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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盲人,他們也可以看電影




在本文中,我們向您講述:




◆作為視聽的藝術,如何實現讓盲人朋友「看」電影;


◆中國的「盲人影院」現在做的如何;


◆歐美有哪些借鑒經驗,「無障礙放映」的未來該如何規劃;




周雲蓬有一首歌叫《盲人影院》,他在歌詞中寫道:




「銀幕上長滿了潮濕的耳朵 / 聽黑蟻王講一個故事

有一個孩子 / 九歲時失明 / 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


從早到晚聽著那些電影 / 聽不懂地方靠想像來補充」




這首歌講述了他年少時的成長經歷:九歲時失去了視力,從此耳朵便成為他的「眼睛」。他常年在一家盲人影院里聽電影,那些電影里的故事成為他最早的藝術啟蒙——對於視障人群,尤其是後天失明者來說,聽電影讓他們重新回到了色彩斑斕的世界。




中國是世界上殘疾人最多的國家,其中視聽殘障人群超過3000萬。在歐美髮達國家的商場、街道、餐廳、博物館、電影院、公共巴士等各個地方經常能看到視障人群的身影,但在中國,因為基礎設施不齊備,視障者無法像其他人一樣自由出行,多數時間只能待在家裡。






每個公民都有滿足精神需求的權利,而電影作為最綜合、最大眾的一門藝術,理應有機會被更多視障人群欣賞。好在,有一些人正在為此默默努力著。


 


講電影


 


今夏某周一早上八點半,在這個非熱門時段的場次,很多盲人朋友早早來到上海老字號國泰電影院門口。他們中的大部分是中老年人,有的三五結伴而來,互相牽著衣角,有的是在家人陪同下,還有的獨自一人牽著導盲犬。他們等待觀看的是拍攝盲人旅行家曹晟康的紀錄片《盲行者》。


 




距離開場還有半個多小時,觀眾已經開始陸續摸索著進場。影院工作人員檢票時會告知是幾排幾座,幾名志願者來回奔走,協助觀眾找到座位。一位中年女性非常不好意思地詢問第一排的觀眾,

「我可不可以跟你換個座位?我的眼睛坐前面能看到一點點光。」

對方爽快地答應了。


 


活動開始。上海無障礙放映發起人蔣鴻源老先生今年已經77歲,看起來精神矍鑠。他拿起話筒作開場白:

「感謝市殘聯每個月為我們放電影,今天觀影之後,主創會來跟大家見面。今天為我們講電影的是顧衛芳,大家掌聲歡迎!」


 


顧衛芳是一名退休人士,從事無障礙放映志願工作已有兩年。她年輕時參加過朗誦比賽,一開口就是渾厚的播音腔。場燈暗了,顧衛芳坐到第一排中間一張桌子前,打開檯燈,照亮台本,伴隨影片的開場音樂熟練地講解起來:

「今天放映的影片是《盲行者》,主演曹晟康,導演韓軼,這個故事講述的是……」

 





所謂無障礙放映,指的是在原有影片的基礎上加入音軌或現場解說、手語、字幕等,以便於視聽殘障人士欣賞。此次《盲行者》活動屬於視障人群專場,採用現場解說的方式讓盲人觀眾「聽電影」。大部分解說都是簡潔明了地描述畫面內容,比如

「長城,一雙男人的手,撫過斑斑駁駁的磚頭」

,個別時候也會輔助視障觀眾更好地理解電影,在影片開頭提前給出部分劇情簡介和主人公概況,在結尾適當地抒情一下:

「他是盲人的驕傲。」


 


像這樣專門講述盲人題材的電影很有限,之前婁燁的《推拿》也曾做過無障礙觀影活動。盲人觀眾會對其中的情節格外產生共鳴。在《盲行者》里,男主角老曹到了泰國的寺廟後憑感覺自拍「到此一游照」,摸了摸寺里的柱子撇撇嘴說,

「沒有咱們的故宮大」

;聰明的老曹察覺到小麵館欺負盲人,讓服務員補足麵條分量……觀眾聽後都會意地笑了。


 

影片結尾,老曹一個人拄著一根盲杖,一步一個腳印地繼續踏上環球之旅——曾經他是一個因為失明差點想放棄生命的人,如今終於圓夢成為一名旅行家,足跡遍布全國31個省和世界上的35個國家。




許多盲人觀眾看完電影都感動到落淚,他們聚到台前,拉著主創和講解員的手踴躍表達觀影感受,請他們在票根上簽名留念。




一位老阿姨哽咽著對導演說,「我是20歲的時候失明的,謝謝你拍出我的心聲。

」這樣的場面常人恐怕很難想像,一場電影放映能引起觀眾如此大的情緒波動。2012年6月,國泰電影院掛牌成為上海市第一家「無障礙電影院」

,上海走在了全國的前面,至今已是中國無障礙放映做得最好的城市,但這樣的觀影機會每月也只有一次而已,他們格外珍惜。


 


