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種怪物都叫克蘇魯
最近
有沒有什麼直線上升的小眾文化?有的,比如說克蘇魯。
現在很多人都愛用克蘇魯造句,
「擦,這XX 簡直太克蘇魯了」
,這種形容像一種情緒飽滿的噴射。乍一聽響亮,細琢磨又有點含糊。這種形容跟
「這太姜文了」 「這太skr、skr」
挺類似。
那麼,到底什麼是克蘇魯(Cthulhu)?本文斗膽,科普一下下。
如果您忙,懶得看,直接劃拉到最後,點擊 閱讀原文,買上一本克蘇魯《死靈之書》,這本剛剛首發的書,絕對是了解克蘇魯恐怖魅力的完美入門,豆瓣評分9分,工商社會,趕緊買就完事了。
一句話介紹。從本源上說,克蘇魯文化就是恐怖大師
H.P.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1890—1937
)創造的恐怖小說模式及其文化。△
洛夫克拉夫特
恐怖的力量,是帶著毒性的興奮劑,人類對恐怖事物有種本能的渴望。越了解人類的傢伙們,越愛挖掘其中的力量。
列寧同志就是一個善於駕馭恐懼的主兒,在革命不利的局面下,他反其道而行之,用恐怖畫面鼓動大家:
敵人要把我們的皮剝下來做鼓面。
這血腥淋漓的畫面感,反而激起了工農的血氣,是時候乾死孟什維克和白衛軍們了。恐怖藝術家們最了解了解人類這一本能,自古變著法去把那恐怖的源泉挖掘出來,以製造出全新的、聞所未聞的恐怖事物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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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列寧這身造型,層次分明,帥
真正的恐怖大師,不愛玩弄屍體、鬼魂、靈異這些概念,這些想像層級過於簡單。
我高中時不愛學習,愛看點亂七八糟的,有一陣偏愛看恐怖的東西。三個人給我靈魂重擊,比思想政治課牛逼多了:芥川龍之介、伊藤潤二、洛夫克拉夫特。
芥川龍之介不算恐怖作家,但其作品散發著對人性極端悲觀的毀滅氣質。伊藤潤二乍看噁心,其實是對人性異化的極端演繹,會扎進你心裡。
而
洛夫克拉夫特的調調更絕:直接否決人類文明價值。
人類渺小的認知對於宇宙不值一提,當人類妄圖見識宇宙一角之時,就會立刻發瘋、毀滅。就像是一根火柴扔進太平洋,就像一個小紅帽走入觸手怪的環繞的黑暗叢林。之所以產生這種令人震驚的世界觀,和洛夫克拉夫特本人的生平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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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克
拉夫特,《死靈之書》插圖
他的一生太古怪了。
洛夫克拉夫特是個特別邪門兒的人。按照東方民俗上的說法,他的出生給整個家族帶來了不幸,是喪門星,是個煩人的小孩。
他從小內向、孤僻、沒朋友。屬於那種一出門就被馬小軍們圍毆的類型。但是他小時候家裡有錢,住在一個陰森大宅子里,裡面全是各種古典藏書,既然不能對外擴張,人格自然是內向在書齋里推展。他在小時候就閱讀了很多陰森的、對小孩會產出陰影的哥特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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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克拉夫特的童年
而且他從小有個毛病,就是夜驚。當別的孩子夢到白雪公主和聖誕老人時候,他總會夢到黏糊糊帶著觸手和翅膀的怪物飛到他床邊,讓他在尖叫和冷汗滿身中惶惶不可終日,以至於他一生神經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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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家根據Lovecraft描述畫出的夜魔,從小夢見這個,你說你受的了嗎
更慘的是,在他童年經歷了一連串殘酷的家庭變故:父親突然發瘋死亡、後來他的母親也因精神問題在同一棟醫院死亡、外公投資失敗全家破產……
此外他一生窮困潦倒,難以忍受看到或與任何人說話,和林彪一樣喜歡獨處在拉上窗帘暗室,極少出門。對性不感興趣,34歲結婚時還是處男,唯一一次婚姻點亮了他的人生,卻又很快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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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克拉夫特和妻子Sonia Greene的甜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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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後世認為是古怪的結合
可以說什麼倒霉事都趕上了,周星馳電影中的小強聽起來都比他幸福。
正是這種悲慘古怪的人生際遇,把他磨練成了一個頂級恐怖大師——因為他太了解瘋狂和非理性的感覺了。
所以他以憋在八平米小黑屋裡寫恐怖文學為生,每天熬夜研究古書中星相學、玄學和占卜,同時也學習最新科學、天文學。他徹夜寫作,然後白天用來睡覺。這種不見天日的作息給他留下了一張擼管過度般蒼白陰鬱的臉。
當時大眾對他的評價只能凝鍊成一個詞——病態。這種病態生活使他在46歲就耗幹了自己的生命。某種程度上他的人生軌跡有點像卡夫卡,生前無名,死後多年才被人膜拜為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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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陰鬱中度過一生的克總
獨特的經歷造就了他獨特的價值觀和作品。如果讓我概括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特點,有三點:
1 創造出來了反人類審美的巨大怪物形象
2 這些怪物有著鬆散的聯繫和譜系
3 不可名狀的恐怖哲學觀
先說前兩點。
事實上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並不多,而且大多是短篇小說,但文章之間鬆散地形成了一個體系,經過後人發展,被後世統稱為稱為「克蘇魯神話」(Cthulhu Mythos)。
