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歷史,不一樣的解讀——推薦幾本書,聊聊老外眼中的中國
今天給大家推薦幾本書,它們的共同主題是:外國人眼中的中國。這些書的內容涉及的年代,從民國時期到21世紀初,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或遠或近的歷史了。書中都都沒有對大事件的描述,也沒有蕩氣迴腸的故事,大都是通過對我們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的描述。唯一不同的就是從外國人的視角。
村上春樹——《邊境,近境》
這本書的時間跨度是1990-1995年,內容不僅限於中國,還有墨西哥、美國和日本的遊歷感悟,但是關於中國東北的部分很有意思,推薦大家。
在長春動物園,村上和老虎照相:
「有句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出一百三十日元就能抱上真正的虎子,真箇十分了得,不愧是中國。」
「可看到飼養員領來的「虎子」,我有些慌張起來。比預想的大得多。我以為頂多貓那麼大,而實際在那裡的卻是不折不扣的小型老虎。胳膊都比我的粗得多,牙齒也長得和大虎沒什麼兩樣。若給它咬上一口,大有可能忽地咬出一個洞。喂,我可不抱這樣的東西——心裡雖這樣想,但畢竟是自己提出來的,不好現在才打退堂鼓。遂問飼養員「不咬人嗎」,只聽他說「放心,不怕的」。不過據我短暫逗留的經驗,中國人口中的「放心,不怕的」相當叫人放心不下。實際一抱,果不其然,虎轉到我脖子後準備咬我。來中國被虎咬了如何得了!我從背後死死抱住撲騰騰的老虎,由對方照了相。在土耳其深山裡被庫爾德游擊隊包圍的時候和在墨西哥看見大概是被擊斃的人的時候也夠害怕的,但還是抱這老虎的時候更害怕。看當時的照片就知道我的臉綳得多麼緊。中國的動物園和中國其他很多東西一樣,都是超過我們想像的異乎尋常之地,半點兒也馬虎不得。」
「在大連街頭,梅塞德斯-賓士左一輛右一輛撲入眼帘,而且不是190那種溫和車型,而是500、600那類大傢伙。究竟什麼人乘這樣的東西呢?我一時捉摸不出。「
「但不管怎樣,路況差得接近極限,車自行其是地行駛,人自行其是地行走。我花了好些時間才跟上其步調,或者不如說直到最後也沒跟上。」
「有人橫穿馬路,車也不減速,只是警告性按喇叭了事。由於太可怕了,天黑以後我一步不出賓館。而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我目睹了街上到處發生的賓士和自行車相撞事故以及把群眾卷進去的大規模爭吵」
毛姆——《在中國屏風上》
一九一九至一九二O年冬季,時年四十五歲的毛姆來到中國,溯長江而上一千五百英里,《在中國屏風上》即是他此次行程的產物,五十八篇或長或短、原本可以寫成小說的「素材」,連綴成「一組中國之行的敘事」。
這本書說是遊記,其實沒有什麼湖光山色風土人情,而是以毛姆旅途中遇到的各式各樣的人物為藍本,勾勒出那個年代生活在中國的外國人和本國人的精神面貌和狀態。也沒有什麼蕩氣迴腸的故事。每一篇文章都像是一幅素描,毛姆寥寥數筆,乾淨利落的向你描述他的縮減,文風自然是他標誌性的簡介和諷刺。
毛姆沿江而上,看到拉船的縴夫們的艱苦,他們在舉步維艱中發出號子,「這聲音幾乎不是人發出的,那是靈魂在無邊苦海中有節奏的呼號,它的最後一個音符是人性最沉痛的啜泣」。
他路過的山城,「街上是苦力與轎夫粗啞的喊聲;還有乞丐糾纏不休的哀訴,他們肢體殘廢,生著惡疾,衣衫襤褸,真是一幅人類的諷刺性漫畫」。
他參觀鴉片煙館,認為「這地方真令人愉快,像家裡一樣,舒適而溫馨。它令我想起柏林那些我最喜歡的小酒館,每天晚上,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常在那裡享受安逸的時光」;
他看到一個矮胖的官員和苦力們聊天,認為東方更具有平等觀念,「我敢說,也許臭水溝比議會制度更有利於民主」。
彼得·海斯勒——《尋路中國》
彼得·海斯勒,也叫何偉。《尋路中國》是他的中國紀實三部曲最後一部。書的整體結構是作者駕車在世紀初由東海之濱沿著長城一路向西,橫跨中國北方。一個老外眼中的中國,視角一定是不同的。很多事情和現象我們因為司空見慣一貫如此而失去了深入思考的能力。而彼得·海斯勒在書中記述下來,我們讀後,會掩卷深思。
「中國人招車有自己的動作:手臂前伸,手掌朝下,上下拍動——就像在輕輕拍打手下那隻看不見的大狗。」
「中國人聚集圍觀的過程,常常出人意料,無法揣測,……事情發展的結局,往往很難預料,……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可以把整個事件顛來倒去,使圍觀者付諸行動。」