志願者

 


李泉是《盲行者》發行和影展相關事宜的負責人,她透露,出於時間和成本考慮,這次採用了現場解說方式,但之後還是希望能做出一個內嵌音軌和字幕的版本,讓更多視、聽殘障人士都能在家或者電影院觀賞這部電影。


 


啟發李泉的是之前她在法國留學期間的感觸——法國在視聽殘障人群的文化普及方面頗有經驗,打開電視機,一鍵就可以切換到視聽障礙版本;去博物館或電影院,有專門面向視聽障礙人群的講解耳機可以租用。不僅如此,對於更廣義上的觀看障礙人群,比如行動不便者,也處處有專業設施來幫助他們。


 





無障礙放映的設備、技術、成本門檻非常低。比起這些,它更需要的其實是更多人的關注和用心。


 


以上海國泰電影院來說,它沒建設盲道和引導設施,也沒有專門為無障礙放映採購器材,僅靠蔣鴻源等志願者和上海殘聯的熱心組織,就將無障礙放映活動從2012年持續做到了今天。蔣鴻源畢業於上戲,在上影集團跟電影打了一輩子交道,晚年由於視網膜脫落導致失明。他放不下電影,從此開始了長達十餘年的無障礙電影志願服務工作。在蔣鴻源的推動下,目前上海17個區縣已經全部擁有無障礙影院專場,每月有3000人次通過這種渠道享受觀影樂趣。

 





在中國各個城市,正在出現越來越多的「蔣鴻源」。


 


北京的首家無障礙影院也是老字號,叫紅樓電影院,可惜已於2012年停業,後來被改建成了公共藏書樓。另一個做得比較久、也比較知名的無障礙放映項目是心目影院,由王偉力和鄭曉潔夫婦發起。


 


2003年,王偉力在家看美國大片《終結者》時,幫身邊的一位盲人朋友講解了一遍,沒想到看完朋友激動地抱住他轉圈,說這是他36年來第一次看到電影……這讓王偉力意識到,盲人群體比常人更渴望和珍惜看電影的機會。他和妻子鄭曉潔商議後決定放棄生意,開創了紅丹丹文化教育中心,為視障人群提供媒體製作培訓和文化產品推廣等公益服務。


 




2005年,「心目影院」在北京鼓樓西大街的一個四合院里成立。雖然設備簡陋,只有一個液晶電視、一台DVD和一些摺疊椅,但每次的放映活動都座無虛席。從2005年到2017年底,心目影院累計放映電影超過700場次,參與的盲人觀眾近2萬人次,志願者6400餘人,王小丫、崔永元、歐陽夏丹、林依輪等名人都曾來擔任過志願講解員。


 


今年,心目影院的四合院被告知無法繼續租用,放映一度被迫終止。直到7月終於盼來好消息,心目找到了新的大本營。北京保利國際影城天安門店願意支持這一項目,承諾每周六上午提供一個場次,心目影院終於可以繼續為視障影迷們放電影了。7月7日,《金蟬脫殼2》放映場還得到了《偶像練習生》出道選手王子異粉絲團「無聲默片?王子異」的支持,他們以做公益的方式為愛豆生日獻上一份賀禮。





 


上海和北京的經驗給其他城市帶來了啟發,這幾年來,天津、南京、南通、長沙、成都、瀋陽等地也先後嘗試舉辦無障礙觀影活動。但它們覆蓋到的人群比起中國2000萬視障群體的基數還只是冰山一角,大部分欠發達地區仍處於「盲區」。


 


無障礙放映的障礙


 


熱心人士、志願者有了,中國的無障礙放映還有幾大「障礙」有待克服:

一是人才不足,二是片源有限,三是設施缺失。


 


無障礙放映需要的人才包括解說撰稿員、講解員等。首先是撰稿,「把大銀幕上的畫面用語言講出來」這件事聽起來簡單,需要專業訓練和經驗積累。電影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太陽,你可以描述為,

「太陽升起來了,帶給人火一樣的溫暖」

,既準確描述了畫面,又將視覺轉化為盲人更能體會的觸覺內容。王偉力總結過類似的「視覺意識」經驗,他描繪直升機時會說

「像一個倒扣的湯勺,勺背上有個旋轉的扇葉」

,「一個梳著奇怪髮型的女人出場」不如「一個梳著麵包形狀髮型的女人出場」

更容易理解。





 


還有,哪些信息對盲人觀眾是有效的,哪些是無用的,也需要一定篩選。你可以說某某從哪個方位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去;但如果說「天空很藍」,那麼尤其對先天性盲人來說,可能會產生疑惑。再有,描述當然是要相對書面化、盡量中立客觀,如何在客觀描述字句中拿捏情感傾向的尺度,也是個需要摸索的問題,總不能直接替觀眾感嘆一句「好宏偉啊」「好漂亮啊」吧?