以克蘇魯命名,是因為他的開山名作就叫做《克蘇魯的召喚》,儘管當時這部小說只是發表在獵奇雜誌《怪談》(Weird Tales)上,賺取了微薄的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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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的召喚》,1928年發表於這期雜誌
由於童年的夢魘,克總迷戀創造那種巨大的、藏在人類文明之外的怪物。
比如傳說中的克蘇魯長什麼樣?洛夫克拉夫特這麼形容:
一個有著類人猿輪廓的怪物,長著稀爛的、章魚一樣的頭部,下面是一個怪誕鱗片狀身體,後面是長而窄的翅膀,腳是巨大爪子。看起來像不自然的惡性腫瘤,有點臃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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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克拉夫特親手畫的克蘇魯形象
再比如在《瘋狂山脈》
中
,他創造了一個潛伏在南極的怪物,叫修格斯,外形是這樣的:
一團無定形的原生質腫泡,隱隱約約放著微光。上萬隻放出綠光、膿液似的眼睛。那填滿整個隧道的軀體向我們直撲下來,把慌亂之中的企鵝們盡數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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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格斯的形象
這些怪物今日看並不炸裂,但在九十年前,這些形象病態得超乎想像。
不僅如此,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被人稱為克蘇魯神話,還因為這些怪物是隱約有聯繫的。
他的小說中認為,人類不過是地球上短暫的寄生物,在人類之前,宇宙存在著更高的主宰,他們是超越人類的存在,被稱之為舊神和外神。
這種世界觀實際上讓他的作品成為一個「開源宇宙」的引子,所以後世的硬核恐怖大師們,比如尼爾蓋曼,繼承了他的大旗,不斷補充著克蘇魯神話的體系。
創造獨特巨大怪物和建造一個神話體系,只是克蘇魯文化的一層外殼,這個外殼說實話會隨時間的流逝變得不新鮮。
克蘇魯文化最為吸引人的還是其哲學內核,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
不可名狀(unspeakable)
。理解這個才能走入克蘇魯的核心。
克蘇魯小說的經典模式是:
一個富有學識的研究員,在深度探索之後發現了一個他不能接受的秘密和巨大恐懼,最後發瘋。
所以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你粗讀起來,無聊、冗長,但是會有一種揮之不去陰影留在你心裡。因為他準確地把握住人類對未知的恐懼,將其極端放大。
「不可名狀」的恐怖很難解釋,舉個不恰當的例子
古典恐怖是這樣的:書生好色,夜宿一野生小美女,小美女其實是鬼,書生炮沒打成反而被吃了。
這就是典型可名狀的恐怖,有邏輯,可被解釋。
克蘇魯式恐怖是這樣的:你發現住在隔壁的小美女,已經一年沒出過屋子了,一年以來她沒換過衣服,滿身血污,已經不成人形。每天拿著菜刀拍一張照片發到網上,痴笑,只會說一句話:有人控制了她的大腦……
無邏輯、無法被解釋。
或者還有一個例子,這是我編的:
馬斯克認為地球要完,宣布 脫
所以這是一種哲學觀上的衝擊,當年康德這樣的哲學家確立了人類理性之美,人類可以用理性認知一切。而洛夫克拉夫特認為人類理性算個屁,在巨大黑暗的宇宙面前,人類就像蒼蠅一樣短暫。宇宙之中沒有符合人類想像中的終極答案和意義,只有巨大而混沌的異次元生物及文明,在這種壓倒性恐懼之中,人類無能為力。假如有人妄圖認知宇宙的唯一下場就是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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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圖認知宇宙的唯一下場就是發瘋,俗稱san值清零
所以洛夫克拉夫特自己寫到的:
人類可憐的思維無法將宇宙中的事物串聯起來,這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事了。
就是洛夫克拉夫特哲學上的思考,給恐怖科幻文化帶來了巨大的改變,所以才影響了後世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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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源詛咒》是近些年最優秀的克蘇魯風格遊戲
事實上你目所能及的很多流行文化,都是克蘇魯文化輻射出的後裔,這個名單能夠列舉出一串光輝的名字——《異形》、《血源詛咒》、《真探》、《怪形》、《湮滅》、《迷霧》、《科洛弗檔案》、《沙耶之歌》、scp基金會……
輻射之廣,以至於很多研究者都進入了瘋癲狀態……
逼逼這麼多,如果你想進一步了解到底啥叫不可名狀。我推薦你好好看看這本書,中文世界裡唯一一部H.P.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全集
死靈之書:洛夫克拉夫特小說全集
這本一千多頁的《死靈之書》絕不是休閑讀物,絕不是地鐵讀物,絕不是普通小說集——它是一部大到讓你捧在手裡都覺得沉重的法典,只可以夜晚獨自在家,點上燈,把書平鋪在書桌上細讀的書。
而且大到超乎想像,左圖為一本普通圖書拿在手裡的大小,右圖為《死靈之書》實際大小。
書中收入了洛夫克拉夫特自7歲開始寫作至46歲去世期間,創作的近80部長、中、短篇小說。舊日支配者、邪神、自焚、屍體復生者、雜交人魚、靈魂互換、食屍鬼。獨家收錄履獲國際大獎的恐怖奇幻插畫藝術家萊斯·愛德華茲多達50幅的高清插畫,中文世界首次引進!
譯者陣容同樣超級強大!包括克蘇魯神話翻譯界的著名譯者竹子,活躍在國內外各大洛夫克拉夫特論壇十餘年的大神Setarium,以及原《科幻世界》編輯敬雁飛等,多位專業、權威的恐怖和科幻譯者傾情貢獻,更有玖羽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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