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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兒子與情人私奔,幫忙尋找1月後,我在壇酒里發現他痕迹

引子

秋夜無聲,杳杳樓台冷月孤。

剛打過三更,白日里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棋盤街正在酣睡,闃靜而黑暗,唯有一燈如豆,模模糊糊地挑在深巷之中。

昏翳的燭光將一剪綽約的側影投映在窗紙之上,明暗斑駁,似真似幻。那人的輪廓被光影暈染開來,看不真切,只依稀瞧見一隻伶仃的手,顫抖著向前伸去,彷彿在撫摸。

低沉的囈語斷斷續續地傳來,既像是蠱惑,又像是嘆息:「現在……你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1

「嘖嘖嘖。」

十七拿起桌上的銀兩,掂了掂,又瞥了一眼門外尚未行遠的轎子,「你說說看,你現在到底算是神棍啊,還是捕快啊?怎麼什麼雞零狗碎的事兒都能找上你?」

「呸,怎麼說話的呢,你才是神棍!」胡說放下手中端詳許久的畫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我可真不明白,你攬這種麻煩事上身做甚?」十七順勢也瞄了一眼畫上的人像,忍不住咂了咂嘴。

「自然是為了——」胡說站起身來,整了整襟擺,一本正經道,「賺錢吃飯啊!」

「……」十七被他這種毫不扭捏的無賴氣勢噎得半晌說不出話,好容易緩過氣來,卻見胡說抬腳已經邁出了鋪子,「喂喂,你去哪啊?」

胡說沒回頭,背著身,比了個神棍專用的朝天劍指,「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十七臉上雖是不情願,但腳步卻迅速跟了上去,與胡說並肩而行,仍不忘對今日這樁差事百般嫌棄:「我看你啊,也不用瞎找了,咱直接往花街去吧,准沒錯。」

胡說斜眄了一眼,沒接話茬,卻說道:「跟著我做甚?你的酒館不用看著嗎?再不留點心,生意都要被別人搶完了。到時候可別找我蹭飯!」

十七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個小娘子而已,能翻起多大風浪?不足為懼。」

「你啊……」胡說頓了頓,轉過臉去,原本調侃的語氣驀然一斂,聲音中忽地有了一分奇怪的失落意味,「不過就是在城裡隨意走走,本不必非要你跟著。」

十七也沉默了一瞬,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似是想說什麼,可到口卻只有淡淡兩字,「走吧。」

2

兩人從棋盤街往城西走,尚未走出幾步遠,便有好幾人匆匆忙忙地逆向奔來,撞得胡說一個趔趄。

「呦,趙掌柜,什麼事這麼著急啊?」十七微微皺眉,伸手便揪住一人的衣襟後擺,將已經衝過去的那人提溜回來。定睛一看,卻是個熟臉兒,正是街南邊趙記布店的掌柜。

「哎呦,胡道長、十七老闆,衝撞了衝撞了。」趙掌柜賠了個不是,「今兒個聽說漪娘子開賣新酒,限售二十壺,腿腳快的有絕世美酒喝,慢的呢,就只能流著口水聞聞味兒啦!」

「哦?漪娘子出新酒了?難怪難怪,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胡說邊說邊斜眼瞥了一眼十七,臉上忍不住有些促狹笑意。

「嘁。」十七抱起手臂,從牙縫裡擠出一口不屑的氣。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十七老闆的酒,自然還是最好的。」趙掌柜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登時反應過來,有些訕訕地努力圓場,「只是、只是那漪娘子的酒不似尋常口味,倒也新鮮,令人十分好奇,這、這才——」

「趙掌柜,咱們還有事,先行一步,也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胡說見趙掌柜解釋得實為艱難,笑著拱了拱手告別,順勢替他解了圍。