 


去年河瀨直美的新片《光》入圍了戛納主競賽單元,該片女主角就是一名「音聲製作師」,工作職責是為視障人群撰寫電影講解音軌。一開始她對如何寫面向盲人的描述性語句感到無從下手,直到遇見男主角,一名即將失明的攝影師,她才漸漸掌握寫作方法,並意識到自己的工作是多麼意義非凡。


 





台本寫完還不算完,還要結合實際講解情況反覆修改。因為講解音軌不可以蓋住電影原有的對白,所以每段間隔里能寫多少內容也是有限制的。語速、發音、情感態度等等都是講解員需要磨練的技巧,這一工作通常都要由主持人、廣播員或經過專門訓練的志願者來擔任。目前國內還沒有一家專門面向視障人群,負責製作、解說到發行、放映一條龍服務的專業化影視機構。


 


那麼,什麼樣的電影適合改編成無障礙版本?首先當然是一些故事性較強的電影,比如《五朵金花》《冰山上的來客》這樣的經典老片;其次是題材容易引起視聽障礙人群共鳴的電影,比如前面提到的《推拿》和這次的《盲行者》。現在的很多商業大片,尤其是好萊塢動作片,節奏太快,並不適合給視聽障礙人群觀看。由此引發的問題就是片源和版權,除非是片方和影院主辦的活動,否則版權問題一直得不到很好的解決,留給視障觀眾的選擇十分有限。


 





最後是中國城市普遍欠缺的無障礙設施問題,就算現在電影院里有無障礙專場了,可是盲人觀眾該怎麼搭乘公共交通去?去了以後怎麼保證能安全踏過層層台階和門檻?導盲犬該如何安置?想去洗手間怎麼辦?目前的城市和影院空間設計對視障群體還遠不夠友好。


 


這樣看來,放映的硬體需求反倒是目前最容易解決的。「技術上並不難,就是目前沒有足夠內容給到,去敦促廠商做出改變。我們需要更多《盲行者》這樣的片子進入市場,如果它們進入商業院線發行的話,我相信在硬體上會有很大進步空間。」《盲行者》負責人李泉說。







李泉諮詢過法國公司,得知有一種很便捷的技術正在國外推廣:影片開始前銀幕上會有一個二維碼,用手機去掃描二維碼,就可以獲得視聽障礙版本的音軌,視聽障礙者只需要插上手機耳機,就可以和其他觀眾一起看電影了。這樣一來,影院就無需特意預留專門的無障礙場次了,所有公共場次都可以向視聽障礙人群開放,這是未來較為可行的改進方向。


 


無障礙的未來


 


在中國,香港和台灣地區差不多與大陸同時起步,都在新世紀之初開始認識到無障礙電影的必要性。2002年台灣成立「口述影像發展協會」,專門研究面向視障人群的口述影像,這也是全球目前唯一一個相關學術研究機構;香港則在2009年由盲人輔導會成立「香港電影口述影像發展計劃」,培養專業口述員和編劇,政府撥款支持。大陸在社會熱心人士的推動下也在逐漸進步——2013年,「舉辦無障礙電影日活動」被正式寫入《上海市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殘疾人保障法》辦法》,其他省市也紛紛向上海取經,相信無障礙人群的權益會越來越得到政府和法律的保障。





 


在美國,視障服務已經發展得非常完備,從上世紀80年代末開始,電視台就已經開始在副聲道提供口述服務。2002年起,美國更以法律形式規定,各大電視台每季度至少提供50個小時的黃金時段節目解說。現在好萊塢近一半的電影都會特別製作視聽障礙版本。


 


比起發達國家和地區,中國的無障礙電影事業起步較晚,並且沒有形成專業化運作體系。製作電視節目、電影、DVD光碟時請人多做一條視聽輔助音軌,本身並不需要很大一筆預算,也無須多麼複雜的技術支持,就能惠及一個為數不少、卻一直被忽視的群體。同理,各行各業的產品、服務,或許都是時候該考慮一下「無障礙」化了。


 





那麼作為普通人的我們,應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視聽障礙朋友?

「不要看低也不要看高,最恰當的姿態就是記住,他們和我們一樣,」

李泉說,

「他們也愛拍合影,也發朋友圈,也想去KTV唱歌,也用手機和電腦。」

他們的生活有常人想像不到的精彩,更有外人想像不到的艱難。我們唯一應該做的,就是對他們多一些了解,在需要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相信在未來中國的「盲人影院」里,會坐著更多像兒時的周雲蓬那樣,眼睛看不見、心思卻早已通過銀幕奔向大千世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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