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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語咒》導演劉闊:中國動畫要崛起,觀眾要先醒醒了

上周五上映的《風語咒》,毫無疑問是今年中國動畫電影暑期市場上最大的話題作。

文/馬小褂

自點映以來,《風語咒》的口碑可謂是扶搖直上,獲得了眾多媒體、自媒體的讚譽。而許多點映期間就早早看過影片的觀眾,更是主動化身為「自來水」,為之打CALL。

在貓眼、淘票票兩大平台上,《風語咒》分別收穫了9.28.9的高分。其中,超過17萬的人給出了五星的好評

在留言下,出現頻率最高的辭彙,是「哭」。一部《風語咒》,看哭了無數觀眾。

無論是看似不著調的母親梅姐,還是故事中時隱時現的父親身影,都用各自的方式守護著兒子朗明,也深刻展現了東方式的親情觀念。影片結尾時的字幕,「謹以此片獻給我們的父母,他們的守護猶如我們生命中燦爛的陽光」,更是令不少觀眾紅了眼圈,紛紛聯想起自己的父母。

《風語咒》的優秀口碑,也成功轉化成了良好的票房。截止到今日為止,《風語咒》的票房剛好突破1億。這是繼《熊出沒·變形記》、《新大頭兒子3》之後,今年第3部票房破億的國產動畫電影,也是其中唯一一部非兒童向的動畫電影。

《風語咒》的票房成績給今年有些疲軟的國產動畫電影市場帶來了一抹亮色,也讓人彷彿看到了青年向動畫電影的潛力。

但是對於《風語咒》導演劉闊來說,目前的票房還不能讓他完全滿意。

劉闊向動畫學術趴記者表示,「國漫崛起喊了幾年了,但現在行業的局面是,投的越來越少了。咱們現在離崛起,太遠了,反而最近是在走下坡路中。」在《風語咒》製作過程中,劉闊就親眼目睹了幾家合作分包公司的倒閉。

劉闊對於《風語咒》的期望,是希望它能夠像《大聖歸來》一般,再一次起到給整個行業一針強心劑的作用。以目前的成績來說,《風語咒》已經相當受觀眾歡迎了,但距離「強心劑」的目標依然不夠。

「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觀影習慣。大多數國人依然將動畫視作低幼,拒絕和朋友一起去電影院看動畫電影。」劉闊告訴學術趴記者,「無論觀眾看完我們的電影以後是誇,是罵,都不是問題。但最大的問題是大家不願意去看動畫電影。」

我覺得咱們觀眾得醒一醒,行動起來。別光等著那一天了。」劉闊說。只有觀眾們都自發行動起來,去改變自己的觀影習慣,並且影響身邊人,國產動畫電影市場才能更早迎來光明。

學術趴記者在見到劉闊時,他剛剛結束最近一站的路演,風塵僕僕地趕回北京。在最近一個月內,他輾轉了16個城市,走遍了大半個中國。

路演的奔波勞碌看起來並沒有帶給他太多壓力,在和我們見面時,劉闊依然顯得頗有精神。對他來說,路演的辛苦還遠遠不及電影製作時期。「製作的最後三個月,我們所有人員都沒有周六日,整整一百天的連續通宵。你們有過這樣的經歷嗎?」

劉闊是哈爾濱人,言談舉止中帶著北方人的直爽。四十不惑的他已經在動畫行業里摸爬滾打了將近20年,執導過的片子總時長高達8000分鐘——這個數字相當於一個大型國家動漫產業基地一到兩年的產量。

在執導《俠嵐》之前,劉闊還曾經有一部讓人們津津樂道的經典作品:《精靈世紀》。2006年播出的《精靈世紀》成為了一代95後共同的童年回憶,至今仍有不少擁躉在翹首以待其後續。

《精靈世紀》最終由於當時惡劣的市場環境,後續計劃被迫流產,這讓劉闊抱憾至今。在劉闊看來,影響當時市場環境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國內的日播制度。

不同於美日動畫劇集的周播制度,國內電視台的日播逼迫著動畫公司去「求量不求質」。劉闊為學術趴記者介紹道,「比如說一個公司做二十六集,它就只能播一個月。播出的周期內,它才可能去打開周邊市場的時間和空間。不求量,就沒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劉闊認為,動畫之所以成為產業,因為它是需要一個工業體系和商業環境,不光是藝術和技術創作的問題,而國產動畫當時並不具備良好的市場環境去發展。「雖然國家的扶持使了很大的勁,但真沒扶持到點上。」他有些激動地告訴學術趴,「日播這個問題是坑死人了,多少公司就倒在就這一點上。」

在這樣的現狀下,劉闊和若森數字決定做一部量產的大型系列動畫片,同時,也從電視上傳統的兒童向動畫中跳脫出來,去嘗試少年向動畫。《俠嵐》就這樣誕生了。

在創作《俠嵐》之前,製作組翻閱了眾多古籍資料。就劉闊個人而言,他喜歡研讀老子、莊子等人的著作,以及《黃帝內經》、《周易》等。他希望通過《俠嵐》這一渠道,去向更多的人介紹那些被我們自己遺忘了的中國文化。