「啊,好走,好走。不送,不送。」趙掌柜像是得了大赦一般,連連拱手。還沒等胡說兩人走出幾步,便已經腳底抹油般,一溜煙地躥進了漪娘子酒鋪所在的巷子里。

「哼。」這會兒,十七是從鼻子里出的氣,比方才響亮了許多。

「走吧走吧。」胡說憋著笑,扯了扯他的胳膊往前,「你啊你,與其這麼憤憤不平,倒不如去那漪娘子的酒鋪打一壺酒來,嘗嘗看到底比之如何。」

這麼說著,正巧二人經過巷子,一股奇異的酒香自里向外傳來。

時遠時近,似有似無,若即若離,像是活物一般在空氣中遊走,又像是女子的手在你的臉上輕撫,風情而充滿挑逗。僅僅是聞著酒香,便叫人無限遐想,心馳神往。果真如趙掌柜所言,不同尋常。

胡說的視線也不由得順著香氣探進小巷裡,只見一襲石青同色襦裙,亭亭立於攢動的人群中,正在當壚賣酒。那女子半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秋水似的眸子。

熙攘之中,漪娘子彷彿有所感應一般,忽地抬首,越過眾人望向巷口,正正與胡說四目相對。

胡說腳步微微一頓,像是有一瞬的失神,卻很快恢復正常,不動聲色地轉過臉來。

3

方方走進幽草巷,馥郁的脂粉香氣便撲鼻而來,衝散了隱隱縈繞在胡說心頭的一縷醺意。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這是京城活色生香的風月場,多情旖旎的溫柔鄉。上至貴胄富賈,下至市井布衣,近至京城子弟,遠至異鄉遊俠,無不慕名而來,流連忘返。

而根據十七的推斷,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喲,找蘇公子啊……」原本熱情迎上來的老鴇見二人拿出一張畫像問詢,頓時收起了殷勤的好臉色,不情不願地朝對面一指。

「在紅袖招唄。蘇公子原本也是我這兒的常客,自從對面來了個狐媚貨,便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天天只往那裡跑,最近我連個他的影都沒瞧見。哼,對面也真是厲害,前一個才走沒多久,就又來一個狐狸精——」

老鴇像是不忿已久,嘰里咕嚕地倒出了一肚子牢騷,聽得十七腦仁都疼。胡說卻不肯走,背著手微微笑著,倒像是很感興趣一般,十分耐心地聽完。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走啦走啦,回去交差。」剛走出去,十七就忙不迭道。

此次他們受託尋人,尋的不是別人,正是蘇府的公子,蘇澈。其父蘇遠山任都督僉事,是和六部尚書齊身的正二品官員。

姨媽是宮中的淑妃,入宮多年,誕育十二皇子,頗受盛寵。然天下少有圓滿無缺之事,蘇氏一門雖蒙聖澤,世代簪纓,卻一直人丁凋落。到了這一代,各房均無所出,直到蘇遠山不惑之年,才終於得了蘇澈這一個獨子。

蘇公子自小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免不得驕縱跋扈。及至弱冠,又染了京中紈絝子弟們尋花問柳的風氣,時常流連於秦樓楚館,倚紅偎翠,千金博笑,在花街是出了名的風流客。

蘇老爺怒其不爭,可他中年得子,又是唯一的香火,到底無法狠下心來嚴加管教。和淑妃一合計,想著蘇澈也到了婚娶的年紀,乾脆為他說了一門親事。

對方是鎮國將軍之女,雖是庶出,但溫良恭謹,德容兼備,最難得是性格寬容隨和,應當能對蘇澈多有包涵忍讓。

蘇老爺子原本指望著成親之後,蘇澈能多少收斂些心性,誰承想,這位公子哥,竟在婚期將至的時候,鬧了失蹤。

在十七看來,這事兒是擺明的:蘇公子風流成性,恣意妄為,哪裡願意對父母之命乖乖就範?十有八九是藏在了花街的哪個頭牌姑娘家,假扮一場失蹤,藉此向蘇老爺子表態示威。

蘇府肯定暗地裡查探過幾趟,但礙於顏面,總不能大張旗鼓地在花街找自家公子吧?萬一從哪個花魁房裡撈出了衣衫不整的蘇公子,可不得丟死人了。

更何況這是皇城腳下,要是傳到了天子耳中,更不知會惹上什麼麻煩。這不,就找上了胡說,奉上重禮,請他幫忙尋人,還鄭重叮囑,不要聲張。

所以,這根本就是一個既沒意思又不討好的差事。十七不明白,平日里懶出天際,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胡說,怎麼會攬下這個活計,還不嫌麻煩地親自跑到花街來。

