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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有趣的夜晚和白天,我以前都沒看見

由於路上大卡車的一起車禍導致我們堵車兩個多小時,到達譚家橋旅店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多了。我們入住的房子背對著一條寬闊的河流,這條河叫麻川河,是黃山諸多溪流匯聚而成的,河流兩岸是連綿起伏的黃山余脈。

時值盛夏,山上到處是濃郁深沉的黛綠色。大朵大朵的雲停在山頂,白得發亮。遠山與天空的顏色投影在河流里,顯得格外明凈。我收拾好行李,站在窗前,心中也由燥熱轉而寧靜。

這次旅行,大家幾乎都相互認識,和往常不太一樣的是領隊為「草木里」的兩名自然老師,一個叫無患子,一個叫一角。在小朋友們眼裡,兩位老師就是帶著他們一起玩耍又無所不知的大哥哥。

每個同行的小夥伴都有一個自然名,我家小朋友叫啄木鳥,同行的其他幾個小朋友分別是獵豹(11歲的小暖男)、小鹿(9歲,畫畫好笑點低的小姑娘)、柑橘鳳蝶(7歲,古靈精怪的小精靈)、雪鴞(5歲,愛唱歌的小蘿莉)、雪兔(5歲,喜歡粘著老師的小可愛)和鯊魚(才4歲,一個又酷又獨立的小男生,他一直想做大哥哥)。

稍作休息後,大家聚集在一樓臨河的窗邊,相互介紹自己的自然名。這時窗外不時有翠鳥貼著水面一閃而過,小朋友的心也隨那些水鳥飛到了窗外的河流上,一會驚呼看到紅尾水鴝,一會又大喊看到河烏在水裡洗澡!

啄木鳥小朋友介紹完自然名,在小木牌上繪製好了一隻星頭啄木鳥後,他和柑橘鳳蝶直奔屋後的河流。

啄木鳥小朋友正在繪製他的自然名牌——星頭啄木鳥

啄木鳥9歲,柑橘鳳蝶7歲,在這次旅行前,他們見過兩次,但都比較匆忙,並沒有一起玩耍。這一次他倆一見如故,坐車,吃飯,玩耍都要黏在一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啄木鳥喜歡學珠頸斑鳩的叫聲,柑橘鳳蝶也喜歡,結果7個孩子變成了一個珠頸斑鳩合唱團。一路上時不時有一聲「咕咕---咕,咕咕---咕,「的叫聲響起,後面就是一群」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的和聲應聲大起。

傍晚時分,西邊的天光漸漸退去,一團團灰藍色的雲團在半空中瀰漫開來。遠山之上,有一些晚霞隱約透著燭火色的微光,倒映在水面,顯得溫柔敦厚。啄木鳥和柑橘鳳蝶一直在水中玩到晚霞漸隱,他們掀起的漣漪,讓水中的天空也輕輕地蕩漾了開來。

啄木鳥和柑橘鳳蝶小朋友

雪鴞小盆友

晚飯過後, 無患子和一角就帶著大家去溪邊和附近的山裡夜觀。剛開始山谷里的莊稼,樹林,岩石還散發著白天熱烘烘的餘溫。但山裡的溫度降得很快,我們經過一片剛抽穗的玉米地,一角告訴大家,玉米是通過風來傳播花粉的。這時迎著河面吹來的風開始有些涼颼颼的,似乎還真的帶著些玉米花粉的甜香,舒服極了。

跟著無患子和一角的指引,夜晚把我們帶進了另一個神秘的世界。

夜晚的溪邊,和白天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鍬甲和天牛正趴在胡桃樹上吸食美味的樹汁。

一隻螃蟹行色匆匆,正帶著肚子里的寶寶們尋找產卵地。

一隻捕魚蛛守在溪流旁的岩石上等待獵物。

河蝦、小溪蟹、唇光魚、泥鰍也全來到了岸邊,我們伸手可觸。

捕魚蛛在等待獵物

雙叉犀金龜

鍬甲

帶著寶寶尋找產卵地的螃蟹

長著錐子臉的萌物螳螂。

旋目夜蛾,有一對正在旋轉的假眼睛。

一隻鞭蠍匆匆忙忙掠過草從,被眼尖的一角發現,他把鞭蠍請到手上,讓大家觀察,可是那隻鞭蠍好像不樂意,突然向一角手心噴射出一灘褐色液體,瞬間我們周圍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酸味。這時一角卻淡定地告訴大家,鞭蠍在遇到危險時會噴射醋酸味的液體,不過它並沒有毒。

