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地獄裡的天堂之石

「超過一百萬礦工拚命挖掘隱藏在喜馬拉雅山脈陰影下，一個偏僻山谷的的石頭。他們在尋找一樣東西：翡翠。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之一。由於購買海洛因和艾滋病猖獗，礦工們需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著名的英國《衛報》（the guardian）旗下，兩名記者阿德里安·利維（Adelian·Liwei）和凱茜·斯科特 - 克拉克（Kaiqian·sikete-Clark）曾深入緬甸礦區調查翡翠原石開採的現狀，並且用「緬甸的死亡集中營，地獄裡的天堂之石」這樣的辭彙來形容。反正文章要表達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請原諒小編英語沒過8級。

順便說點口水話：雖然緬甸社會給我們的第一印象是貧窮和動蕩，其實很多緬甸人都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英國記者能夠深入翡翠礦區調查，也許與緬甸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也有一絲關係。

以下為意譯：

伴隨著亂舞的披肩，穿過太古廣場的商場，路過古奇，卡地亞和蒂凡尼縈繞鼻間的香水氣息，以及擺放著銀色刀叉的義大利麵條廣告旁，不一會就到了香港的五星級JW萬豪酒店。每年，每年兩次，在奢華裝潢的萬豪酒店，佳士得（香港著名拍賣行）的獲利，通常與成交比如莫奈或梵高有關的非凡拍賣品，以及卓越的珠寶玉石。

手裡揮動著小木槌，佳士得溫文爾雅的副主席弗朗索瓦·庫列爾，他的管家招待客戶十分到位。幾乎每個人都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都情願保持匿名，因為流連萬豪外面的狗仔隊總是希望能抓拍到一個電影明星或者甚至是一個毒梟。他們無孔不入，比如周星馳的家族、曾經涉及到伍爾沃斯女繼承人芭芭拉·赫頓、伊梅爾達夫人等等。

很多人都希望在這裡競拍世界上一種獨一無二的珍貴石頭，不是藍寶石，紅寶石，甚至鑽石，僅僅是塊不起眼的硅酸鹽 ：翡翠。在西方鮮為人知，一種被尊為天堂之石，據說像一隻翠鳥脖子上的羽毛顏色的石頭。

美國商人十分有趣的評價說：「（鑽石）他們不是在賣寶石，這東西對於任何人都是沒有價值的，他們銷售的是錯覺。人們不買它們而買一個故事，一個礦山或國家，有點歷史的東西，他們可以與朋友分享這些奇異的石頭。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賣鑽石，他們賣的是感情。「

人們時常提到，18世紀中國的乾隆皇帝，用他的王國里這種天堂之石贏得一艘船；喀什的傳奇容妃與雕刻成精緻辣椒掛件翡翠共同沐浴（洗澡時也不摘下）；19世紀統治中國龍女士（慈禧太后），曾經用翡翠製成魔杖和拖鞋。

但是，卻沒有人會在這種場合談論世界上最有價值天堂之石的源頭：10000緬甸軍隊，一百萬勞動力遷移到一個遠離城市包圍的地方。

在位於自馬可·波羅的航線，西方尋寶者們早已無視的緬北叢林，有世界最偏遠的礦山之一 。矇騙過緬甸軍政府之後，我們即展開了三年的準備旅程。然後，我們發現的是地獄一般的中世紀景象。

在三年前，通過對泰中緬邊境難民營的採訪，我們第一次聽到關於礦區的傳聞。他們告訴我們緬甸大片叢林如何被政府士兵砍掉的故事。據說在喜馬拉雅山脈一個被稱為野人山的山谷中，有一個掌握著挖掘權力的軍政府和被壓迫的民族。難民說，在政府的軍事警戒線之內，有一個類似火車的轟鳴聲一樣的工程。