胡說不理會十七的疑惑,只是負手站在檐下,看著對面,若有所思。

「喂,幹嗎?走啦。」十七見他發愣,輕輕推一下他的胳膊。

胡說收回視線,笑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蘇公子究竟身在何處,去紅袖招一探便知。」

十七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真不懂你,怎麼對這事如此上心?」

胡說但笑不語,舉步向前走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早些時候來到聞冤鋪的那個老人的模樣。

蘇遠山比印象中的模樣蒼老了許多,縱然在朝堂上位高權重,可此刻,屈尊降位來求助於他胡說一介布衣的,卻只是一個心系骨肉的父親罷了。

4

讓十七沒有想到的是,蘇澈竟也不在紅袖招內。

老鴇言之鑿鑿,斷言蘇公子已有好幾日未出現過,在收了沉甸甸一錠銀子後,仍是沒有改口,神情不似作偽。

「那有勞媽媽,可否引薦一下掬影姑娘?」胡說道。

掬影,正是紅袖招的頭牌優伶,也是相傳蘇澈近來交往最密的女子。

老鴇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了笑容,熟練地說著場面話:「真是不好意思了兩位爺,掬影正在待客,眼下怕是不方便。」

「哦。」胡說應了一聲,也沒再多說,只是四周望了一望。

「兩位爺,要不看看其他姑娘?我這裡什麼樣的都有,個頂個的標緻——」老鴇殷勤道,說話間旁邊已有兩三位濃妝艷抹的女子湊近,柔若無骨一般,就要向兩人身上倚靠過來。

胡說隨隨便便地撤了一步,也不知是什麼身法,像是偶然間恰好讓了一讓,便巧妙地避開了女子的招徠,連衣襟的邊沿都沒有被觸及。

「掬影姑娘並非正在待客吧?」他看向老鴇,壓低聲音,「她根本就不在這裡。」

老鴇驚疑不定,神情里透出戒備,「你、你怎麼知道?」

「表情。」胡說淡淡道,「當我問及掬影時,你的表情里有一分慌張和畏懼,而其他姑娘的表情里卻有一分竊喜和得意。」

「除了花魁失蹤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的情況。你擔心失去了掬影這塊招牌,會損失大量慕名而來的客人,故而慌張畏懼;其他姑娘則是因為少了勁敵競爭,可以一展風姿揚眉吐氣,故而竊喜得意。」

老鴇沒有反駁,已然默認了胡說的猜測。她盯著兩人,謹慎地問道:「你是官府的人?」

胡說搖搖頭,「我們只是尋人。不過眼下,要找的人,只怕又多了一個。」

老鴇上下打量著他,思索片刻,低聲道:「你們跟我來。」

5

「這便是掬影的房間。」

老鴇將胡說、十七引至樓上一間朱門雅閣中。

「我能四處看看嗎?」胡說溫文有禮地詢問。

「兩位爺自便吧。」手下的頭牌居然跑了,老鴇也是焦頭爛額,便擺擺手絹,束手站在旁邊,一臉自認倒霉的模樣。

胡說一邊在房中走動,一邊聽老鴇唉聲嘆氣地敘述著事情經過。

約是一月之前,蘇澈來到紅袖招,照慣例點了掬影作陪,又付了一大筆錢,說是要在掬影這裡住幾日,讓老鴇幫忙推託掉其他的客人。蘇澈是掬影的常客,老鴇習以為常,不疑有他,喜滋滋地拿了錢,吩咐左右好生伺候。