小青蛙在我們腳旁跳來跳去,澤陸蛙,花臭蛙,綠臭蛙,黑斑蛙……以前都沒有觀察過,生活在我們身邊的青蛙原來有這麼多種,它們的叫聲又是多麼的不一樣。無患子一邊讓小朋友們觀察青蛙的特徵,一邊伸出手教小朋友們怎麼輕輕地邀請它們到自己的手上來觀察,而不是粗魯的抓住它們。

讓人驚奇的是當我們對這些小動物保持耐心和尊重的時候,輕輕地走近他們,伸出手臂邀請它們,大多數小動物也似乎變得不再怕人,而把人當做是草木之類的東西,爬上我們的手臂,這時候它們和人彷彿也變得無比親近。

第二天夜觀我們走到了山林深處的一條小溪邊,走著走著一點點閃爍的螢光赫然映入眼帘,我們趕緊關掉手電筒,隨後越來越多的螢火蟲聚集到溪邊林間。

那天的夜空特別晴朗,山的稜線在夜晚顯得無比舒緩,柔和。漫天星星擠擠挨挨,有的看起來就像掛在山頂的樹梢。這時星星的光芒和螢火蟲的光亮融合在一起,讓人特別恍惚和著迷,就像在夢裡一樣。

有一隻螢火蟲被蜘蛛網網住了,它沒有掙扎,依然安靜地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溪流旁一隻正在蛻皮的螽斯,倒掛在葉子上,一步步脫離舊衣裳,嫩綠的新生在夜晚散發著玉石一樣瑩潤的光。

山裡的夜晚既靜謐又熱鬧,靜下來,竟能聽到一些蟲子啃食樹葉的細微的「咔咔」聲。

正在蛻皮的螽斯

在譚家橋的那兩天,除了夜觀,白天小朋友最喜歡的就是在溪水裡撒野,還有和老師們一起網魚,一起動手做昆蟲陷阱。

小朋友們在溪水裡玩耍,我坐在岸上看溪水裡的小魚和蟲子。

一隻長腳的水黽,漫不經心地在小溪的表面散步。它的每一隻腳在水面上踩出一個小坑。它穿著一身黑褐色油質細毛防水衣,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是因為不用擔心把身子弄濕或沉入水底嗎?它中間的一對長腿,像船槳一樣,在水面上划動兩下就「嗖」地一下滑遠了。

「看到水黽的影子了嗎?」一角老師在旁邊說。

這時我才注意到清澈見底的卵石上,有一朵閃爍不定的小花在移動。那一瞬間,水黽的影子真是有趣極了。

在溪流旁的濕地上,一隻正在產卵的蜻蜓又吸引了我們。它跟普通蜻蜓相比大得出奇,一對凸起的大眼睛就像兩顆湖藍色的寶石。它一次次把尾部重重地插入長滿青苔的泥沼中,又快速彈起,樂此不疲地重複著這樣的動作,看起來像個頑皮的孩子在蹦床上快樂的蹦躂。後來從無患子那裡才知道,這原來是世界最大的蜻蜓之一「巨圓臀大蜓」。

一些身邊的尋常事物,如果能靜下來慢慢關注它們,真是很有意思,只是很多時候自己都無法觀察到那些有趣的細節。現在想想,有幾次旅行,就像旋風一樣匆匆地去了很多地方,但一段時間後再回想起來,感覺自己並不曾真的去過那些地方。

大個的雀紋天蛾幼蟲,像不像塑料玩具?小朋友給它取名叫天線寶寶。

會織英文字母的學霸蜘蛛「悅目金珠」

一隻袖珍小烏龜?NO,我只是只龜甲蟲。

一對抱在一起一上午的「茶殊角螢葉甲」。

第三天,我們來到了離譚家橋不遠的浮溪村。浮溪村就如它的名字一樣,是一個依山而建,面朝溪流,看似飄浮在溪水之上的村子。

我們住在一戶農家,剛進門就正好碰上農家樂老闆從山裡找回滿滿一桶野蜂蜜。我們看著那一桶還帶著蜂蠟的蜂蜜,又好奇又眼饞。農家女主人看出了我們的心思,拿來刀,給每個小朋友切了一小塊品嘗,然後趕緊拎回廚房。這蜂蜜對他們來說還是很珍稀的,據說一年費盡周折也只能採集到兩小桶的樣子。我也嘗了一小塊,這是我第一次吃帶著蜂蠟的蜂蜜,剛入口鮮甜無比,不過嚼到最後,也真正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味同嚼蠟」。