每天，卡車排成長龍開進工地，承載著數以千計來自全國各地緬甸工人。每天晚上，同樣的卡車裝載著運輸出來的土石和用油布纏繞包裹起來露出涼鞋、短褲、竹斗笠的一捆一捆的東西....緬甸叢林存在著一百多萬人的俘虜，其中許多人生病或死去，都是因為這種開採造成的？

假設在西方，相信這種翡翠礦早已不復存在。

難民的傳聞，還提到一個叫帕敢的地方。我們第一次參考保存在北京故宮的中國帝王史冊發現，在硃砂墨寫下巨大的編年史里，我們讀到了帕敢古村落粉狀翡翠的「橘色」消費方式，而姬妾們在伺候皇帝做ai時也會使用（食用？）。在19世紀，翡翠還成為了亞洲的和平締造者，當年的緬甸的統治王朝用大象車隊將翡翠從帕敢途經3000英里的旅程拖拉到北京，促成區域聯盟。

幾經周折，我們通過特殊途徑取得了新的身份，在新身份的掩護下，我們決定與管理礦業的緬甸軍官預約，進入礦區實地考察...

翡翠大約在明末清初時期開始在中國流行起來，又因為中緬接壤的關係，中國成為了緬甸翡翠最大的輸入國，源源不斷的翡翠開始傳入中國。自1980年中國改革開放以後更是蓬勃發展，最瘋狂的時期曾有多達50%至80%翡翠經走私賣到中國。

台北故宮典藏著名的翡翠白菜，其歷史價值高於本身玉石價值。

翡翠原石主要產地為帕敢地區，大約為東經96度至97度，與北緯25度至26度所圍成的範圍內，方圓約250平方公里，目前由克欽邦管理。

克欽邦北部曾為中國領土，包含江心坡地區、坎底地區、胡康地區，但在1960年代，由於某些原因，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宣布放棄該地區主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去了解一下這部分歷史），故劃為克欽邦領土，克欽邦首府為密支那（帕敢）。

緬北勢力分布圖

直到現在，緬甸政府軍和克欽武裝在帕敢地區還一直爭奪實際控制權，相對於其它地區，帕敢地區屬於准戰區或戰區，戰區懂吧，就是打戰交火的地方，密支那可以說是隨時隨地都在發生戰爭。

圖為克欽女兵在抗擊新政府軍

圖為克欽軍簡陋的兵工廠，也是武器庫

沒爆炸彈頭看著十分駭人，遺留在帕敢戰區的山野叢林

翡翠的礦區一般在交通不發達的大山深處，本來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除了泥濘險峻的路，去翡翠礦區還要過很多河道，汽車拋錨是常有的事，很多車走不了的地方，就請人用大象拖。

緬甸人喜養大象，在緬北大部分地區，大象比汽車有用。

緬甸的雨季特別長，足足有大半年時間，一到雨季，道路變得十分泥濘，根本沒法行走，到處崩塌，聽說過大雪封山，但在緬甸，是大雨封山。

去翡翠礦區要經過很多這種河道，圖為汽車過河。

人們用大象拉陷在泥里的汽車，根本沒辦法行車。

大象能適應複雜地形，噸位足力量大，是當地人常用的運輸工具。

由於沒有有效的管理，無節制地開採翡翠導致綠化被破壞，泥石流在礦區是常見的事。

翡翠開採的最好時節是旱季，而旱季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但旱季乾燥的天氣和礦上大量的粉塵也讓工人難以忍受。而雨季一來，坑洞積水，氣候炎熱，生活和挖掘也都十分艱難。

緬甸翡翠產地多集中在未開發的山區，在大山深處，往往走上一日不見陽光，茫茫林海只有采玉人走出的小路若隱若現。每逢夏日雷雨天氣，滾滾濁流傾泄，水面上縷縷煙生，煙生至三尺且聚攏不散，再加上工具原始，旱季時間短，物資缺乏，翡翠的開採極為艱辛。

坑坑窪窪的山丘，到處是傾倒的泥石，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植物、動物，到處是開採造成的懸崖峭壁。

