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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叫李秀芸,是山東省萊陽人,奶奶的娘家離爺爺住的蘆山村並不遠。奶奶大概是17、8歲的時候嫁給了我的爺爺,她先後為陳氏家族生育了五個孩子,但最小的女兒卻在解放前夭折了。奶奶年輕的時候什麼模樣我並不知道,當我有了記憶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慈愛的面善老人。

奶奶的眼睛並不大,嘴唇較薄,圓臉,顴骨稍稍突出,額頭較寬,一頭黑髮梳得十分整齊,後面留一個圓圓的發簪。奶奶的眼睛非常好看,眉毛較黑。奶奶臉顯得光滑並閃著光澤,也不知她用什麼方法護理的,比現在年輕女人化妝後的臉還好看。奶奶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即使她和我媽媽吵架時,也看不到臉上有怒色。我想:奶奶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女。

奶奶喜歡穿老式的大襟服裝,也就是一側衣襟小一側衣襟大的那種漢服。衣襟大的那一側會把前身包裹起來,伸展到另一側腋下,繫到用布做的扣袢上。這種用布做的扣具有相當的藝術性,個個扣子像是含苞的花蕾。不知為什麼,奶奶的衣服總是黑色的,從來沒有看到她穿其他顏色和其它式樣的衣服。奶奶的衣服都是自己動手做,而且完全是手工製作,一針一線需要縫好多天才能做成。奶奶的褲子與上衣一樣,都是漢式褲子,褲腰肥大,穿上以後需要把寬出來的褲腰俛起來後,用一條布帶系在腰上。奶奶每天都要扎綁腿,就是用一種黑色的布帶將腳腕以上的小腿一圈一圈地向上盤旋,把小腿的褲子扎得緊緊的,顯得乾淨利落。一年四季,奶奶天天扎綁腿,直到她扎不動的時候才停止。奶奶4、5歲的時候被父母將腳趾用布包壓在腳底,致使她的腳不再長大。其實,包腳的時候,父母會用力將腳趾掰折後再用布緊緊地紮上,直到不再痛的時候才可以下地行走。中國古代的小腳女人都是用這種纏足方式強力塑成的。

纏足是中國古代一種殘害女性的陋習,主要做法是用布將女孩雙腳除大拇指外的其餘腳趾彎曲到腳底後緊緊纏裹,使腳長為菱形,以為美觀。一般女性從四、五歲起便開始纏足,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後方可將布帶解開,也有終身纏裹者。據考證,纏足始於北宋而興起於南宋。元代時的纏足繼續向纖小的方向發展,明代的纏足之風進入興盛時期,出現了「三寸金蓮」之說,纏足要求腳要小至三寸,還要弓彎。清代的纏足之風蔓延至社會各階層的女子,不論貧富貴賤,都紛紛纏足。女子纏足後,致使女子產生了一種拘謹纖婉的步態,使整個身軀形成弱不禁風,搖搖欲倒,楚楚可憐的形態。這種步態與現代女子穿高跟鞋的步態非常相似,所起的作用也非常相似。但用纏足的方式改變的女子的步態,給婦女帶來的是嚴重的痛苦。

奶奶是一個苦難的女人,她嫁到爺爺家之後,家庭生活並不富裕,特別是在爺爺的家族人口增加以後,全家人的生活已經處於艱難狀態。奶奶帶著四個孩子和幾個月的身孕,隨著爺爺一起闖關東。全家人在大連港下船後,因為舉目無親,沒有投奔的地方,爺爺和奶奶便從大連港挑著擔子,一步步走了100多里路,來到金縣的柳柴溝,搭了一個窩棚後住下了。爺爺給地主石春玉家當長工,奶奶給石春玉家做飯。我的伯父和我爸爸給人家放牛,叔叔和小姑在家裡由我大姑姑看著。

解放後,爸爸和伯父在大連安家了,爺爺和奶奶及叔叔與我爸爸、媽媽一起生活。我叔叔十六七歲的時候,自己到鞍鋼找到了工作,後來在大石橋安了家。大姑在解放前就出嫁給朱家,小姑姑則在解放前因病餓早亡。

剛剛解放的時候,爺爺當了貨郎,每天挑著擔子走街售貨,奶奶則在家裡照看我這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大約在我一兩歲的時候,爺爺因患癌症去世,奶奶從此便與我爸爸一起生活直到九十歲時去世。

奶奶是一個十分慈祥的老人,她對我們兄弟十分關愛,她只要有一點好吃的東西,都要留下來給我們兄弟吃。爸爸平時給奶奶的零花錢,奶奶也都積攢起來,給我們兄弟買東西,或者在我們參加學校活動時,偷偷地給我們一點錢。那時候物價不高,幾分錢對我們都是一筆很大的財富。