三日後,掬影身邊的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來,說掬影和蘇澈都不見了。

「什麼時辰發現的?」胡說問。

老鴇哪裡記得清這些細節,揮手命人叫了那丫鬟過來回話。

「是大約晌午的時候。我從琳琅閣回來,本想去叫姑娘和蘇公子用膳,結果一進門,人都不在,原以為是出去逛了,也沒在意,可到了當日掌燈時分,仍不見回來……」丫鬟低頭,怯聲道來。

「樓里有其他人見到他們出去嗎?」

「上上下下都問過了,誰也沒見到。」老鴇咳了一聲,解釋道,「爺你也知道,我們這裡,通常都是夜裡熱鬧,白天嘛,都沒什麼精神,尤其是早上,大傢伙都起得晚呢。」

胡說微微一點頭,「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在早上,或者天還未亮的時候,從紅袖招出去,是不會被人注意的,是嗎?」

「別說是紅袖招了,就是整條幽草巷,怕是都沒人會瞧見。」

胡說沉吟不語,少時,又問那丫鬟,「你去琳琅閣做什麼?」

琳琅閣,是京城裡有名的銀樓,專門製作各類首飾。其品質工藝雖比不得宮裡的銀作局,但在民間已是翹楚。不過其價格也相對昂貴,非普通人家的女眷可以負擔。

「姑娘想新琢一支步搖,遣我去瞧瞧有沒有好的式樣。」那丫鬟邊說邊偷偷瞄著眼前的男子,心裡疑惑不解。

自己去做了什麼,和姑娘的失蹤,有什麼關係嗎?

「哦。」胡說隨意應了一聲,又問,「掬影姑娘和平日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好像沒有。」丫鬟回想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只是好像和蘇公子爭吵了幾次,我還看見姑娘偷偷在哭。」

「你可聽得他們為何爭吵?」

「聽不大清,我沒敢近前。」

十七在一旁聽了半天,忍不住翻著眼睛插嘴道:「喂喂喂,這不明擺著嗎?蘇公子不想奉命成親,和自己的紅顏知己私奔了唄。」

6

私奔,在煙花之地,實在是見多不怪的戲碼。人間自是有情痴,即便是風月場中的女子,也是希望擇良木可棲,遇良人可依,又有誰願意在風塵中蹉跎年華,暮去朝來顏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婦呢?

不說遠了,就說半年前,學士府的柳少爺和花魁私奔的事,就曾傳遍了京城,茶餘飯後被百姓們津津樂道了許久。

「哎。」十七突然想起來了,「好像之前私奔的那個花魁,也是你們紅袖招的人吧?聽說她原想贖身,甚至不惜自毀容貌只求換回自由,你們卻不肯放人,結果只能私奔出去了。嘖嘖,真是狠心啊。」

此言一出,老鴇的臉色頓時很難看了。

這傢伙,真是嘴欠。胡說瞥他一眼,「你倒是消息靈通。」

「酒館人雜,我也是聽說來的。」十七聳聳肩,很是無奈。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多年的訓練讓觀察周圍環境這一習慣早已成為他的本能,真是想不聽都不行,可憐他每天被各類八卦爆料包圍,怪不得常常跑到胡說的鋪子里躲清靜。

那丫鬟聽十七挑明,卻不顯意外,看了看眼前兩人,忽地一咬牙,道:「姑娘很喜歡蘇公子的,蘇公子待姑娘也不一般,雖然門戶不當,但他們、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你這黃毛丫頭,亂說什麼!」老鴇惱怒地訓斥,連忙招手讓人將她拉下去。

胡說認真看了看那個丫鬟,她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低眉順目,滿臉寫著害怕和驚惶,可目光中卻有一分微弱的堅持。