礦車作業時漫天塵土，常人難以忍受。

普通挖玉人頂著高溫烈陽工作，沒有遮陽的地方。

翡翠的開採方法至今落後，開採困難。翡翠的開採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但由於種種條件限制，開採方法至今仍十分落後。儘管現在開始使用挖掘機進行開採，但仍離不開大量的人工勞動。常見的高地礫石層翡翠砂礦，開採時一台挖掘機挖掘並將石土倒向一邊，四五個有經驗的翡翠挑揀工在倒土的地方等候，土石一倒下來馬上上去挑揀，把翡翠玉石挑選出來，作業時漫天塵土，環境惡劣。

工人用水沖刷岩層，尋找翡翠，頭頂烈陽，腳踩泥漿。

工人在沒有任何防護、支持措施的礦洞里作業，隨時可能命喪地下。

雨季來臨，翡翠開採變得更加困難。

自從緬甸開始了大規模開採翡翠的階段，每天有數以百計的反鏟挖土機、推土機和卡車日以繼夜地工作著。那些曾經的小規模開採者現在已被認為是非法採礦者。但礦山的駐紮軍隊私下會開放給平民挖掘，三五成群的玉工會上山侵佔曾被公司開採的礦區，誰先到就屬於誰的礦區。佔有的礦區大小比一張雙人床大，後來的人沒有礦區開採，可以出高價跟他們購買開採。

每一個帳篷下，都藏著挖玉人暴富的夢想

每一塊石頭的外表都差不多，要在成堆的雜石中尋找真正的翡翠原石，如同大海撈針，但有經驗的挖玉人總能一眼識穿石頭中的玉石。

一邊是挖玉人的必經之路，一邊是暴雨形成的渾濁水潭。

所謂的棄礦，其實都是承包公司篩選十幾遍之後的石頭，雖然不代表裡面沒有漏網之魚，但是在這樣一堆礫石中要找到它，其概率可想而知。對於挖玉工自己的性命，他們也大都抱著「賤命一條」的態度。每當季節性大雨來臨時，突發的山崩泥石流，能輕易奪走他們的命。這個所謂的「翡翠天堂」。也是吞噬生命的地獄。

挖玉人在礦山上挖玉，身後就是萬丈峭壁。

挖玉人的日常，一面是陡峭的峭壁，一面是渾濁的大河。

大多挖玉環境十分惡劣，一不小心掉下去，生還的可能性很低。

在這個深坑面前，人類更顯得十分渺小，就像他們一夜暴富的夢想一樣。

礦區的環境十分惡劣，人煙稀少，烈日暴晒，溫度高達40幾度，每天是起早貪黑挖石頭，長期以往，人的精神壓力十分大。在帕敢礦區，沒有任何消遣活動，到處都充斥著毒品、賣淫、賭博，海洛因幾乎可以公開銷售並且價格很低，有時注射一支只需要兩美元。

一名挖玉人在作業的時候出意外，手臂當場斷掉，不過還活著就算是幸運了。

為了躲避軍隊勒索搜查，非法越過礦區的挖玉人。

礦區簡陋、惡劣的居住環境，吃飯、洗澡都是大問題。

全家人都想著挖到一塊好玉，渴望這塊石頭能給他們生活帶來改變。

人們在礦區幾乎沒有別的消遣，吃的就是一點白米飯隨便加點什麼菜，十分簡陋，洗澡直接就在礦坑積水裡洗，封閉礦坑積水不循環，各種寄生蟲細菌，非常不衛生。

簡陋的午餐，只有米飯沒有菜，在礦區能吃到米飯已經算是好的了。

長時間高壓工作狀態下，這裡人們的精神面貌十分扭曲，挖玉是個體力活，營養又跟不上，毒品使用在翡翠開採業很常見，有些不願意沾的，就靠大量喝紅牛來支撐。挖玉是個體力活，所以飲用紅牛在這裡很常見。