「在中國的汽車上,喇叭從本質上說具有神經學的意義——它負責傳導駕駛員的本能反應。人們經常摁喇叭,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喇叭聲聽起來都一樣,但過了些時候,你就學會正確理解各種喇叭聲的含義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它跟漢語一樣複雜。漢語讀音有聲調,也就是說,一個簡單的ma音,在陰、陽、上、去四個聲調時,會有不同的意思。反過來,一個簡單的喇叭聲,至少能夠表達十種不同的東西。一下短促的「畢」聲,用以引起注意。連續兩聲「畢—畢」表示憤怒。如果是一陣特別悠長的「畢——」聲,那代表著駕駛員遇到交通擁堵了,他已經沒有邊縫可鑽,正巴不得路上所有的人和車統統消失。如果有「畢————」聲回應,說明他們動彈不得。另有一種略帶口吃的」—畢—……—畢—「聲,代表著駕駛員除了痛苦就再無別的感覺。還有一種事後才摁一下的「——畢」聲,這一般是新手們的做法,他們通常反應遲緩,還沒來得及摁喇叭,剛出現的狀況就已經自行化解。也有一種基本的、短促的「畢」聲,這只不過在告訴別人:我的手依舊放在方向盤上,因此這個喇叭可以繼續作為我的神經系統的擴展。」
「對中國的男人們來說,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像香煙那樣有抓住「關係」這個東西的神韻。香煙是一種信號燈——在一個很多東西都不需要演說的世界裡,跟香煙有關的任何手勢都代表這某種東西。你此時敬煙,便會彼時收煙,一敬一收這個過程就建立起了某種層次的溝通和交往。有時候,沒有敬煙和收煙代表著彼此之間有隔閡。」
芥川龍之介——《中國遊記》
1921年3月至7月,芥川龍之介到中國進行採訪,先後遊歷了上海、蘇杭、北京、天津、武漢、大同等地。回到日本後,他將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寫成遊記,在《每日新聞》連載。本書是這些遊記的結集。作者在書中描繪了他所看到的風景名勝和中國風貌,夾雜著自己的看法與見解。在華期間,他還拜訪了章太炎、辜鴻銘、鄭孝胥等人,本書對此均有記錄。
芥川龍之介整個行程時間其實不長,中間還生病了,書中對自己整個的中國行幾乎全部是吐槽,沒有好評。摘抄幾句給大家看看:
西湖:「湖水沒有想像的深。從飄著浮萍的水面,看得見剛吐新芽、長著蓮荷的水底。我本以為這是因為靠近岸邊的緣故,不料划到哪兒都一樣。唉!如果讓我談談西湖的總體印象,與其稱之為湖、不如說近似於發過大水之後的一片水田。聽說,這西湖者也,如果聽其自然的話,不要多久就會幹涸。「
邁克爾·麥爾——《東北遊記》
老外眼中的中國東北農村。這本書的獨特之處在於,他不是遊記,不是外國人走馬觀花的遊覽觀後感。作者本人是東北女婿,實實在在的在東北農村生活了幾年時間。因此,書中有很多深入的細節描寫和深度思考。
「
固定電話響了。三舅拿起聽筒。我聽到的話如下:
(電話鈴)啊!
啊?
啊啊啊啊。
啊。(掛電話)
在東北,「啊」這個詞能代表很多意思,你好,再見,知道了,我同意,再來點兒,麻煩你和這事兒一兩句話說不清。三舅的注意力又回到《新聞聯播》。他跟我說,有人要來和咱們一塊兒喝酒。三舅說的這個親戚的輩分我不太明白,他放慢了語速,就跟我在黑板上向中學生解釋複雜句子似的。
「他是——我弟弟——的兒子。明白了?就是你——丈母娘——的兒子。你——媳婦兒——的媽——的兒子。清楚了嗎?」
「啊。」
「在其他中國人的眼裡,東北人慷慨寬容、勤勞肯干,有時候有點二。所以,全國第一個聲稱和外星人發生過關係的人來自東北,也不算什麼奇事「
「光是看看從農村來到城市的流動人口數量 ,我眼前就出現大片荒蕪的土地 ,農民們毅然決然甩掉手裡的鐮刀 ,跳上一輛路過的大巴,絕塵而去 ,再不回頭 。我想像著空空如也的房間 ,電視開著 ,閃著微弱的光 ;門口走過的奶牛哞哞直叫 ,聽起來那麼悲傷 ,她們的乳房裡脹滿了奶水 ,擠奶的人卻不見蹤影。 悲傷的奶牛,荒誕的真實。」
喬治·夏勒——《最後的熊貓》
這本書講述的是20世紀80年代,世界自然基金會與中國政府合作,中外頂尖專家齊聚卧龍拯救野生大熊貓的故事。
主角自然是熊貓,但是在作者敘事的過程中,我們也能看到老外視角下的中國國內科學工作者和老百姓的生活。
「管鑰匙的人不在。」這是中國常聽見的一句話——管鑰匙的人不在。中國雖實施開放政策,但還是一個鎖的國度:門、書桌、書架、柜子,所有東西都上了鎖。有鑰匙的人——往往鑰匙只有一把——從不授權別人保管鑰匙,即使離開一個月,也不會把鑰匙交給別人。鑰匙是權力的證書,也是防人取得權力的借口。在比喻意義上,整個社會都是這樣。為了避免做決定或負責任,該對問題負責的總是別人,最好還是個在遠方的人。」
「他們從來不提問題。 強迫不感興趣的人工作很容易,卻不會做出好科學。 我需要有創造力、能隨機應變的同事,但中國的制度傾向於壓制這種人。」
「我們的營地里,受害者和行刑者或許正笑眯眯地生活在一起,互相監視,即使不做筆錄,也在心裡編列一套檔案,為不知何時會重演的歷史做準備。有個中國人告訴我:「我一言一行都要戒慎恐懼。」 與我共事的中國人,雖然大多又能幹又聰明,但想像力和主動性都極受壓抑,他們唯有像柳枝一般逆來順受、怕冒險、不出眾,才能生存;他們信奉古老的格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他們所生活的社會裡,柔順是優點,反抗或堅毅是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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