她是擔心胡說和十七是官府的人,要將掬影和蘇澈抓回來,才鼓足勇氣,出言維護。

胡說忽地展眉一笑,那個笑容里沒有往日的憊懶,而是真誠又明亮,只是隱約又帶了一絲悲憫。他看了那丫鬟一會兒,不易察覺地輕輕嘆了口氣,沒對她說什麼,只是掏出銀兩遞給老鴇,「請別為難她。」

老鴇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他會為一個丫鬟出錢解圍,手卻沒有停頓,一把接過了銀兩。心下正竊喜,卻忽地撞上胡說的目光。

眼前這個一直和顏悅色的男人,此時的眸子里,突然有一分隱隱的威儀,竟令見慣了大場面的老鴇心神震蕩,生出一種不敢違逆的畏懼。

7

看過掬影的房間,胡說讓老鴇在花街多打聽一下是否有人撞見過掬影二人離開。又留下了自己的店址,讓其如果有消息就來聞冤鋪通知他,之後便和十七離開了幽草巷,一路緩步走回棋盤街。

十七見他蹙眉不展,便問:「怎麼?你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胡說蹙眉道:「恐怕凶多吉少。」

「不是私奔嗎?」

胡說搖搖頭,否定了十七的猜測,「掬影和蘇澈,一個是青樓女子,一個是貴族少爺,都沒有謀生的技能,如欲私奔,盤纏是最重要的。可前一日,掬影還讓丫鬟去銀樓買步搖,琳琅閣的東西可不便宜,哪有人要私奔了,還會花這麼大一筆錢去買首飾呢?既不實用,又太過招搖。」

「也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立刻就出發了?」

「蘇澈又不是明天就要成親,不至於這麼火急火燎。私奔這麼大的事,怎麼會不好好籌謀準備一番?」

「言之有理。」十七摸著下巴點點頭,忽然眼睛一亮,「剛才那個丫鬟說,兩人發生過爭執,該不會是——蘇澈失手殺了掬影,畏罪潛逃?」

胡說默然片刻,想起了方才那個丫鬟護主時的焦急神情,低聲道:「但願不是這樣。」

說話間,兩人都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酒香飄近,原是又經過了那漪娘子的小店。

胡說往小巷裡探了探身,伸手撈過舉步欲走的十七,「今日前後兩次路過,實屬有緣,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去嘗嘗這叫人趨之若鶩的美酒,到底是什麼滋味。」

十七不大情願,卻也沒有拒絕,順著胡說的力道,半推半就地被拉進了巷子里。

漪娘子鋪前的人已比早些時候少了許多,看來那限量版的二十壺新酒已經早早售罄,也不知趙掌柜那個酒鬼搶到了沒有。

「姑娘。」胡說走到近前,揖了一禮,問道,「不知還有沒有酒?」

漪娘子抬手按了按發上的簪子,吐出兩個字,「沒了。」

胡說面露惋惜之色,正要轉身離開,漪娘子卻叫住了他。

她半張臉被布巾遮擋著,看不出神情,語氣淡淡:「對外售賣的酒已沒了,不過妾身家中還有些濁醪,是平常自己喝的。兩位若是不嫌棄,就請進吧。」

胡說道了謝,拉著十七進店,在一方矮桌旁坐下。漪娘子從內室提出來一個陶罐,斟滿了兩杯,微微側著頭,將杯子放到桌上,也不說什麼招待的話,便自顧自回了內室。

酒香四溢,霎時鑽入心脾。既有酒糟發酵的酸甜,又混合著淡淡的脂粉氣。比起早上胡說在巷子口聞到的香氣,又多了一種難以言狀的味道,像是重重簾幕後的遮面美人,神秘莫測,撩人心弦。