「《俠嵐》每一集後面都有《俠嵐百科》,其中會介紹一些中國特色事物的由來,比如包子、餃子、風箏之類。這應該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必須知道的,但是又都不知道的事情。」在創作《俠嵐》的過程中,劉闊也漲了許多知識。「就說眼鏡吧,那是咱們中國人發明的!早在唐朝的時候,中國人就已經發明了眼鏡。」

把中國文化用新的形式展現出來,是劉闊以及《俠嵐》製作組最大的初衷。然而,《俠嵐》上線之初卻有一些人指責其「抄襲火影」,這讓劉闊很不能接受。

「有網友說輾遲、千鈞、辰月像什麼鳴人、小櫻和佐助,可三人組模式又不是《火影》發明的。還有網友說金木水火土和手勢的。這些手勢是道家裡面的,一共108套,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抄的是咱們道家的九字真言。這都是咱們的東西!」

為了追求「量」的同時保持「質」,若森在製作《俠嵐》時依然在非常緊迫,打不開時間差。當時公司生存緊迫,於是,劉闊和若森團隊選擇了背水一戰,從另一個更大的市場空缺——成人動畫市場來破局,才做了《畫江湖》這個體系。

2014年《畫江湖之不良人》上線後迅速火爆了網路,成為當時「國漫崛起」大背景下的一大旗幟。

對此,劉闊自豪地向學術趴表示,「當時我們算是完成了一大任務:終於把一些日本動畫粉絲重新搶回來看國產動畫了,也讓許多隻看電視劇、從來不看動畫的人也看上了動畫。」

作為若森數字的第一部院線電影,《風語咒》早在2013年就開始了構思,企劃誕生其實比《不良人》更早。當時各方面都還缺乏必須的條件,劉闊和他的團隊只能一邊進行著前期準備,一邊等待著合適的機會。

劉闊坦誠告訴我們,《風語咒》的誕生過程中面臨過四大問題:「一,融資。二,技術流程。三,我自身導演的經驗。四,針對性的市場宣發和受眾觀影習慣。」

要啟動電影項目,融資自然是擺在劉闊團隊面前的第一個問題。動畫電影項目的融資相比真人電影要更難,在沒有流量明星帶動的情況下,其風險相當於增加了數倍。

於是,這一等就是三年。願意投動畫電影的公司非常少,直到《大聖歸來》火爆之後,市場才呈現出短暫的繁榮。2016年初,《風語咒》項目在遇到華青傳奇的胡堅則和董事長陶虹以後,才正式開始啟動。

左:劉闊,中:徐崢,右:陶虹

即便拿到投資,國產動畫電影相比好萊塢競爭對手在製作費用上的量級依然相差巨大。《風語咒》全片的成本,僅僅相當於《尋夢環遊記》的5分鐘而已。

在正式進入製作後,如何碼團隊又成為了難題。《風語咒》發包了國內上百家動畫公司,影片結束後的滾動字幕上,密密麻麻的公司名字讓不少業內嘆為觀止。有過影視製作經驗的朋友都知道,要保質保量的同時管理上百家公司,其工作量是非常驚人的。

國內各個動畫公司的業務水平參差不齊,有些所謂的高級動畫師連基本的走、跑都不會調,但是劉闊也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對於任何一家公司,我們都會發測試,看行不行。不是這家公司一定行了我才發包,而是只要湊合,能夠靠導演溝通反饋去反覆磨好,就行了。這在好萊塢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有些觀眾可能會留意到,《風語咒》中群眾的模型精細度和主角差別巨大,劉闊也表示非常無奈:「我們發包給一家公司,修改意見寫得非常清楚,半個月也不給回復。製片天天催,最後人家急了,直接原樣返回了。再改一版,你讓他從1.0改到2.0,人家就給你改個1.1。」為此,劉闊不得不承擔上動畫導演的職責,經常親自去調動畫。

由於缺乏好萊塢成熟的工業體系和行業規範,類似的問題在製片中層出不窮。

《風語咒》執行製片人的張旋,此前也曾擔任《小門神》、《阿唐奇遇》的製片經理和《豆福傳》執行製片人。可這位經驗相當豐富的製片卻表示,《風語咒》能完成就已經是一個奇蹟。

有人曾經採訪劉闊,問《風語咒》的製作中都遇到了什麼困難。劉闊回答:「你應該問我,你遇到了哪些順利的事才對。如果你這麼問,我告訴你真沒有。」

用劉闊的話講,《風語咒》就是「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天天絕望」中做出來的。他苦中作樂地表示,「好萊塢牛逼是因為管理跟工業流程牛逼,但是咱們國內管理跟工業流程不足,這條件哪怕讓斯皮爾伯格來拍也能栽,他也拍不了。咱們拍出來了,光這一點就可以說很牛逼了。」

製作組的辛苦並沒有白費,《風語咒》路演以來,許多觀眾都給其中的情節所打動,尤其是被朗明和梅姐的母子情、和小妖孽的愛情給「虐」哭了。能夠讓觀眾哭出來,在劉闊看來是對創作者的一種褒獎,在國產動畫中能做到這一點的仍是少數。

