀。馬特里的演出通常都在晚間，她半夜12點回到家，凌晨4點繼續起床，一天的程序照舊。

女傭和脫口秀從未有過跨界，但這位穿著刺繡紗麗服的女人卻做到將兩者結合。所有觀眾都對她讚譽有加，評論她「金句延綿不斷」「令人笑出腹肌」「動不動就語出驚人」。

-主人說她的薄煎餅少放酥油，蔬菜里也少放油。

-為啥？

-她要減肥

-那她為什麼留那麼一大塊芝士在她的三明治里？

舞台上，她總是藹然對觀眾微笑，每次到笑點時會等觀眾遲來的掌聲。最重要的是，觀眾認為她的脫口秀「化真相為力量」，因為她的表演都取材於作為女傭的親身經歷，秀中大部分調侃的是社會階級不平等。她說：「單人脫口秀主持人分享他們女傭的故事，而現在我要做的，是敘述我們的故事。」

對不公平的憤慨，都變成了段子

馬特里在孟買收到追捧，很大程度上源於她段子的真實性和諷刺性。在印度，傭人被視為無條件順從主人的賤民，拿到最低工資更算是稀罕，與上級頂嘴、抱怨更是不被容忍。

工作中的女傭。

而馬特里把對這些不公平的不滿，通過另一種風趣的途徑釋放，被觀眾認為是在質疑權威和傳統的性別角色。她的笑話取自緊張枯燥的工作，主要集中於日常階級差異，處處諷刺階級制度的偽善，因此聽起來並非埋怨，而是像一群女傭在調侃家務活和僱主。作為脫口秀界的新鮮血液，馬特里一下子為觀眾帶來不一樣的體驗。

因為她的段子充滿作為女傭才有深刻體會的日常生活細節，在喜劇之路剛開始時，觀眾往往需花幾秒消化她的段子。比如，她調侃傭人必須坐在地上，或是站在角落；她諷刺在奢華的購物商場里，有錢人為了幾盧比和窮人討價還價，最終還是心滿意得地付全價；她還打趣地說，自己在工作的地方可是大人物——有單獨電梯、單獨餐具，實則是避免餐具被她們接觸後「污染」。「把你們珍貴的盤子都收起來，我不介意。可是誰的手做了你的薄煎餅？是誰的手為疲倦的女主人塗抹香油？」

轉行脫口秀的初衷

馬特里的滑稽表演之路始於她的主人桑吉塔(Sangeeta)女士。不同於其他打罵傭人的僱主，桑吉塔女士待傭人格外友好。出於好玩，她在家舉行過一次小型「達人秀」，邀請女傭和司機表演，所有人都在台上載歌載舞，馬特里決定藉此機會發揮自己的喜劇天分，沒想到調侃女主人一家頗受眾人好評。

伯樂米塔爾評價道：「馬特里致力於挖掘闊太太階級歧視和高傲態度的荒謬行為。」

大約一年前馬特里得到首次登台機會，那次表演被《印度時報》作家洛佩茲(Rachel Lopez)發掘，她認為馬特里在喜劇界前途無量，便立即把她介紹給印度首批女脫口秀表演家之一阿迪提·米塔爾(Aditi Mittal)。見過馬特里後，米塔爾極為驚喜，馬上鼓勵她轉行為專業的脫口秀主持人，並邀請她登上自己的網路節目《壞女孩》(Bad Girls)，同時開始對她進行專業指導。

生活依然艱難，但不想放棄「當人」的機會

人們都以為，成名後馬特里已從女傭成功轉型為脫口秀主持人，但她的職業實際上從未發生轉變。因為高血糖，她已減少白天的工作量，而家中大部分經濟來源於火車上的珠寶買賣。不為人們所知的是，她每天下午2點趕回孟買郊外的家中收拾家務，照顧狀況不佳的丈夫，還要為次日清晨做準備。她丈夫因哮喘十五年來都未工作，全靠馬特里一人撐起五口之家。她大女兒剛開始工作，才稍微減輕了家中的經濟負擔。

馬特里和她的女兒們。

《衛報》指出，在印度做仆工可以將一家人從貧困邊緣解救出來，但也有可能將人引上為奴之路。由於生活所迫，許多女性從小就被送到親戚家當傭人，而印度社會也沒有對傭人制定法律保護措施，導致惡性循環——她們只能忍受主人的剝削。在如此背景下，馬特里格外珍惜自己的脫口秀事業：「雖然生活很艱難，但我不想放棄，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被當作是一個人。」

至今，馬特里一直依賴於社會經濟支援，同時爭取更多上台機會。接受The Better India採訪時，她漫不經心回憶道。有人擔心基於她卑微的社會地位，她的段子可能會受到報復。「沒有一個女主人嚇得了我。」她說。以前自己被當作隱形人，如今有些夫人進電梯還與她打招呼。「我的僱主都對我特別好，但我也從其他女傭那裡，聽到過很多令人髮指的遭遇。」 馬特里對當代社會的理解與作家Tripti Lahiri的觀點不謀而合：尤其從富人對待窮人的態度上可見一斑，「新富裕的一代印度人並不富有同情和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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