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文學雜誌《收穫》主編程永新：文學像水一樣，會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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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實習生 張耀尹

自1983年進《收穫》雜誌社工作，如今已經是主編的程永新，在文學圈內浸潤極深。

他對中國當代文學有非常深刻的觀察和見解。作家馬原說程永新「是少數真正懂小說的人之一」，作家李洱說「沒有程永新，1985年以後的中國文學就會是另外一副模樣」，作家余華說「程永新給我的深刻印象就是他對小說的真正理解，他對小說形式的敏感是發自內心的，同時對小說的每一個細部和它們之間的銜接也是心領神會」。

在《一個人的文學史》出版之際，封面新聞記者對他進行了深入專訪。

「蘇童生活得非常恬淡，是一個典型的南方才子」

封面新聞：從《一個人的文學史》可以看出，您與蘇童的關係、情誼格外深厚，您對他的為人非常欣賞。

程永新：蘇童不光跟我關係好，在整個文學圈，很多人都是蘇童的好朋友。他的口碑都很好。他善良、寬厚，修養非常好。

他非常懂得日常生活，熱愛日常生活，對紅酒有專業看法。生活得非常恬淡，是一個典型的南方才子。

「賈平凹是秦嶺文化熏陶下的大才子，看人看文非常有意思」

封面新聞：在您的視角里，賈平凹是怎樣的一個人？

程永新：賈平凹是跟蘇童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才子。他是秦嶺文化熏陶下的大才子，看人看文非常有意思。

我記得很多年前，流行70後美女作家這個概念。他跟我說，希望了解一下到底怎麼回事。我去西安看他的時候，就帶去一本雜誌，給他看上面的70後美女作家的文章。

他就坐那裡認真翻閱看，看了以後發點評，說那些人文字挺好的。

老賈懂得很多東西，家裡收藏了很多東西，大石頭、青銅器、碑帖什麼的，東西很多。這些都養著他的文氣。

「王朔對中國影視水準的提高，是立下汗馬功勞的」

封面新聞：從王朔給您的來信原件影印版可以看到，王朔的字體工整，語言客氣，並不顯痞氣。

程永新：王朔非常有特點，非常有個性。他使用新北京語言寫作，對文化、人情世故有反省。

他還比較厲害的是，故事講得很吸引人。以王朔為代表的一批作家進入影視界，對中國影視水準的提高，是立下汗馬功勞的。

在那個時期，他用了大量的資金買小說版權，他還是想做文化方面的事情。我想說，王朔提高了中國電視劇的水準。

我聽說他正在寫一個長篇，我還不太確定。如果他在寫，我認為他肯定會寫得跟他早期作品差別很大。

早期的王朔，講故事很吸引人，有批判思維。我想他現在寫，應該都是往境界追求、想法的挖掘上走了。

「80後、90後一代的寫作者，有鮮明的時代特徵」

封面新聞：除了老一輩作家，您跟當下的年輕作家也有很多交流和來往。不同代的作家之間，都有差別，哪些讓您印象深刻？

程永新：差別還是很大。從出生年代來劃分作家，並沒有太大的科學依據。寫得好壞，跟年齡也沒有直接關係。

寫作的本質是看見、挖掘、表達精神生活。但是，不得不說，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80後、90後一代的寫作者，其知識結構、審美特點、理想趣味都有鮮明的時代特徵。

「文學在邊界和回歸的循環往複中，不斷往前走」

封面新聞：近些年來，在文學界，出現了虛構與非虛構邊界模糊的傾向。出現了小說與散文互相交織的「超文體」、「跨文本」寫作。作為文學編輯，您怎麼看？

程永新：跨文體寫作，不是今天的中國才有。在歐洲，米蘭·昆德拉的老師，就提倡把知識、科學、哲學放進散文、隨筆、小說中。

昆德拉的小說，不難看出，就有大量的議論。這就是對講故事的傳統小說邊界進行的一種反駁和突破。但是突破到一定程度，又會出現一股回歸傳統敘事的浪潮。

可以說，在文學史上，一直交織著對傳統的回歸和邊界的突破。文學在邊界和回歸的循環往複中，不斷往前走。

「作家就是普通人，在生活上跟普通人沒本質區別」

封面新聞：就您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作家是不是跟普通人不一樣？

程永新：在我看來，作家就是普通人，他們在生活上跟普通人沒本質區別。只是在感受上，作家一定是更加敏感的，否則創作就難以想像。

「大部分時代的大部分作家，都是相對寂寞的」

程永新：1980年代，由於社會發展的原因，精神生活、娛樂休閑的方式很有限。讀文學作品，成為時尚。一本文學雜誌，往往有幾十萬冊的發行量。但那是特殊的情況。

從總體來說，除了像《百年孤獨》那樣可遇不可求的百年一遇，引發大轟動外的情況，大部分時代的大部分作家，都是相對寂寞的。

因為寫作就是要往精神的深處去開掘，不能停留在表現生活方面上，這註定文學不會是特別熱鬧的。

但是，文學不熱鬧，並不代表文學不重要。文學像水一樣，會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文學的影子可以無處不在。

比如，文學的成果可以被嫁接和移植到影視界，通過影視對生活、對民眾產生更大的影響力。

「我所打交道的作家，是我的良師益友」

封面新聞：當了35年的文學編輯，您的感受如何？

程永新：作為一家文學刊物的職業編輯，我努力做好作家的知心朋友。

這本書的書名《一個人的文學史》，其實就是一個人在文學的歷史中成長的歷史。

我所打交道的作家，是我的良師益友。他們身上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寬厚、善良、富有靈氣，很深地影響到了我。

這些也成為養分，讓我在今後的工作中，盡心儘力挖掘更多的有文學潛力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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