每到春節的時候,奶奶都要提前為家裡忙活。爸爸、媽媽上班很忙,奶奶就把家裡的衛生徹底清掃一遍,把全家人換下來的衣服洗乾淨。那時候生活困難,奶奶捨不得用熱水洗衣服,只能用冷水洗。老奶奶的兩手凍得通紅,她用嘴哈一哈凍僵的手,會接著洗衣服。

奶奶會做一種醬豆,特別好吃。每到吃飯的時候,奶奶都要把醬豆拿出來給我們食用。後來因為奶奶與媽媽經常吵架,爸爸便給奶奶另租一處房子,從此我便和奶奶住在一起,有時候三弟也跑到奶奶家居住。如果三弟來了以後,我就會回到家裡住。我每天都要給奶奶挑水,有時候我忘記了去挑水,奶奶會自己到很遠的井上,自己提水擔水。別看奶奶小腳走路不穩,但她挑起水走路的時候,步伐也是很有力的。奶奶非常注意節省開支,她天天上山拾柴草。奶奶住的房子,一年四季都有充足的柴草,從來不需要買煤燒。奶奶家的炕總是熱呼呼的,我從小就在奶奶的炕上睡覺,直到我下鄉離家時為止。奶奶的小炕有一種溫馨,它讓我每天都十分留戀。當我做完了作業,躺在奶奶的小炕上的時候,奶奶會微笑著看我,給我講她年輕時的故事,講陳氏家族的故事,使我知道了許多陳氏家族的歷史,使我從心底生成了對陳氏家族的戀情。長大以後,我幾度回到老家尋根,並找到了堂伯父和堂叔,有一次回到老家的時候,還見到爺爺的兩個妹妹,並與姑奶家的親人建立了聯繫。

爺爺去世的時候才49歲,奶奶應該與爺爺年齡相當。可以想像,爺爺過早去世對奶奶的打擊是非常大的。每年春節之前,奶奶總要到爺爺墳上祭祀一下並大哭一場。有一次我們全家找不到奶奶,我跑到爺爺的墳前看到奶奶趴在墳上睡著了。我長大以後才懂得,一個守寡幾十年的女人,心中有著無法排解的憂愁,到丈夫墳頭上進行哭訴,也許就是那個時代女人排解憂鬱的一種方式了。

1967年的春節雖然清淡,家裡卻十分和諧。過了午夜,我躺在奶奶的炕上,聽她講述舊社會過春節的窘境,並知道了小姑姑病餓而死的故事。

三年困難時期,奶奶每天天不亮就會離開家,到山上去挖野菜。奶奶用一雙小腳,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在大山上攀登,挖回一籃籃野菜,讓我們填滿飢餓的肚子。現在想起來,奶奶那時候付出的辛苦是無法形容的。全體居民吃食堂的年代裡,奶奶每到了就餐的時間,就會帶著我們早早地到了大食堂的門前,為我們兄弟早早地打來飯菜,看著我們兄弟吃下。

1968年的10月22日,我和同學們一起乘火車去寬甸下鄉。奶奶和爸爸、媽媽從斯大林廣場到火車站,一步也沒有落下。她親自把我送到火車上,我看到站台上的奶奶一把一把地擦眼淚,她是為遠去的長孫擔憂啊。

1980年7月15日,我和妻子結婚回到了父母家裡。奶奶坐在炕上,拉著我妻子的手,把她積攢的幾十元錢塞到我妻子的手裡。那幾天,奶奶並沒有說多少話,但她天天都是樂嗬嗬的。

1984年,父母都回到了大連。從那以後,我每年都要回去看望奶奶和父母,但奶奶卻一天天變得更老。有一年,我回大連探望奶奶和父母的時候,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她幾乎不認識所有的親人了,但她看到我回家的時候,竟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眼睛閃著晶瑩的淚花。我拉著奶奶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此時,祖孫之間雖然不能用語言交流,但那種心靈上感應,是什麼力量也無法阻斷的。

又過了兩年,有一天,弟弟寄來一封信,信中說:「奶奶前些日子去世了,爸爸媽媽不讓告訴你,怕你過度傷心。」

聽了這個惡耗,我眼前發黑,難以接受。奶奶的離去,我做為長孫怎麼能不去她的靈前拜祭呢?怎麼能不去親自送別疼我愛我的奶奶呢?據說,奶奶是在睡夢中離去的,她離去的時候,仍然面帶笑容。

前些年,我在大連經濟開發區小孤山墓園買了兩塊公墓,把爺爺的骨骸與奶奶的骨灰合葬到一起,旁邊就是爸爸和媽媽的合葬墓。這個地方,是爺爺奶奶闖關東最初落腳的地方,在這裡可以看到大海,可以遙望山東萊陽老家。我希望爺爺和奶奶在這裡能有一種葉落歸根的感覺。

奶奶已經離去很久了,但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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