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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去接你媽媽。」

發便簽容易上癮,我有罪...

我聽說,七夕節本來跟情人節沒什麼關係。

學術點的說法,那是個以女性為主體的綜合性節日。而男人呢,主要是在旁邊湊個熱鬧。

結果白居易一首《長恨歌》,七月七日從此就和比翼鳥,連理枝的約定走到一塊兒去了。

我不喜歡湊熱鬧。所以這篇放在今天發。

不過還是希望,七夕那天,你們都能熱熱鬧鬧的。

/凌棄(微信公眾號:Ray的第七章)

01

三年前。台北行天宮。

那年的冬天,寒風凜冽。聽說近郊的陽明山上,甚至開始飄雪。

下雪那天,我到附近的地下街,請一個女先生給我算了次命。

按照流程,那女先生給我測姻緣,定前程,算壽命,推人生。一整套走完,她又發心說,可以再回答任意一個問題。

我對免費的東西,向來是不抱什麼希望的。於是隨口問:

「您說我結婚之前,還會經歷三段戀情。那麼這第一個女朋友,何時降臨?」

女先生看我一眼,笑道:

「快了快了。我看,你若是想,整個2016年的上半年就隨時可能。」

那時我沒當真。

02

三年後。某個午夜。我夢回台北。

這次是在龍山寺。遇到了一位戴無框眼鏡,打著赤腳的禪師。

我在觀音殿里上了柱香,拜了幾拜。然後從蒲團上起身,問:

「禪師,請問我下一個女朋友長什麼樣子?」

禪師捻了捻不存在的鬍鬚說,你覺得那姑娘什麼樣子。

我想了想說,明眸皓齒,楚腰香肩,酥胸細腿,我見猶憐,同聲若鼓瑟,合韻不羨仙。家裡有座礦,少奮鬥十年。

禪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讓我稍待片刻,轉身往僧寮去了。

少頃,他回到觀音殿,變戲法似地掏出一瓶東西遞給我。我低頭一看,RITUALS武士限量版沐浴露。還特別標註是泡沫版。

我沉吟半晌後說,禪師,您看出我的心事,意思是男女之情,無非夢幻泡影。然而我曾聽人說,這世上容易的是看破紅塵,難的是命里打滾。其實剛才那些擇偶條件是我胡謅的,不管她長什麼樣,只要她最後會來,坐高鐵飛機還是騎小黃車,都沒關係。

禪師開口。音調不高不低,語速不疾不徐。

「我的意思是,你特么洗洗睡吧。」

03

我關注的一位英雄聯盟主播,最近迷上了下象棋。

每次排隊的時候,他都會點開一款象棋遊戲,和網友廝殺幾局。

我挺喜歡看他下棋。

他的棋風,攻擊性極強。若是執黑,還則罷了。倘若執紅先行,往往疾風驟雨,攻勢如潮。

下得好時,那紅棋就如一桿豎起的血紅色大纛。遊戲開始的指令便是沙場上的戰旗一揮,霎時間兵車萬乘,紅雲烈馬,再一揮便是鐵砂巨炮,兵臨城下。

每到這種時候,我都會有些恍惚。

你看著那紅棋,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像是對面那個執黑的臭棋簍子。紅色的、血淋淋的生活越過楚河漢界,奔涌而來,將你好一通毒打。

你回過神來。黑棋大勢已去,只餘零星的幾枚棋子,苟延殘喘。

不多時,遊戲界面上飄來四個字:對方認輸。

然後便是主播帶著些得意,帶著點輕狂,帶著份囂張的聲音。

「下一位。」

04

當然,這主播也有下得不好的時候。

也許上一局他剛殺得對面拋戈卸甲,下一局就被別人揍得東滾西爬。

說來也怪。他下得好的時候,好到我挺想在彈幕里給他刷波666。

但他下得不好的時候,不好到能讓我一度懷疑,剛才他是不是請了代打。

總之,是雙方局勢對調,是他棋差一著。

對面見他昏招迭出,哪裡肯放過這種機會。於是一記精彩的抽車打馬。眼看著接下來就是疊炮將軍,一氣呵成。

你又有些恍惚。好像那桿血紅色的大纛轉瞬間就倒了。天上是大雨瓢潑,地上是燎原野火,泥濘與血漿遍布了整座城郭。

彈幕里再沒有666了。刷2333的倒是不少。

菜得真實。

這主播幡然醒悟。一拍大腿,道:「哎呀媽呀,這步棋我沒看到。」

「悔棋,我要悔棋!」

不到一秒,遊戲界面上就蹦出了一行大字:

對方拒絕了你的悔棋請求。

05

上個周末的傍晚,收到了大學室友發在寢室群里的微信:

「今年XX月XX號,我結婚,有空都來。」

我趕緊回:

「恭喜恭喜。一定來。」

回完這句我愣了一下。

我的第一反應是,WTF,人生中第一份份子錢這麼快就安排上了?