浮溪村的入口不遠處就是黃山野生猴谷,既然離那麼近,當然要去看看咯。我們爬上猴山,有隻老猴子離我們很近,蜷縮在角落裡,鼻子爛了,尾巴好像也爛了,滿臉都是被猴群長久排擠,嫌棄的可憐相。一隻身強力壯的猴子坐在遠處的瀑布旁,四處張望,神氣十足。一些小猴嘴裡叼著猴媽媽的奶頭,四肢抱在媽媽懷裡,猴媽媽到哪兒,懷裡的小猴子都始終保持著那樣地姿勢。

看了一會,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一起走下山。半山腰一隻猴子突然從林中竄出,撲過來搶奪雪鴞媽媽的手提袋。幸虧無患子就在旁邊,迅速抽出包里的棍子(漁網的手柄)才把它嚇走。我們回過頭,那隻猴子還對著我們齜牙咧嘴地笑。

走到山下,小朋友們一會就忘了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一起沖向小溪,我們準備在夕陽下逆流而上,溯溪回去,我心裡其實也像小朋友們一樣開心,因為溯溪也是我最期待的。

我從小到大的生活,一直沒有遠離過河流,所以對於水,不管何時都有一股莫名地眷戀。走進浮溪潺潺的溪水中,也讓我重溫了很多年前去湖北藥王谷和黃陂溯溪的記憶。

溪流兩岸有很多的野生萱草,橘色的花朵就像野百合一樣,一叢叢垂向溪邊。許多青鳳蝶和翠鳳蝶扇動著美麗的翅膀從我們身旁飛過。

赤基色蟌棲息在岩石上,透明的翅膀上那一抹紅色顯得格外柔媚。

一大片蜻蜓聚集在溪流上方,它們輕薄的翅膀披著落日的餘暉,在不遠處微微閃光。我站在溪水中,獃獃地看了好久。

啄木鳥小朋友就像一隻湍蛙一樣,一會躺在溪水裡憋一口氣游兩下,一會又跳上岩石再滑入水中。

「媽媽,我發現水中藍綠色的岩石上不會長青苔!」

小朋友在溪水中也學會了觀察,哪些石頭是沒有青苔的,哪些石頭是容易晃動的。自然環境比任何運動場都要複雜的多,在溪流中,小朋友們在享受快樂的同時,也學會了怎樣去發現危險。

「媽媽,你快看,湍蛙的蝌蚪吸在卵石上!」

「光唇魚在水裡會發亮哎!「

當小朋友們感受到了溪水輕拂身體的愜意和涼爽時,當他們熟悉了生活在水裡的生物時,我相信那條溪流就會永遠的住在他們的記憶里,伴隨他們長大,成為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赤基色蟌

當我們對小動物多一點了解時,對它的看法也會發生很大改變。不覺得它很萌嗎?

臭椿皮蛾幼蟲:我的長毛只是用來嚇唬你的。

關於浮溪村,似乎還有很多東西要寫,默然靜立在溪岸的銀杏古樹,據說它有600多歲了;根扎在溪中岩石上的三角楓,枝幹是那麼蒼虯,粗糲;夜晚在溪水下偶遇的那隻費氏肥螈,肚皮下隱藏著劇毒警示的橙紅色斑點;還有做自然臉譜小朋友摘樹葉時,一角老師的那句「我們摘那些黃色的樹葉吧,綠色的留給它繼續進行光合作用。」……

利用一些零碎的時間啰嗦了這麼多,還是以啄木鳥小盆友的這張地圖來做個結尾吧,我想這次不一樣的旅行一定也是他這個暑假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啄木鳥小朋友一回家就畫了這張地圖,還說這是最有意思的一次旅行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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