人民將美夢寄托在挖到一塊極品翡翠上，大多數人為了「翡翠夢」病痛纏身, 沾染上毒品，這是權貴的夢，卻是平民百姓的地獄。但緬甸人都信佛，他們再怎麼墮落，搶劫勒索殺人的事件卻很少有。

礦區最常見的是開採高地礫石層翡翠砂礦，工人都站在鬆軟的礫石流坡上，十分危險，流坡隨時有可能坍陷。2017年5月，緬甸北部克欽邦帕敢玉石礦區發生特大塌陷事故，一場事故奪去了上百條人命，這還是官方的礦場。而在一些小礦場，安全措施都是零，受傷事件時刻都在發生，輕則骨折斷手，重則丟失性命。

17年緬甸礦場發生特大坍塌事故，致上百人死亡。

在緬甸，平民的姓名是很卑賤的，圖為被礦場奪去生命的人，其屍體無人認領。

非法礦工打著手電筒在採礦公司的尾礦堆中尋找翡翠，不論白天還是晚上，總有礦工在工作。挖玉人晚上打燈尋找一塊夢寐以求的翡翠。

晚上休息時，就地在自己礦區的旁邊搭起帳篷睡覺，以防有人侵佔地盤，被別人搶走「開採權」

挖出來的礦坑在雨季積水中變成渾濁的水潭，薄脊的土地變得千瘡百孔。

老闆們只負責挖翡翠，從來不管回填、排水、泥石處理，常年無節制的開採，大地早已千瘡百孔。深達十幾米的礦溝、流動的礫石坡、溝壑起伏，看著就觸目驚心。一到雨季，礦坑積水成一個小的封閉湖，裡面除了成堆的生活垃圾，還有各種寄生蟲、細菌；受雨水沖刷過的礫石坡也十分脆弱，人一踩上去就往下滑，稍有不慎就喪命。

高達十幾層樓的礫石坡隨時會滑坡，而坡底就是深不可測的大水潭，礦主根本不管工人死活，每次開發一個礦區都是顧工人往死里挖，人們在棄石里尋找可能的「漏網之魚」。

來個遠景，礫石坡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一個意外就是幾十條人命。

常年無節制開採翡翠，導致很多地方植被覆蓋不足，土層脆弱，圖為裂開準備崩塌的山嶺。

翡翠是上天賜予緬甸的財富，可是本該走上富裕之路的緬甸人民卻並沒有發家致富，而是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翡翠價格一路走高好像也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半點好處。他們生活在充滿戰亂的礦區，常常會受到非人的盤剝虐待。很多時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資源被別人掠走，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報酬。為了謀取暴利，礦主往往是選擇非法開礦，絲毫不顧及曠工的人身安全。加上礦區缺少監管，礦工的安全、利益完全得不到保障。

緬甸沒有成型的翡翠雕刻產業，唯一看得過去的就是磨戒面和手鐲，而打磨戒面和手鐲的工錢十分低廉，沒法給緬甸人民帶來可觀的收入。

緬甸人雖有上天賜予的瑰寶，但卻沒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反而打造了一個生與死，金錢與血淚的翡翠採礦區。

翡翠從礦區開採出來後，除了極少部分走私下路線出了，剩下的絕大數都是通過公盤出售，最好的翡翠料子均來自緬甸公盤。

警告：為避免本文給讀者帶來誤解，對於想去緬甸礦區看一眼的朋友告誡一句：去緬甸場口多數是有去無回！首先外人去礦區違反緬甸法律，屬於走私；另外緬北那邊不是法制社會，勢力複雜，認錢不認人。除非有過硬的關係，或者甘冒掉頭的風險。

圖為被某地方軍隊抓獲的人群

圖為某地方軍隊正準備執行槍斃

翡翠是上天給緬甸的恩賜，也是上天對人類的恩賜，對絕大多數挖玉的當地人來說翡翠無限的魅力是生與死、富貴與血淚的兩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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