今年?咱們這才畢業多久啊?一個多月?老弟你這一言不合,一聲不吭,怎麼就要結婚啦?

不過很快我就釋然了。

我這位室友,四年大學時光,女朋友談了不少。之前的幾位,無非分分合合,來了又走。走到最後,頂多是一個浪子,變成女人心裡的一塊缺角。

唯有和弟妹在一起之後。有柴米油鹽,相濡以沫。也有意見相左,盎盂相敲。

但無論哪一種,只要兩個人是同框,是在一個畫面里,你就覺得好。

那天,弟妹帶著他們家的薩摩過來,坐在一旁看我們拍最後一組畢業合照。

那薩摩名喚「弟弟」,兩三個月大。有一次弟妹不在,我住在室友家。這小狗咿咿呀呀地叫,叫得我夜不能寐。凌晨又不知怎麼把牙卡在了籠子上,叫得我頭皮發麻。

結果那天,室友抱了抱它,當是打過招呼。然後把它放到地上,說:

「走,去找媽媽。」

那小狗便朝弟妹坐著的長凳跑去。夕陽灑在它那身雪白的,不長不短的毛上,鍍了一層金輝。

我是個學新聞的。

倘若雙眼是攝像機,你在監視器里看著也會覺得,這樣的鏡頭,每一幀每一寸,都好。

所以老弟呵,這份子錢,到時候我親手來交。

06

我把夢回台北的事告訴了一個朋友。

那朋友笑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見你每天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我說我特么也不想。你看我大學畢業,二十齣頭,沒車沒房,一片迷茫。這麼個一無所有的悶熱夏天,大半夜的,窗前無風,枕邊無人。躺下做夢,好不容易說些真心話,還被問你是不是活在夢裡。

但夢到了就是夢到了。我也沒辦法。

往前推兩年。我腦子裡還總想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那女孩兒發微信說分手吧。我便頭也不回地走。天爸爸很應景地開始哭,我就傘也不打,繼續走。

旁邊倆路人。一個好心提醒我,嘿哥們,你手裡有把大黑傘呢。

我沒說話。心想釋迦牟尼菩提樹下修得真身,王陽明龍場悟道心學大成。這西子湖畔一場雨,搞不好我就此入了符道,先快意恩仇,後遠離紅塵。

另一位就比較刻薄。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他說這就一神經病吧,老天爺撒尿了都不知道躲一躲,拿傘遮一遮。

我心說你懂個屁。這傘下以前站的是兩個人,以後就用不到了。小爺我正要把心愛的大黑傘扔到靈隱寺的功德箱里去,這是行善,行善你懂么。

可終究還是,沒有扔。

後來那把大黑傘自己壞了。我重又買了一把。

於是就明白了。這一個若真心想走,就不必苦苦挽留。下一個遲遲不來,就坐下來耐心等待。

你說何必呢?雨下得那麼大,下得了無牽掛。

千條線萬條線,西湖邊少說幾十家奶茶店。又何必非得一路淋到原來那家,買一杯喝了就半夜睡不著的1點點?

07

兩個月前,跟隨拍一條商場外的延時。

我們等到天色漸晚,夜幕低垂。我聽見馬路對面響起了至少三首廣場舞的音樂,一片嘈雜,看見晚高峰的車流中,遠處大燈隱隱綽綽,拉成了一條條無聲的光帶。

那時候,又有些恍惚。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那些有過的輕狂囂張,黯然迷茫,都被拉到這些光帶中去,絞碎在整座城市的夜色里。

大學裡,最後一本在圖書館借的書是徐浩峰的《刀與星辰》。

那書的後記里有一段話,初讀時覺得扯淡,現在開始慢慢明白。

「別急著學什麼,別急著當個能人,青春就是用來浪費的。選擇做個掙不到錢的人,選擇過狼狽一些的生活……總有人來相依為命,總有急中生智的一天。」

所以,沒入符道不要緊。沒女朋友不要緊。女朋友家裡沒礦,那更不要緊。

可能某一天,遇見她的時候,你還是沒房。

你也還沒車。就一匹小馬。那馬不是通體雪白。你也不持大纛,手上就一把能站下兩個人的大黑傘。

你翻身上馬。然後輕輕地,拍它一下。

「走,我們去接你媽媽。」

馬蹄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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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這句話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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