而這些「哭點」的背後,劉闊更注重的是如何去表現東方人特有的細膩情感。他認為,「中國的文化決定中國人所有的行為,做任何事情都是委婉的,包括藝術、體育等等。例如中國的內家拳,出手防守都是曲線,而美國拳擊就是直來直去。」

於是《風語咒》中,角色之間從不對互相說「我愛你」,而是將愛藏在心中,體現在付出上、甚至生命上。劉闊說,「這個才是中國的,深邃式的、深沉的愛。」

也有一些觀眾對影片提出了批評,劉闊對此也毫不避諱。他引用了一句《道德經》的話告訴我們:「夫唯病病,是以不病。當你知道自己有什麼毛病時,就不是什麼毛病了。其實許多觀眾提出的誠懇批評,我自己也清楚。」

劉闊拿最常見的幾個批評舉了例子。有一些針對決戰高潮戲過快的批評聲,劉闊表示最初其實版本有118分鐘,決戰設計了好幾個回合,然而為了院線排片的角度做出了妥協,只能刪去不影響情節的決戰部分,最後造成了「詳略安排的不是很恰當」。

而一些人反映「黑屏比較長」的問題,劉闊也直言不諱,承認是自己的失誤。「最後混音的時候突然覺得節奏太趕,就想著做成一幕一幕的形式,在起承轉合劇情變化的時候加了黑幕,結果一下給整長了。」

對於未來,劉闊也表示吸取經驗,不會再犯同樣的問題。同時,他也希望未來作品裡角色造型的特點能夠更加明顯,而不是屈從於當下泛濫的「顏值」體系。「現在大家的審美趨向都趨向於中性化,這其實是一個病態。」

但對於是否有下一部的問題,劉闊卻無法給出肯定答覆。「很多媒體問我,這個片子會不會有續集,其實這完全取決於觀眾。想讓我拍就支持一下,如果不支持,我也就不拍了。多少人在拚命吶!」

劉闊將文化產業形容成一場戰爭:「我們現在為什麼這麼拚命,其實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看中國動畫,不是光看日本動畫。日本的東西不是說不好,而是有適合咱們的,也有不適合的。文化和外交一樣,也是一場戰爭。」

在今年的這個戰場上,以往的暑期國產保護月悄然失去了蹤影,一個個好萊塢大片砸進了暑期檔,甚至今年的暑期檔上,還有以往少見的日本、印度、法國等國影片上映。之前,也有業內表示國產動畫不需要保護,應該直接在與外國大片的對抗中成長,避免成為「溫室中的花朵」。

然而劉闊卻認為,自信要有,但也要講理性。「現在國產動畫還是一個孩子,讓我們去打仗也行,至少要給副盔甲吧。」以《風語咒》來說,全片成本僅僅相當於好萊塢大片5分鐘成本的情況下,兩者對抗確實就好比一個小孩去跟成年人打。

「那到底能不能打?能打!只要觀眾你稍微鼓勵我們一點,我們立刻打雞血又衝上去了。但是觀眾視而不見,我們心裡就很難受。」劉闊所謂的「盔甲」,或許指的就是觀眾的支持。

當前國產動畫電影面臨的最大難題,在劉闊看來,就是觀眾仍然沒有去電影院消費動畫電影的習慣。

今年上半年上映的兩部國產動畫電影大製作,原力的《媽媽咪鴨》和追光的《貓與桃花源》票房表現慘淡,劉闊也有些心有戚戚。「不說片子好不好,至少票房是對不起它們製作水準的。這不是一兩個公司所蒙受的災難,而是整個行業的災難。」

而另一個問題,在於國產真人電影的大步邁進。「去年只有一個《戰狼》,一個《戰狼》壓著,但下邊還是有空間的,許多片子的訴求依然可以達到。相比之下,今年的暑期檔,《我不是葯神》和《西虹市首富》雖然沒有《戰狼》高,但是一個接一個,壓的你就喘不過氣了。」

劉闊對於《風語咒》的總結是,佔了「地利」,但是「天時」上有缺陷,「人和」也沒能占上。地利,是雖然作品也有缺陷,但確實做到了足夠接近中國文化的地氣,能夠充分讓觀眾接受中國式的審美。《風語咒》卻沒有佔到如《大聖歸來》一般的「天時」條件,中國電影市場上恐怕也難以出現缺乏強力競爭對手的檔期。

而劉闊對於「人和」還抱有期望。「我覺得成人動畫電影是有市場潛力的,它不能說一定要跟真人電影平分秋色,但是它也絕對不應該像現在這麼弱勢。」雖然成人動畫電影的觀影習慣尚未完全形成,但若未來95後成為觀影主流人群,《風語咒》們或許終將迎來「人和」的那一天。

「引用我老師一句話,我們這是在替國家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劉闊有些激昂地向學術趴記者表示,「我們從業人員怎麼打這場仗,我覺得就是像花木蘭,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就是拼。但是我們拼的過程當中,也需要小小的虛榮心,也需要得到一些滿足。

如果觀眾們適當的給我們一些滿足,我們就去拚命。它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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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動畫學術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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