胡說這邊還在細細聞香,十七那邊卻像是不服氣似的,已經皺著眉飲了一口。

「別動。」十七的神色突然變了,一把按住胡說準備舉杯的手。

「怎麼了?」

十七端著酒杯,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蹙眉端詳了好半晌,才臉色凝重地開口。

「這酒里,有血腥味。」

8

胡說的臉色也變了。

他知道身邊這個青衣男子,雖然看起來只是個無所事事的酒館老闆,可袖子里那把「欲眠」劍卻不知道飲過多少人的血。

十七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劍了。但血的味道,他比誰都熟悉。

酒中有血,雖然古怪,但或許這正是漪娘子所賣之酒的秘方呢?總不好張口質問。二人只得忍住驚疑,匆匆告辭。胡說走得太急,碰倒了十七的半杯酒,打濕了一折衣角。

漪娘子從內室出來時,桌邊已空。酒杯里盛著的液體,色澤昏黃,泛著幾縷淡淡的絳紅。

她靜靜看著行至巷口的兩人背影,眼神變幻不定,接著拿起桌上胡說沒喝的那杯酒,一飲而盡。舔了舔嘴角餘味,她似是笑了笑,落了打烊的牌子,關上店門,穿過內屋,走進一間暗室。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只點著一盞燈燭。燭淚凝結,光線時明時暗,堪堪照出床上一個人形的輪廓。

那隻能稱作是輪廓,而不是一個人了。因為那個男人全身的筋肉都乾癟收縮,只剩一層青白色的皮緊緊貼在骨骼上,呈現出完全脫水的狀態。臉卻保存得很好,面目猶生,只是毫無血色,眉宇間尚能看出是個俊秀的年輕公子。

這個人,顯然已死去多時,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維持屍身未腐。

漪娘子一手端起燈台,另一隻手拔下發間的簪子,挑了幾下燭心,燭光頓時亮了幾分。她坐在榻邊,俯身細細看著床上的男人。

「相公。」她開口喚道,「今天的酒又賣光了。呵呵,那群男人,眼睛都黏在了我的身上,哪裡會在乎酒的好壞?」

她想起白日里那些客人爭相哄搶的嘴臉,不由嗤笑一聲,看向床邊一個泥封的陶罐。

「真正的絕品,是這一壇『骨酒』,他們是喝不到的。」

她語氣陡然轉柔,手指輕柔地撫摸上男人的眉骨,深情纏綿,幽幽嘆道,「相思入骨啊,你們這些負心薄情的男人,又怎能解得其中味道?」

「不過,今日來了個特別的人。聽說他能和鬼魂交流,相公啊,是你的魂魄去找他訴冤了嗎?果然,你還是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活著的時候不願意,死了也不願意。」她嗔怒地自語。

「罷了,我總歸是留不住你了。」

邊說著,她邊摘下臉上的布巾。燭光中,幾道長長的疤痕縱橫交錯,像是無儔美玉上密布的裂紋一般,盤踞在女子的臉上。

漪娘子垂首,緩緩摩挲著臉上凸起的傷疤,她想起了一些有苦有甜的往事。

到底是苦多一些,還是甜多一些呢?漪娘子分辨不清了。

世人嘗愛,刀口甜蜜,大抵如此。

次日,十七依著胡說的吩咐,去紅袖招請來了掬影的貼身丫鬟。

丫鬟垂著眼,不敢直視面前男子的眼睛,雙手接過一件長衫。

「請恕胡某唐突,可否勞煩姑娘聞一聞這衣服上的酒味?」耳畔傳來聲音,溫潤如玉,即使對著她這麼一個無名丫鬟,也十分客氣。

丫鬟雖不明所以,但沒來由地便對胡說極為信賴,依言低頭仔細嗅了嗅,雖只是衣角的一塊酒漬,但香味依舊強烈,直鑽入鼻。

丫鬟「咦」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麼,「這個酒味……我好像在姑娘身上也聞到過好幾回。」

「可否確定?」

「沒錯,是這個味道。」丫鬟又聞了下衣服,肯定地點點頭,「這酒香非常奇特,而姑娘素日里又是不喜喝酒的,所以我印象很是深刻。」

胡說蹙眉,沉吟片刻,忽而眸光一凜,連隔壁的十七也來不及叫,拔足便向外奔去。(原題:《骨酒》,作者:南蓂。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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